文字MUD游戏论坛-天下泥潭群英会-水泊梁山  

返回   文字MUD游戏论坛-天下泥潭群英会-水泊梁山 > 长安客栈二楼雅座 > 『 异度空间 』

『 异度空间 』 以虚幻的想象力来充实现实生活中莫须有的缺陷,以异类的创造力来间接批判道德观念尚有的不足。把你所听的所见的甚至所经历的恐怖事件拿到这里来交流吧。

发表新主题 回复
 
LinkBack 主题工具 主题评分 显示模式
旧 2004-10-15   #21
中级会员
级别:10 | 在线时长:291小时 | 升级还需:39小时级别:10 | 在线时长:291小时 | 升级还需:39小时级别:10 | 在线时长:291小时 | 升级还需:39小时级别:10 | 在线时长:291小时 | 升级还需:39小时
 
ppiao 的头像
 
注册: 02年07月03日
来自: xhg
帖子: 796
声望力: 29
声望: 12 ppiao 闻道则喜
精华:3
现金:301两梁山币
资产:1237两梁山币
致谢数: 0
获感谢文章数:0
获会员感谢数:0
第十九章
又到了十一国庆节的假期,我一边对着镜子在努力寻找自己脸上有没有苍老的痕
迹,一边盘算着一些我必须要面对的事情。我参加工作以后,越发注意自己的外
表,从指甲到头发,裤线到领带我都巨细无疑地修饰着,黄文英对我的转变很是
满意,她挽着我的胳膊出入公司的大楼时脸上骄傲的神态自若的表情也在向所有
女性员工宣告:我们是未婚夫妻。

随着我工作的稳定,家庭压力也在升温。黄文英的父母向我屡屡暗示他们想到北
方来见一下我的父亲,磋商一下婚姻。而我父亲也在我工作的城市里给我买下了
房子,并在电话里很直接地表达了他想在今年看到我结婚的意愿。我没有理由再
等了,我决定要组织家庭;而且我想我是很喜欢也很希望黄文英作我的妻子的。
但是这并不等于说我要和骆海庭分手,这种想法我连想都没想过,我要采取一种
很中庸之的手段来解决这个问题;我相信凭我的聪明才智,鱼于熊掌兼得不是什
么困难的事。

“你照完镜子没?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臭美了,我都给你记着时间了,你在镜子
前面都站了半个钟头了。”骆海庭斜着眼对我说,他刚洗完澡,只在腰间系了一条
浴巾,混身还湿淋淋的。我白了他一眼,怪声怪气地对着镜子说:“镜子啊,镜子
啊,告诉我吧,谁是世界上最性感的男人啊?”接着又变了一个腔调说:“主人,
我知道,世界上最性感的男人是我们家庭庭啊……”

“你个大骚包!”他扔过来一只拖鞋,砸在我的屁股上。我张牙舞爪地冲到他身旁,
一下子抱起他,把下巴贴在他的胸脯上来回地摩擦。他挣扎着,笑得都喘不上气
来。我把他放在床上,很温柔地说:“庭庭啊,我要回家几天,等我回来我有奖励
给你啊。”

他的大眼睛眨啊眨的,看了我好久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把一只手伸到他的浴巾里,嘴唇靠在他的脸很近的地方。他想来吻我,我左右
回避着,他亲不到。看着我坏坏的笑他象做贼一样很小心试探地说:“有什么了不
起。其实我在很早以前就亲过了的。”

我不以为意,因为我已经吻过他无数次了。

“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在这里突然睡着了?”他很得意地说。

“好象是吧;可是那天我很累啊。”我的手感觉到他的浴巾里翻天覆地的变化。

“哼,你真苯。事实上是……”他眯上了眼睛,他只要一紧张就会这样。

“什么?说啊?”我感到他有什么事在隐瞒着我。

“呵呵……”他笑起来。

“说啊!”我除掉了他身上所有的妨碍,他就这样光着身子,陶醉地躺着。我并不
着急,慢慢用手指在他的身上划着,他也抱住了我,给我脱衣服。几撕扯后?
们相拥在床上,耳鬓嘶磨。他轻轻在我耳边说:“阿良,我说出来你不会生气么?”

我正在认真地关照他身上某个重要的部位,没在意地说:“不会啊。”

“其实那天我在你喝的可乐里放了安眠药,你怎会不睡呢?你睡着了以后,我就
亲了你……”

“啊呀你个小王八蛋,你敢迷奸我,你死了!”我把他压在身下,刚想攻城略地,
突然我望着身下的骆海庭,问他:“庭庭,我不怪你。可是有件事你要告诉我,说
实话!”他吃惊地会头看了我一眼,说:“你问啊。”

他这样大度我反而不好意思了,我轻轻抚摸着他的背,用舌尖舔着他的脖子说:
“我这么干的时候,你疼吗?”

他一幅看见太阳从西边出来的表情说:“疼。”

“很疼吗?”

“很疼。”

“庭庭……”

“我说了多少遍了,别叫我庭庭,我感觉自己象个女孩子似的!”

“骆海庭同志。”

“算了,还是叫庭庭吧。什么事?”

“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啊。”

“我以前总是让你……很疼……我觉得对不起你……”

“黄鼠狼给鸡拜年啊你。”他忍不住笑了,笑得开心,他突然用力把我按倒,赤裸
的身体粘着在我身上拼命地吻着,我们云雨多次,知道对方哪里容易兴奋和敏感。
他三下两下搞得我难以自制,我紧紧搂住他在毫无意识中说道:“庭庭,不要离开
我。”

灼热的炎浆冲出地表,喷射出满天的火雨,淅淅沥沥地撒在干涸的大地上。

我和黄文英迈入家门的时候,我爸爸正在喂金鱼。他看见了他的未来儿媳妇后眼
睛高兴得都迷成了一条缝。我爸爸虽然保养的很好,但毕竟抵挡不了岁月的侵蚀,
根根花发已经在鬓角缅怀着他逝去的青春。他高兴地吩咐小保姆做饭,我叫作阿
姨的新妈也热情地和黄文英攀谈,我又感受到了久违的家庭的温馨;我默默观察
着他们,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晚饭后我和我爸爸单独在书房里聊天。他无一例外地询问了我的工作和我单位里
的领导,后来又嘱咐我结婚时要请的人和我在婚后如何做一名合格的丈夫。我们
说了很久,后来我爸爸累了,他躺在长椅上呆呆地失神看向天空。

“爸爸,你怎么了?”

“哎,李良,一晃你都这么大了,都要结婚了,爸爸老了。”

我笑了,“爸爸你说什么啊,你还很年青啊,今年你还参加运动会了呢!”

我爸爸转头端详着我,和蔼地笑着,他问我:“李良啊,要是你妈妈现在还活着,
看见你结婚,不知道该多高兴。”我听见妈妈二字我心头一颤,我想我妈妈在天有
灵,知道我现在的所做所为,是不是又该对我报以冷冷的笑。

“李良啊,你是不是还埋怨你妈妈?其实你真的很象她,你和她一样的倔,就连
你生气的样子都和你妈妈一模一样。她吃了很多苦,我们那个年代造就了很多悲
剧,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改变的。”

“我明白。”

我爸爸叹息着,忽然又说:“如过你弟弟还在我身边,现在也该上大学了吧……”

“是啊。”我回答道。我的记忆里我弟弟的印象已经模糊,他被人拐走的时候才四
岁,我只记得他很乖,胖胖的,不是很爱哭闹。

“爸爸,你没想办法找一找弟弟么?”我小心地问。

“人海茫茫,到那里去找啊。”

“那我弟弟身上有什么特殊的标记吗?例如胎迹什么的?”我问他。我爸爸笑了,
他踱步走到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红布包,展开后里面是一条项链似的东西。
我走进一看,原来是一条长命锁,是我小时候戴过的,看来我姑妈把他交还了我
爸爸。我爸爸拎着这黄灿灿的小玩意儿对我说:“李良,你看,这是我们家祖传的
护心锁,是我的爷爷还在清朝作官的时候给我的爸爸和叔叔打的,这锁本来是一
对儿的。一个给了你,一个戴在你弟弟身上。”

我接过来,见到熟悉的童年的伴侣,很亲切。我第一次注意到上面隽刻的是“良
人”两个字,我问爸爸:“爸,这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是说好人的意思吗?”

我爸爸摇摇头,“良人贤己,是一条古语,意思是说人要对别人宽厚体贴,对自己
要有理智、想得开的意思。你的这块上面是‘良人’,所以你叫李良,你弟弟的是
‘贤己’,所以他叫李贤啊。”他很耐心地讲解给我听。

“哦……”在我的记忆里,我确定我在什么地方见过雷同的东西,但一想这样的
工艺品大概在什么庙会啊风景名胜区满大街都是的,我在谁身上见过也没什么好
奇怪。我又对我爸爸说:“那我弟弟身上除了这点线索之外,再没有什么其它的特
征吗?”

我爸努力思索着,最后他喃喃地说:“我记得李贤小时候被火烫过的,他的右手背
上应该有一片伤痕,可是过了那么多年了……”

我想在我结婚以后,我爸爸对儿女的心事也就是我那从小失散的弟弟。我真的很
想替他找回弟弟,因为他才是我爸爸和妈妈的亲骨肉,如果我能找回弟弟,也许
就能报答一点点爸爸二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安慰一丝丝我妈妈至今遗憾未消的在
天之灵。

“爸爸,你放心吧,我一定替你找回弟弟,不论花多少时间,多少钱,我一定要
他回到你身边。”

我爸爸满意宽慰地看着我,流露出嘉许的微笑。

黄文英真的是很厉害,她没费吹灰之力就掌握了我爸爸的喜好和兴趣所在,和他
聊得真是愉快而又合拍。黄文英什么都懂,诗词歌赋正传野史,琴棋书画名山大
川,把我爸爸哄得一愣愣的。她是江南才女,生长在传统的知识份子家庭,自然
对那些东西手到拈来,驾轻就熟;我爸爸也是个文化人,为官多年也喜欢附庸风
雅,他们俩一边喝着茶,谈的甚是投机,从我爸爸脸上幸福满足的表情来判断,
我的三年苦心算是没白费。

对于我来说,颜真卿的书法黄庭坚的诗词真不如还珠格格有趣。我躺在沙发里和
我年青的阿姨目不转睛地看着小燕子,还不时地哈哈地笑。我和骆海庭在一起的
时候他很讨厌我看这个电视剧,而我却很来瘾,一集不看我就难受。每次我虔诚
地坐在电视机前,而且电视里传来那“啊……啊……”的主题歌的时候,骆海庭
会自动自觉地敬而远之,面带讥讽地发出不屑一顾的“,”的声音到别的房
间去画画或看书,冷嘲热讽地说一些我根本注意不到的话。我才不管他怎么想我
呢,我就是一俗人,我就是喜欢看小燕子,这不是我和艺术家同居就能改变的。
何况骆海庭他实际上也爱看,但他放不下艺术家的面子和自尊,只有偷偷摸摸地
隔着门缝瞧,我不说破,他还真以为我不知道。我就是喜欢他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我就是喜欢他……我怎么又想他了?

我无奈地转身四望,发现这里是一个很陌生的地方,我的心里空荡荡的――虽然
我知到这里是我的家,我身边都是我最亲的人。一股悲凉的感觉爬上心头,我想
那个家了,骆海庭的小公寓,那里才是我的家,让我感到安稳、亲切的家啊!

夜深人静,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享受空虚。我认为人类的空虚主要来源于两个方
面,一是欲望得不到满足时,一是欲望满足时,而那欲望,往往是性欲。我满脑
袋里都是和骆海庭做爱的情景,这淫乱罪恶的念头让我坐立不安,归心似箭。

突然们外传来走动的声音,我悄悄来到门口一看,见到是黄文英在倒水喝。她刚
刚洗完头发,只穿了一件睡衣。

“你怎么还不睡啊?”我推开门,表情痛苦地对她说。

“你还说我,你自己也没睡啊!”她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说。

“我胃疼,睡不着。”我撒谎。

“是么?”黄文英狐疑地走进我,轻声地问。我见她中计,一把搂住她,不由分
说一下子把她拉进了屋子里,塞进怀里,关上门。

“别……这样不好……真的……”她反抗着,可是我感觉她没有特别用力。

“文英,你好美。”我说的是真心话,她被我一拽,露出半片雪白的胸部。女人真
是奇怪的生物,只短短的一年,她就出落的越发丰满,姿色撩人。我的手开始在
她身上摸索,她颤抖不止。

“不要啊……要爸爸知道了,会怎么想我们啊。”

我毫不理会,继续试探,我笑着说:“你看,你都叫爸爸了,好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把她的嘴唇抬起来,很激情地吻着。她也很配合,我知道我们的关系终于走到
了实质阶段,此事不上更待何时?

“爸爸在楼上,睡得很深的……文英,你马上就要是我的老婆了……”是老婆怎
样呢?我没说,可黄文英很高兴地点点头,很小声地对我说:“李良,我爱你。”

“我也爱你啊,小傻瓜。”我甜蜜地告诉她,这个句型我好象在别的地方也说过。

黑暗中黄文英显得十分镇静而又有理智,她深邃的明眸认真地盯着我,慢慢地说:
“李良,我很爱你,你要是不知道,真的才是个傻子,可是我希望你要负起爱一
个人的责任啊,我的一生,怕是要托付给你了。”

“你怕什么?”我抱得更紧了,我闻到她身上扑鼻的香味,心跳不止。接着我顺
势脱掉了她的睡衣,她完美秀丽的胴体混合着温热的体温扑面而来,我小心地吻
着她,她闭上了眼睛,发出沉醉的呢喃。然后我们上了床,很默契也很愉快,我
想大概所有的夫妻都是这样作的吧。我们做的不激烈也不浪漫,因为我们好象都
清楚,我们是夫妻关系,这将成为我们以后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用不着死去活来
的。但是当我把她压在身下并达到高潮射精的时候,真正前所未有的空虚才降临
到我头上。我看过很多新婚必读,青年夫妻知识手册之类的东西,知道女的在做
爱之后还需要体贴和抚摸,这样能调解压力,增进感情。当我温柔地在她的脊背
上揉来揉去的时候,她突然问我:“李良,你刚才好象在叫谁的名字,谁是婷婷啊?
啊,是你办公室的女秘书吧?”

我下了一跳,但马上镇定下来,用手指捏着她的鼻子,狡猾地说:“哦,你个大醋
坛子,什么跟什么啊,我刚才太兴奋了,在说停一停啊!”

“坏蛋!”她羞得钻进我的被窝里,藏在我的胸膛下面。

我吁了口气,心想:“骆海庭,你的名字起的真好!”

半夜里黄文英才偷偷地溜走了,顺路还取走了我的床单,我们在事后想想的确都
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在我家里还住着长辈,我们还不是正式夫妻。我好奇地想看
看我的床单上有没有什么“战迹”。可是黄文英死也不让,她那么要自尊,根本不
许我欣赏她的贞操。我想想也就算了,因为如果连黄文英都信不过的话,我做人
也真的是太失败了。

从我家回来,我就开始装修我们的新居,并和黄文英办了结婚登记;我的婚事就
定在了月末,我通知了我爸爸的朋友,单位领导,我的同学等所有人,凯歌接到
我的电话时一点也不惊讶,他笑着说恭喜我,他人不到礼一定到,因为他那天有
笔生意要谈来不了。我没说什么,默默挂上了电话。

然后我若无其事地回到了我和骆还庭的小屋,他见我回来也没吱声,但我知道他
很高兴,他这个人不喜欢直接表露自己的喜怒哀乐,总是爱装的很腼腆。我二十
好几的人了要装可爱可真不容易,我赖在他面前说:“我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呗。”他看都不看我,自顾自地在打着素描的底稿。

“我――回――来――了!”我拉着嗓门喊。

他点着头说“知道了,知道了。”

“那你都不理我……”我委屈地说。

“去,去,没看我正忙着吗?”他还挺不耐烦的。

“嗨,没劲。我去洗澡了。”我把我的公事包放在桌子上,走进了浴室。放水洗澡,
洗完了我出来一下子吓呆在门口,我看见骆海庭翻开我的包,拿着那红红的结婚
证正在看。我在心里差一点没把自己祖宗八代骂翻,“你他妈的怎么这么不小心,
哪里不放你放在包里!”我一下子就僵了,我不知道怎么对他说。

“哈哈……”他乐了,转身指着我结婚证上的照片笑嘻嘻地说:“原来你照相是那
么傻的!我记得你挺上相的啊?”

“是……是吗?”我心虚地吱呜着。

“你不说回来要给我奖励的吗?在哪里啊?”他把结婚证扔在一边,继续在我的
包里翻着。

我来到他身边,心惊胆寒地说:“庭庭,你……你没事吧?”

“什么事啊?”他好象对我的结婚证一点反映都没有。

也许他们学艺术的比较能接受这样的情况,他的自然反而让我心里落下一块大石,
我想这就好办了,我从他身后抱紧着他贴着耳朵说:“庭庭啊,明天我要到西安去
开会,我想带着你一起去玩,好吗?”

他欣喜地抬头看着我,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兴奋,眼里面又闪烁着潮水般汹涌的光
芒,他问:“就我们两个吗?”

“嗯,就我们两个。”我闭上了眼睛,听他的心跳。

http://www.mypcera.com/tom/Tom_1040113306.gif
http://jczsbbs1.sina.com.cn/upload/5/27/20040831/169316/169327.gif
ppiao 当前离线  
回复时引用此帖

旧 2004-10-15   #22
中级会员
级别:10 | 在线时长:291小时 | 升级还需:39小时级别:10 | 在线时长:291小时 | 升级还需:39小时级别:10 | 在线时长:291小时 | 升级还需:39小时级别:10 | 在线时长:291小时 | 升级还需:39小时
 
ppiao 的头像
 
注册: 02年07月03日
来自: xhg
帖子: 796
声望力: 29
声望: 12 ppiao 闻道则喜
精华:3
现金:301两梁山币
资产:1237两梁山币
致谢数: 0
获感谢文章数:0
获会员感谢数:0
第二十章
我们说好了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冰糕店碰头,然后在一起坐上去西安的火车。黄
文英昨天晚上非得要和我去看电影,我没法推辞,只好和她去了。看完之后我把
她带回我的公寓里过夜,顺便谈论了一下结婚后买什么牌子的电饭锅和热水器。
我打电话告诉了骆海庭,说我在这里等他。

本来是下午三点的火车,可是我坐在店门口等到两点四十他都没有来。我已经给
他打了无数次电话,可是根本没有人接。我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生怕他出了什
么事。就在我慌慌张张四下张望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玻璃门外走进来,见
到我依旧是爽朗大方的一笑,“李大主席,哦,不对,应该是李经理啦。好久不见
啊!”

“哦……是啊,怎么会这么巧啊?”我镇静地对廖爱惠说。她今天穿着色彩鲜艳
的春装,系了一条蓝色发带,看起来十分青春富有朝气。只是她的眼光里不再是
以前见了我的那种钦佩和热情,取而代之是深深的审视和疑惑。

“不请我喝点东西吗?”她坐到我面前,锐利的眼光直直盯住我。

“啊,惠惠,哈――我是跟文英这么叫你的――我现在有事,赶火车,要不哪天
我和文英再……”

“他不来,你就自己去吗?”廖爱惠轻轻一笑,抬头对我说,我心里却响了一个
炸雷,让我失去了走路的力量。我沉下脸,说:“什么啊。就我一个人的。”

“骆海庭参加了我们系的三峡写生团,昨天夜里已经走了。一个月之内他都不会
回来了,当然,西安也就只能你一个人去了。”廖爱惠不紧不慢地说,她眨啊眨的
眼睛不知是在幸灾乐祸,还是在施予同情。

“什么?他都没有告诉我!他……他怎么说走就走了!”我的下巴就要掉到地上,
因为我昨天见到骆海庭时根本没有发现他要有出远门的迹象,也没听他说他们系
还有什么三峡写生团,他还和我兴高采烈地计划要到哪里玩吃什么东西。可是现
在廖爱惠竟然告诉我他已经走了!

“你骗我,你快说,他现在在哪儿?”我抓着我的提包咬牙切齿地说。

“我没有骗你,你不信你可以打电话给带团的老主任,他们现在应该在火车上玩
扑克吧。”廖爱惠平静如流地告诉我,看来不象是在说假话。我一屁股坐在座位上,
两手抓着头发,心里凉凉的,不自觉地说:“他竟然都不告诉我,他是打算好了的。
他根本没想和我去西安;他在耍我。”

“他为什么要告诉你?他为什么要和你去?”廖爱惠问我。

我抬起头,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掩饰,只有呆呆地说:“你都知道了?”

廖爱惠挥手叫来服务员,要了一杯菠萝冰牛奶,很享受地吸了一口,对我说:“你
不用紧张,骆海庭还在住院的时候就都告呶伊耍我什么都知道了。我当时真?
好佩服你啊,在那种鬼天气里背着他跑了几公里……我想除了是深情刻骨之外,
也没有其它更好的解释。”接着她对我调皮地咪着眼笑了一下,好象是在抱歉。

“你别胡说!”我紧张地向四周望着,脸成了酱紫色。

“你不用怕,我知道我很鸡婆,但我可绝对不是四处乱讲人是非的人。哈哈,我
败在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李大主席手里,实在口服心服,哈哈……”她说这话来
还很开心,但听在我耳里怪怪的,我总觉得她在讽刺我。

“可是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文英对你那么温柔体贴,死心塌地,你竟然还会爱
上一个和你毫不相干的人?我知道你要和文英结婚了,但你这么做对得起她吗?
我可告诉你,你一个大男人,玩火自焚,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我无言以对。

“还有,骆海庭也不是好惹的,他这个人追求完美,好钻牛角尖,他把自己尊严
看得比命都重要,你结婚以后他是绝对不会再和你来往了的,他现在没说不等于
他做不出来,他不想夹在你和你的妻子中间当第三者,如果你坚持的话,他做出
些什么傻事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瞠目结舌。

“李良啊,你有麻烦了!骆海庭临走的时候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并让我转告你,
他已经不住在原来的房子里了,房东换了钥匙,你不要再去乱开门了。”廖爱惠从
自己的提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交到我手上。我的手去拿,结果却失手抓在空气
里,廖爱惠叹息了一声把它放在我手里。我忙打开,一滴火烫的泪却随着盖子的
开启跌落在手心上。

那是一块红玉,是我们在夜市上买来的,他曾说要在玉上刻上我们的名字,然后
扔到大海里。这样他就可以让他的冬雷哥知道,他已经找到了他所爱的人,并且
让我们的爱一直保存在大海里,几千年,几万年,都不会被打扰。可是他一直都
没有找的很好的刻刀和满意的字体,所以就迟迟没有动工,然而今天我看到这块
红玉上,没有谁和谁的名字,却是用我熟悉的隽永清秀的字迹,精雕细刻的吉利
喜庆的字眼:百年好和。

这喧哗热闹的冰糕店里,充满了孩子的嬉笑和人们惬意的交谈,大家都在享受着
这难得的浮生半日之闲,门外熙熙攘攘的行人,为什么而来,为什么而往,我趴
在桌子上,如同睡着了一般。我把脸埋在袖子里,不让任何人看见我的眼泪,我
把嘴咬住我的领带,不让自己发出任和何我这种身份地位和打扮的人不应该发出
的声音。

廖爱惠不说话了,静悄悄地守着我。就这样我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我擦干了脸
上的所有分泌物点上一支烟后她才说:“你!――买单!”

天黑了,我手里握着火车票游荡在大街上。究竟我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不
重要了,我象是漂浮在空气中的砂粒,风吹到那里,我就跟到那里。但是我走了
很久之后,发现这风实际上也是有方向的,我不知不觉又来到了骆海庭的楼下,
可是那窗户里是一片黑暗,让我害怕,让我抱头鼠窜,我跑过了好几条街,停下
来,蹲在地上喘息。

“热呼的煎饼果子……热呼的煎饼果子啊。”我身旁不远处传来阵阵叫卖声和暖香
的味道。我咽了口口水,走上前去,说:“我要一个。”

卖煎饼果子的女人看了我一眼,突然惊喜地叫道:“这不是李大兄弟吗?”

“啊?”我借着的煤气灯的火光一看,发现原来她是许小果的妈妈,她人精神多
了,也胖了些。我打着招呼说:“阿姨,你怎么在这里?”

“我能在那里啊?好久没看到你啊,听我们家果子说你毕业了,现在在大公司里
上班,当经理呢!我就知道你这样的好人一定会有出息的!”她一边兴奋地说着,
一边又打了几个鸡蛋摊在白白的面汁上,散发着葱花和蒜末的香气;我精神一振,
对她说:“阿姨,你家小果呢?”

“他上班去了,一会儿就能回来。天不早了,我也改收拾收拾东西回去了。”她微
笑着把煎好的煎饼用双手递给我,慈祥而又温柔,我发现这个矮小懦弱的女人让
我全身温暖,全身流动起一种让我既熟悉又陌生的情感。我在想,许小果啊许小
果,你有一个多么好的妈妈啊!我要是有这样一个妈妈,就是让我天天在大街上
卖煎饼我也愿意。我忍不住说:“阿姨,小果有你这样的妈妈,他可真幸福!”

她不好意思地抹抹出了汗的额头,说:“哪里幸福啊,果子到了我们家里,一天福
也没享过!尽让他吃苦了,我不瞒你说啊,我和他死了的爸,都在心疼他,当初
就不该把他带到我们家,让他吃苦受穷,连一天安生的书都念不上。”

我吃着煎饼,费力地说:“他是拣来的,他好象自己也知道,不过我知道他很孝顺
的,根本就把您当亲妈,小果子不是那些不懂事的孩子。他明白知恩图报。”

许小果的母亲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做孽啊!我倒希望他现在能找到自己的亲
妈,他就不用一天到晚地干活,就能放心读书了。”

“你们也不知道他亲妈在哪里吗?”

“唉……做孽啊,李大兄弟。我知道你对我们家果子好,也是个仗义的人,我也
就不妨老实告诉你,果子不是捡来的,是我和他爸花了七十块钱从一关外的老客
手里买来的,那时候他都记事了。”她开始收拾自己的摊子,并愁苦的声音告诉我。

“啊?真的呀!”

“我和他爸都特别想要个男孩,可是我不生。没办法就托人买了一个,他刚到我
家是穿着城里人家小孩的衣服,喊着要找他妈和他爸。”

“那他记不记得他爸妈的名字什么的?”

“他那时候知道自己的名字,他和你一样,也是姓李的,小名大概叫贤贤。”

我吃了一半的煎饼“啪”地掉到了地上,金黄色的面饼和白嫩的鸡蛋碎裂了。

煤气灯的火光突然变得那么耀眼,好象燃烧起了熊熊大火,把整个街道都卷进了
进去,我的耳朵里飞起一万只蜜蜂,嗡嗡叫着,用它们的针刺着我的头,我的脑,
我的每一根神经,天上地下不知传来谁的怪异的狂妄的笑声,那笑声咬住了我,
将我撕裂咀嚼后又一口吐到僵硬冰冷的地上。

“李大兄弟,你怎么了?你难受吗?”许小果的母亲见我不对,关切地问我。

“我没事,我没事……”我面无血色,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所听见的,我怀疑我是
在做梦。

“阿姨,小果子现在在那里?”我问她。

“我也不知道啊,他现在工作很多的,李兄弟,你脸色不好啊,要不要看看大夫?”

“阿姨,你先回去吧,我改天再去看你。”我挣扎着站起来,擦了擦汗,苦笑着对
她说。没等她答话,我已经跑出了好远,我狂奔向那一片灯红酒绿的街区,狂奔
向目光所及灿烂的前方。

人的一生充满了玩笑。

能让人死而复生,也能让人生不如死的玩笑。

我发现我的愚蠢和迟钝简直就是世间一流,但这个摆在我面前的玩笑也的确太过
于讽刺,以至于我都不晓得如何坦然应对。骆海庭曾经见过我和许小果在植树劳
动时和照的照片,当时他就说:这个小孩子的眼睛眉毛感觉好象你,如果有谁说
你们是亲兄弟我也是相信的。当时我不以为然,但我哪里里想过他们学美术做画
的人看人脸结构都是有他们的道理的,况且骆海庭从来不凭感觉说话,他真的是
发现我们的长相有共同之处才有心告诉我。今天一件件的事实已经摆在面前,我
才后知后觉。我心里现在五味俱全,一边感到世界原本狭小,造化弄人;一边又
感到小果,不,李贤终于回到了我和自己家庭的身边,真是我和他人生中悲喜交
加的一场相逢。我奔跑着,感觉冥冥之中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安排这一切,我忍不
住低声念道:“妈妈啊,我给你找回弟弟了,我会用我的一生来照顾他,再也不让
他吃苦受累,妈妈。如果你在天有灵,希望你能原谅你这个不孝的儿子,让我和
我爱的人永远在一起……妈妈,我给你找回弟弟了!”

我来到许小果打工的饭店,询问他,可是那老板说他半年前就不干了。我又问其
它一些伙计,他们都说不知道。我着急起来,又到周围的酒店发廊什么的打听,
可是都没有人知道。我最后咬咬牙,奔向凯歌的“银狼”歌舞厅。

今天是周末,场子里人特别多,再加上高分贝的音乐和高兴奋度的人群,我简直
就喘不上气来。我好不容易来到吧台,却发现服务生已经换了。我强打笑容问他
认不认识个叫Daniel的男孩子,结果那服务生好奇地打量了我半天才说:“不认
识。”我费尽心机和他套了好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丧气地坐在凳子上和
起闷酒。我在考虑是不是去找凯歌,自从上次我离开这里以来,他都在有意躲避
着我;而我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就一直拖着,任凭时
间来抹杀这一层无奈与尴尬。

我也有些累了,坐在吧台前无聊地端详着舞池里欢乐沸腾的人们喝着酒。我今天
突然觉得那音乐不再刺耳和喧闹,相反,让我胸口热热的,神经兴奋,不知不觉
也想加入人群跟着一起摇摆。再后来酒精和音乐扫荡了我所有的矜持和不安,让
我觉得我不应该这样对待凯歌,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和他上了床吗?脑袋掉
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就这样胡思乱想着,鬼使神差,神经
兮兮地往二楼他的办公室走去。我不知道他是否在这里,但我想要见到他的念头
十分强烈,我要告诉他,我找到了自己的弟弟,我想他也会为我高兴吧!

二楼的拉门是关死的,我失望地朝玻璃小窗口里看,里面还有一丝灯光传出来,
好象办公室里还有人。我抬头见到那玻璃窗上的玻璃已经松动了,就轻轻把它拿
下来,放到一边,接着伸出手从里面拉开了门。我悄无声息地走到他办公室门口,
没有人,我又走到他睡房的门口,里面静悄悄的,但灯是亮着的。我从门缝望去,
床上躺着两个人,一个皮肤较黑的是凯歌,他在抽着烟看报纸。另外一个就是我
跑了一晚上在寻找的我的同母异父的弟弟许小果,他仰头也在抽着烟,出了一头
汗,看起来很自在。他们周围是扔了一地的衣物,啤酒瓶。

我今天晚上受了太多的刺激,实在超出我能预料和接受的限度。我再也控制不了
自己,一脚把门踢开。随着门撞击在墙壁上的巨响,他们俩都惊呆在那里。

“你们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说,我明白。你要钱,他要快乐,我不是故意
来妨碍你们的。你们都很好,一个是我的好弟弟。一个是我的好哥哥,我不长眼
睛,撞了你们的好事,哈哈,对不起打搅了。”我把手插在腰里,很努力微笑着对
他们说。许小果已经经历过一次这种场面了,倒还镇定,凯歌却惶恐,一下子从
床上弹起来来抓我的手,激动着说:“良子,不是……不是……”

我没理他,径直走向许小果,在他的胸前挂着一串我以前也见过的红线,上面穿
着那小小的锁头,我不管他惊奇的面容和疑惑的表情,把那小锁头拿在手里,放
在灯光下看,那“贤己”二字在我颤抖的手里熠熠发光,好象在对我说:“哥,你
怎么才来找我啊?”我看过之后,把它一扔,砸在许小果的身上,他疼得一翻身。
我捉起他的右手看着,果然不出所料,他的右手背上有一块淡淡的灰白色伤痕,
似乎血液不易流通,淤积多年。我弄明白了一切,很平和地对他说:“许小果,我
帮你找到你亲爸了,你以后不用再出来卖了。”

我又对凯歌说:“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也是刚进来。对不起。”

然后我转身就走。合上门。我听见我的身后在喊“:良子,良子!”我没理会,径
直下了楼,昂首挺胸地穿过舞场。刚来到大街上,凯歌就追上了我,他拉着我的
肩膀,大叫道:“你什么意思啊你?啊?”

“我没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

“我就是在玩玩,很普通的……”

“我知道。所以我不打搅你们啊。你有钱,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呗。”

“啪!”他一记耳光抽在我脸上。火辣辣地生疼,但好象也让我清醒了一些。我斜
着眼睛望着他,眼泪忍不住流出来。我哽咽着对他说:“打得好,再打啊。凯歌你
真厉害!真会玩!一玩就是我们兄弟俩。”

凯歌握着自己的手,苍白的脸上充满疑惑,我笑了,我说:“你们很早就在一起了
吧?上次我去找你借钱,他是不是就在你的房间里啊?你出了多少钱干了他啊?
你知道吗?他不叫Daniel,也不叫许小果,他叫李贤,他是我妈和我爸的亲生儿
子……不象我这种被人强奸后生的贱种,可以随便被人玩被人干的。”

我见到凯歌挥起手来,那手臂在空气中优美地画了个弧,充满了力量与愤怒,准
确地打在我的脸上。“你他妈的就是贱!我是你哥,我始终是你哥!不许你再胡说
八道!”

他怒视着我,象是受伤的野兽。春天的夜风轻拂着我们,好似在安慰那一颗颗迷
惘的心灵。过了一会儿,他低声说:“你怎么知道的?他真是你弟弟吗?”

我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告诉了凯歌,听得他目瞪口呆。最后他大笑,笑出了眼泪,
他浸着泪说:“良子,你知道吗?我第一天见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他象你,他象
你小的时候,纯纯的,听我的话。我知道你瞧不起我,我没文化,是个大老粗,
可我包他没有欺负他,我对他很好,我和他在一起又能找回我们过去在一起的感
觉。良子你变了,你不再是我心里的好弟弟了,你现在心事重重,花言巧语,见
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打心眼里讨厌你现在的作态,真他妈的烦!好啊,你现
在出息了,又来当哥了,行啊,你把你的弟弟领走吧,你们哥俩都是好人家的孩
子,将来都是当大官发大财的料,都别来找我这种流氓地痞,滚,都滚,滚的远
远的!”

他冷酷的地站在街角,指着我对说。这时候我看见许小果也从眼前的黑暗里慢慢
走过来,垂头丧气。他见了我们俩后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低沉嘶哑的话来:
“哥……”

我和凯歌同时回头看向他。
ppiao 当前离线  
回复时引用此帖
旧 2004-10-15   #23
中级会员
级别:10 | 在线时长:291小时 | 升级还需:39小时级别:10 | 在线时长:291小时 | 升级还需:39小时级别:10 | 在线时长:291小时 | 升级还需:39小时级别:10 | 在线时长:291小时 | 升级还需:39小时
 
ppiao 的头像
 
注册: 02年07月03日
来自: xhg
帖子: 796
声望力: 29
声望: 12 ppiao 闻道则喜
精华:3
现金:301两梁山币
资产:1237两梁山币
致谢数: 0
获感谢文章数:0
获会员感谢数:0
第二十一章
“你们都别吵了,要打打我吧。”许小果不以为然地说。近半年没见他长高了,也
健壮了许多;脸上的孩子气已经隐去大半,剩下的是看透世事的冷酷和长期熬夜
带来的黑眼眶。

“李哥,张老板对我不错。我已长大了,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谢谢你关心我,你
这么说,会让张老板很为难……而且这都是我自愿的,和他没关系。”他镇镇有词,
让和我凯歌吃惊地看着他。

我被大街上的风一吹,情绪镇定了一些。我想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争论,而是坦白。
我转身面对许小果说:“许小果,我有些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和你的身世有
关系。你想现在知道呢,还是回家以后我当着你母亲的面我们解释清楚?”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似乎对自己的身世问题兴趣不大,他懒洋洋地对我说:“哥,
你别逗我了,我现在挺好的,我现在够烦的了,亲爸亲妈对我来说有能有什么意
思?”接着苍凉地一笑,似乎已不再相信自己能有什么美好的命运。

“那是你的事,你有没有意思我不管,反正我要对你说清楚……”我挠挠头,突
然恶狠恨地说“……你明天下午下班时间到我单位来找我,一定要来,我就在单
位大门口等你,死小子你要是不来我就扒了你的皮,不信你就试试!”

我想这件事还是镇静处理比较好,我要给他一个心理准备。而且他不知是喝多了
还是受了什么刺激,现在看起来情绪不稳定,我怕有些话对他说不清楚。他苦笑
了一下,想了想点了一下头。我心里松了口气,看来我这个哥说话还是有份量的。

“张老板,对不起――他是我哥,他不是故意的……”许小果难堪地要向凯歌解
释。凯歌低头笑起来,挥挥手说:“我知道,我知道。Daniel你先回去吧,你妈妈
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我也示意让他走,可是许小果不放心地看着我,又看看凯歌。我对他说:“你走吧,
张老板要打死我早就动手了,不用等今天……我没事。”

许小果好象也知道一点我和凯歌的关系,也就没再追问。他默默地转过头去,一
步一步消失在街的尽头。我和凯歌伫立在人行道上,天竟然下起了小雨,湿湿的,
凉凉的。我们站了好长时间。最后还是他先说话:“良子,你什么时候结婚?”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我的小公寓。开门之后吓了一跳,只见黄文英趴在写字
台上,手里拿着一快抹布睡着了。我的房间明显地被被大扫除了一番,从床单到
窗帘都被洗得干干净净晾在阳台上,就连我总懒得打扫的旧行李箱都被打开扫净
了灰尘,规规矩矩地摆在那里。很显然她是想趁我外出把我的猪窝清理一下,我
轻声走到她身旁。看着她睡得深沉的脸庞,心里不由得满绯鲆磺话恋?

我轻轻拍了她一下,她惊醒了,受惊地一缩身,我把她抱在怀里,她闻到熟悉的
味道呆呆地说:“你不是到西安开会去了么?我是在做梦吗?”

“你不是在做梦。我误了车,就回来了。”

“啊?那明天领导不骂你?”

“我不管了,明天是明天。”我抚摸着她的细嫩的耳垂,柔顺地说着。

那天夜里我和黄文英在床上继续计划着我们的新居新家和新生活。我爸爸在市郊
的花园小区买下的房子已经装修得差不多了,唯一需要布置的就是一些家具和日
用品。那天我们谈了很久,象天下所有的幸福的未婚夫妻那样议论着憧憬着未来
的生活。黄文英有些激动,她躺在我怀里呼吸急促地说:“李良,我简直都不相信
这是真的。”

“我的傻老婆,怎么不是真的?”我安慰她。

“我就是心慌的厉害,可能是新婚紧张吧。”她转过身背对着我,而我却望向窗外,
外面雨下大了,哗哗啦啦地敲着窗户。我熄了灯,努力让自己入眠;可是不行,
我怎么也睡不着,许小果的事在我心头上缠绕着,我在考虑着怎样对我爸爸说明;
另一方面则是苦涩难言的惆怅,我身边固然有着我将来温柔美丽的妻子,可是在
我心深处扔不掉放不下舍不得的还是另外一个人。我知道要我和骆海庭就这么结
束是不可能的,对与我们中任何一个人都是不公平的。我想着想着,心里就难受
起来。

“你别瞎闹了,你刚出院身体还需要休息。画家你的伟大作品再放几天是不会过
季烂掉的。”

“啊?你当我的画是大白菜啊?你走开,你不懂就别瞎搅和。”骆海庭光着脚站在
他的画室里调颜料,象父亲看久别的孩子一样看着他的那一堆五颜六色莫名其妙
的画。我接他出院刚回来,鞋子上的雪还没化掉,就站在门口陪着笑脸“好,我
不管你。我不瞎搅和。我走了。”

“不行,不许走!”他怒视阶级敌人。

“哼,我可不敢再赖在这里,我那么卑鄙,那么无耻,我站在这里一不小心喷口
气沾到您的艺术,玷污了您的荣誉,弄不好它就扁值了,我可陪不起;而且现在
的画家脾气都那么大,我也惹不起。”我阴阳怪气地说。他看了看我,放下手里的
东西,默不做声地来到我面前,笑眯眯地说:“小气鬼!”

“随你怎么叫了。”我转身假装要走,他一下子从后面抱住了我。

“阿良你还在生我的气啊?我就是那德性,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看在
我刚出院的份上。”他赖在我身上,一脸可怜相。

我推开他,心里得意极了,“你少来,住院了不起啊?我也住院了呢。”

“那你想怎么样?”他歪着嘴,眼睛里闪烁着挑衅的光芒。我看着他深紫色的嘴
唇和水一样温柔的脸庞说:“哼,又来美人计。不行,我还要你请我吃大餐。”

“什么叫还要请你吃大餐啊?我说要给你什么了吗?”他狡猾地笑着。

“无所谓啦。你愿意请我自然会请的,我很忙我要走了,画家再见!”我的演技还
是不错的。骆海庭的手却象钢箍一样扣住了我,他在后面用火热的舌头在吻我的
脖子,然后他不容我反抗开始扒我的衣服。

“喂!你疯了……光天化日的……”我呼喊。

“门都没有锁,死小鬼你真是疯了……喂,我的新衬衣啊,你别扯坏了……”

“你不用这么猴急吧?还人民艺术家呢……啊!抓死我了,你轻点……”

那是我第一次和他在白天做,因为还是冬天所以在激烈的活动之后我们都觉得冷。
他躺在我身边突然咳嗽起来,声音很大很痛苦,他挣扎着爬到我身上说:“阿良,
我喘不上气……”

我慌了,他刚出院,可能经不起折腾,我害怕地说:“你怎么了?啊?”

“不行了,我喘不出气来,憋死我了……”他脸通红,脸色极其夸张。

“我马上打急救电话!”我刚要下床,却被他拉住。“来不及了!”

“那怎么办?”

“我要人工呼吸,快,帮我人工呼吸……”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从他的脸上不小
心泄露出来。我什么都明白了,板起脸说:“哦?那可是要付费的。”

他一下子什么病都没有了,他兴奋地说:“多少钱,先打欠条可不可以?”

“好啊,很贵的。你消费得起吗?”

“没事,我慢慢还;一年还不上两年,两年还不上十年,十年不行一辈子,一辈
子不行下辈子!”他很认真地说。我最爱他这种煞有介事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说:
“啊?那我不是很赚?空口无凭,要立字据。”

“哼,果然是学经济的。立就立,怕你啊?不过立了字据你就得给我人工呼吸。”

“好啊。”我拍了一下他的肩,他竟然真的下地拿来一张纸和笔。我也不客气,一
张欠条一挥而就,我咬着笔头摇头晃脑的地说:“这次的在加上上次的一共是人民
币……”我也不知道到底要写多少,索性画了一大排零,估计就是比尔盖茨也还
不上。“好了,你要按手印的。”

“好啊。”他蘸着红颜料就按了个手印。我惊讶地说:“你连多少钱看都不看就按
了?”

“看什么?反正我也还不上。”他抱歉地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好了该你人工呼吸了。你别抵赖!”他理直气壮。

“那你闭上眼睛。”我吩咐他。他真的闭上了眼。我轻轻在他的嘴上吻了一下。

“好了。”

“什么?这就完事了?”他张大了嘴,不满地嚷道。

“对啊。反正你病情也不严重。这样就可以了。”我傲慢地回答。

“不行,要象上次那样!”

“哪次啊。我不记得了。”我摇头。

“阿良……阿良你最好了,我以后再也不对你乱发脾气了,阿良,你再象上次那
样亲我一下啊?”他撅嘴央求。我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我不想在和他做游戏
了,因为我已经知道自己真的是很爱他,不能没有他。我死死地抱住他的肩膀,
没命地亲吻起来,他被我突如其来的热情给搞懵了,但那深情陶醉的吻却不是虚
的,我们象两个刚刚懂事的小孩,在试探、感受着这个世界贫瘠的人生里真挚的
感情。

“你个王八蛋,那天差点没吓死我……当时你的脸都青了,象死了一样!我真以
为你再也活不过来了。”

“阿良,你终于肯吻我了。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想憋死你个没有良心的东西。”我继续吻他。

回忆里真实的存在,因为什么而历久弥新,萦萦不忘,当时的种种刻骨柔情,耳
鬓斯磨,为什么都不会想到未来会有一个行单影支的时刻来让人徒劳惆怅?人以
为情爱而聪明,也因情爱而愚蠢。在今天风雨如晦的夜里,我辗转反侧地思量,
不知不觉又是泪眼朦胧。我身旁的枕边人,爱我如厮,而我朝思暮想的梦中人,
爱我何期?

“庭庭啊,你现在在哪里啊?”我在心里叹息道。

铃声乍响,我的手机叫了起来,在这寂静的夜里分外刺耳。我吓了一跳,慌忙起
身接听。没想到竟然是骆海庭的声音:“喂,阿良吗……”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
耳朵,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是黄文英也被惊醒,她在迷蒙中问我:“谁啊?这么晚
还打电话?”我回身敷衍道:“是公司总经理,他问我车到那里了。”接着慌忙起
身,推开门匆匆来到阳台上,压低了声音说:“喂,庭庭啊,你在那里?”我回头
听卧室里的黄文英没有动静,才做贼似的说:“庭庭,你怎么又耍小孩子脾气?你
知不知道我坐在火车站附近干等你也不来,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你不愿意陪
我到西安去就直说吗,放我鸽子好玩么?”

“这么长时间才说话,怕被你老婆听见啊?”电话那头是他委屈的声音。

“庭庭,你知道的,结婚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它不能说明什么。你怎么那么小家
子气呢?”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好象考虑着什么,接着他说:“你现在不在火车上吗?你不去
西安开会了?”我火了:“没有你我去有什么意思?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啊,我好心
好意地想和你开开心心地玩一玩,结果你……我不多说了,骆海庭,你这么做对
得起我吗?”

“你怎么不叫你的老婆陪你去?她由美丽又温柔,善解人意,她陪你不比我又意
思多了。”他上来孩子脾气真是让人受不了。

“我告诉你,我婚是一定要结的。但你我也是一定要的。黄文英是我的妻子,妻
子你明白吗?我作为一个男人,需要得到家庭和社会的承认,那不象我们之间只
要你爱我我爱你就行了那么简单。你这么大了,应该懂事了吧,我爱你,我也是
你的哥哥,你要我怎么做都行,可是别离开我!我自私,我卑鄙,随你打随你骂,
可是你千万别离开我啊,没有你我不行的!”我有点激动,控制不了自己的音量,
我担心地朝身后望去,屋子里静悄悄的,黄文英好象又睡着了。

“麻烦你不要再给我添乱了好不好?我现在够烦的了,你赶快给我回来,我都要
想死你了。”我几乎都是在央求他了。

“阿良,你爱我吗?”他突然问。

“你今天怎么跟个女人似的,这么唆,我告诉你,我爱你,胜过世界上任何东
西。行了吧?”

“阿良,我也很想你啊。我在火车上想着想着就后悔了,所以我中途下了车,现
在已经回来了。你听,外面还下着雨呢。”我果真在电话里听到沙沙的雨声。我欣
慰地笑了,我问他:“你在那里?”

“在公用电话。阿良,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你啊?”

“明天,明天你去找你!”

“阿良,我在街道的花园里等你,傍晚的时候一定要来啊!”

“我处理完一些事情就去,你等我!”

“嗯。”

我对着手机咋了一下嘴,说:“亲我一口。”

“不要了,真恶心你。”他在电话那头呵呵笑了起来。

当我如释重负地摸回卧室的时候,黄文英睡的很熟。她均匀地喘着气,象是童话
里的睡美人一样安详可爱。我蹑手蹑脚地上了床,庆幸自己又闯过了一关。

第二天我和黄文英一起去上班,我们说说笑笑,迈着自信而又幸福的脚步走进单
位大楼。黄文英昨夜受了凉,脸色不好,说话有些心不在焉;我问她有没有事时
她也没听见。我编了一套瞎话对领导说我突然得了急病拉肚子,拉得厉害所以没
赶上火车,总经理很爱护我,也没说什么就另找别人去了。我坐在办公室里魂不
守舍地等着晚上的约会,好不容易到了下班时间,我的秘书告诉我;楼下有个男
孩子来找我,我知道是许小果,匆匆赶到楼下。他今天打扮的很普通,不那么新
潮另类了。只是懒洋洋的,看起来很颓废,他见了我微微一笑,对我说:“哥,我
请你吃饭吧?”

我想了想答应了。于是我们在离我单位不远的地方找了一家快餐店,那时候正是
下班时间,人很多,我们俩坐在人群里都有些不知所措,我准备了一天的认亲宣
言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倒是他先打破僵局,他递给我一枝烟,轻轻地问:“哥,
听说你要结婚了?”

我点头,我说:“小果子,哥昨天的情绪不太好,对不起。可是我今天的确有很重
要的事情告诉你,是关于你的身世的。你……你是……”我心里十分激动,竟然
紧张得说不出口。

“我是我大花钱买来的,我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只不过我觉得说我是从火
车道旁边捡来的比较有面子罢了。”他现在一丁点刚来到城市时的无知懵懂都没有
了,他现在完全是一个厌倦了一切浮躁的城市青年,说起话来十分撒脱,愤世嫉
俗的。

“那你想不想知道你的亲生父母的下落?”我摆出一脸甜蜜诱惑的姿态。

“哥,你说,我找到我的亲生父母还有什么意义吗?我现在挺好的,上学念书,
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而且我妈对我来说和亲妈没有什么区别,我毕业后马上就
可以自己挣大钱养活她孝顺她了……我离开我的亲爸亲妈那么多年了,对他们一
点印象都没有,更何况他们见了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见得会喜欢我。你说,我何
苦再认他们让他们又有负担呢?”他抬起头,劝戒般地告诉我。我当时只想抄起
桌子上的茶水泼到他的脸上,他从那里学来的这一派胡言,竟然连亲爸亲妈都不
想要了。可是我清楚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我要有耐心,不要着急。
ppiao 当前离线  
回复时引用此帖
旧 2004-10-15   #24
中级会员
级别:10 | 在线时长:291小时 | 升级还需:39小时级别:10 | 在线时长:291小时 | 升级还需:39小时级别:10 | 在线时长:291小时 | 升级还需:39小时级别:10 | 在线时长:291小时 | 升级还需:39小时
 
ppiao 的头像
 
注册: 02年07月03日
来自: xhg
帖子: 796
声望力: 29
声望: 12 ppiao 闻道则喜
精华:3
现金:301两梁山币
资产:1237两梁山币
致谢数: 0
获感谢文章数:0
获会员感谢数:0
第二十二章
我很随意地和他谈着我离开学校之后那里发生的事,他也不回避我的问题。只是
我们都有意无意地不去谈凯歌和他的那些所谓工作。那天我们俩之间的气氛还算
愉快,只是到了要分手的时候我对他说:“小果子,哥明天有事要回趟家;很多东
西拿不了,我要你帮忙,哥求你这点事你不会不管吧?”

我想先把他骗到我家,让我伟大的爸爸用无比的父爱和作领导多年积累的感化和
说服的经验来摆平他。我的证据充分,安排巧妙,相信许小果进了我家门之后就
会变回李贤。而且我的爸爸也一定会很高兴,我的脑海里几乎都出现了一副催人
泪下的父子相认的画面;我为我自己的这一构思得意洋洋,不禁洋溢出自满的微
笑。

许小果想了想,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我马上对他说:“那好啊,明天我到你家
里去接你,你可不许反悔啊!”他笑笑,好象心不在焉,我拍了他脑袋一下,说:
“怎么我说话现在没份量了?”

“哥,不管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我怎么抬不起头来,你在我心里,永远
都是我尊敬的哥哥。”他突然盯着我说了这么一句,吓了我一跳。我不好意思地回
答道:“傻小子,以后我当你哥的日子还长着呢!”

我们在快餐店们口分手,他刚一转身,我就找手火烧屁股似的打了一辆车,直奔
我和骆海庭约好的地方。一路上我欣喜万分,一方面我觉得我妥善处理了我弟弟
的事情,另一方面自己的感情危机得到了缓和;我真是满足及了,我认为这世上
的便宜都让我占尽了,我是世界上最聪明最幸运的人。

望着一路上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夕阳西下时分,我在想:小果啊小果,你终于
要摆脱过去的苦日子了,爸爸和哥哥以后一定要让你过上最好的生活,你不用再
打工了,你毕业后我把你先办到国外去,镀上金,然后调回爸爸身边工作,找个
门当户对的女朋友,结婚,哈哈……妈妈在九泉之下,见到我们一家如此美满团
圆,也该瞑目了吧?

人的一生,是不是一定要得到良心上的安息,活着的人才有所谓活,死去的人才
有所谓死?

人的一生,是不是一定要为自己或别人的梦而奔波忙碌,宁愿这短暂的几十载光
阴都为了虚幻的梦而存在,也不愿意有一刻时间醒来,面对原本在梦境之外的不
存在?

我有的时候什么都明白,而现在什么都不明白了。那么究竟是明白好,还是糊涂
好,是不是我们人所能解答的问题呢?

关他妈的我屁事!

我现在只关心我的骆海庭,他在街心公园的长椅子上等我。我要到他面前去对他
说我爱他,他是真实的,而我,只有在他面前也才是真实的。

果然不出所料,在那一排榆树下的长椅由下婧Mプ在那里;周围围了一大群?
蹦乱跳的小孩子,每次他到这里一定会有一大群小孩子来哄他和被他哄。骆海庭
常常拿着他写生用的画册来给小孩子画相,他懂得小孩子那种好美的心理,总是
把那些小孩子画的有精神而可爱,画完了就送个给那些小孩让他们互相显摆。加
上他很亲切嘴巴甜,所以小孩子们非常喜欢他,简直是要奉为神明;因为他喜欢
穿白色的衣服,所以那些小孩子都叫他:“白衣服的哥哥”,时间一长就简化成了
“白哥哥”了。而我则很不受欢迎,因为我不喜欢小孩子,不愿意和他们说话,
而且我每次到那里一定是找骆海庭回去,他们对于我抢夺他们的偶像很反感,在
加上我一脸严肃的样子,他们都叫我:“打领带的叔叔”简称“领带叔叔”。

那群小孩子见了我都没好脸色,拽拽骆海庭的衣角,不耐烦地说:“白哥哥,领带
叔叔又来了,他是不是警察啊?为什么他一来你就要走啊?”

我今天也不知要讨好谁,突然弯下腰笑着对他们说:“小朋友,我是你们白哥哥的
哥哥啊,为什么你们叫我叔叔呢?我也很年轻啊。”

现在的小孩子都是很有思想且爱憎分明的,他们可不管你是谁,见我这么一说马
上象见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都散开了,我一脸没趣只有傻乎乎地朝骆海庭笑。

没等我开口,骆海庭就说:“阿良,我们走。”

“什么啊?”我没听懂。

他眼神直直地看着我,很忧郁,但也很坚决,他压低了声音对我说:“我受不了了,
我想你,我要。”

找到一家旅馆开房间要比我想象得简单容易的多,但猜测骆海庭心里的事真的是
很难很复杂。

门还没关紧呢,他就象发了狂一样抱住了我,干涸的嘴唇不由分说死死地吻住了
我,好象这房间里其它地方都是真空,只有我的嘴里才有可供呼吸的氧气。我贴
着他的脸,感觉到有热乎乎的水滴流下来,我俸着他的脸说:“不许哭!”

“不许说话!”他反击。

我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他的衣服,那是青春而又健康的躯体,散发着足以让我忘却
一切的光彩和九死一生的味道。我贪婪地吻着他,最后跪下来,用我想象得出的
最为谦卑的姿态为他口交,他的手在痛苦地抓我的头发,我象是在赎罪,又象是
在朝圣。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示意我上床,我顺从地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他
背对着我,把全身都坦露给我,闭上了眼睛。我明白他要我干什么,但我没有马
上照做,只是躺在他身上,抚摸着他肩膀上的美丽的残酷的翅膀。现在有两只翅
膀在颤抖着,挥舞着,在向整个世界宣布,我们是一体的,要飞一起飞,要落一
起落。

当我在他身上努力的时候,我亲着他的耳朵对他说:“庭庭……”

“你闭嘴!”他完全沉浸在我给他的痛与快乐中,说话很急促。

“可是……”

“你他妈的那来那么多废话?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他竟然对我讲粗口,他从来
不说脏话的,我诧异但没在意。他今天真的是很疯,他在努力配合我,我积压了
很久的欲火终于得到了发泄,禁不起他的诱惑,很快就射了。我精疲力竭地躺在
他身边时,他竟然站起来,对我说:“阿良,我也要!”

我看着他出了汗的身体,从双乳到小腹都在发亮。他眼睛红红的,那个部位特别
的威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他的表情既象恳求又象命令,我虽迟疑,但没有
拒绝他的理由。凭什么只能我那么干,不许他来?

“好啊……”我点头,趴在那里。骆海庭生涩地在试探,他没做过,不得要领,
总也不能成事。我鼓励他:“你用力就是,我没关系。”他不说话了,在谨小慎微
地试探着,好长时间他才一点点地达到目的。我知道他很心疼我,我就在他精神
紧张的时候对他说:“庭庭,你要原谅我啊……”

他紧紧地靠在我身上,好象一波海浪,推着我在一片温柔的水域里畅游;我听见
他急促的呼吸,他吼咙里发出沙砾流淌的声响,轻轻地说:“阿良,我舍不得你……
真的舍不得你……我没出息……”

“我知道。”我忍住了那一点疼痛,但幸福却满满地涌上我的心头。

那一夜我z忘记了一切,尽情投入到肉体的欢娱中。我原本想分别从家庭、社会、
政治、道德、习俗、文化等方面讲解一下婚姻对我的意义,好让他不再计较。可
是我根本没有机会说,我也不愿意再说了。那些话都没用,我知道只有亲吻和抚
摸才是真的,结果我们俩累了一夜,相拥而眠,没想到睡过了头。一睁眼都已经
上午十点。我嚷道:“完了完了,老总又要骂我了!”

骆海庭揉了揉眼睛,也喊道:“完了完了,今天的英语课又赶不上了。都怪你,一
整夜都不让人好好睡觉……”

“行了,你的英语再怎么学都是那么烂,少上一节多上一节好象没什么差别。”我
从不放过每一个调笑他的机会。他憎恨地看了我一眼,叹息道:“你根本不知道我
们新来的那个老师有多麻烦,我上次去才去晚了半分钟,他就唠叨个没完。”

“他挺关心你的哈。是美女哈还是帅哥啊?”我点上一支烟。

他眉飞色舞眼睛亮亮地对我描绘道:“是男的啊,师范大学毕业的,挺高大的,才
二十二岁;在我们这里当老师真浪费了。”

“呦……你看上他了吧,这么春光灿烂的。”我笑嘻嘻地对他说。

“是啊,人家既又才华,又英俊,还比你年青……不象你啊,才毕业不到一年,
就整个变了一做买卖的,一身铜臭!”他在激我。我起身穿衣服,板起脸来不理他。

“阿良你到那去?”

我对他做了个鬼脸,“去找既年青又英俊的英语老师去啊!”

他从床上跳起来,抱住我:“我就是喜欢你身上的铜臭味儿,不许你吃醋。”

我和骆海庭退房间的时候,旅店老板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我们z.看得我毛骨竦
然的。好在他已经见怪不怪,我才迈着尴尬的脚步来到了大街上。我问骆海庭现
在住在那里,他说是学校的寝室。我嘱咐了一番才让他离开,然后急匆匆地赶回
单位。

当我迈入单位大楼的时候,我发现一种凝重不安的神情隐藏每一个看我的人的脸
上。同事们都用惶恐的表情观察着我,我对他们打招呼他们都很紧张。就连我办
公室门口的秘书小姐都没有笑容,我问她话她结结巴巴花容失色地对我说:“李,
李经理……老总找你……在会议室……”

我对大家的反映都很不理解,我不就是旷了一上午的班吗?至于吗。我悻悻然来
到会议室。一开门就见到里面坐着我的上司和几个穿警服的人,他们见了我都很
吃惊。我们老总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那几个警察站起来,很客气但严肃地说:
“是李良吗?”

“对啊,我就是。”我笑着说。

“我们有些事情要请你回去调查一下。”一个年青的警察拿出一张纸来,上面赫然
印着红红的戳,那是逮捕令。我被搞糊涂了,不明所以地摸着头,喃喃地说:“我?”

“我们在你的新居后面的人工湖里发现了一具男尸,死者是昨天傍晚和你一起在
快餐店里吃饭的B大学生许小果,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谁?!”那个警察的话象是晴天霹雳,“男尸?他、他、他……死了?

“跟我们到局里说吧。”耳边传来冷冷的话语。

被烟熏得发黄的审讯室,三个戴大盖帽的公安,我陌生的环境。

说实话,直到他们审问我一开始的一个小时,我都还没有意识到我卷入了一桩杀
人案里,我也根本不相信许小果已经死了。据描述是被人在天黑时分用重物――
凶器已经找到――在我和黄文英结婚用的新居里搁置的网球拍――击中后脑,跌
落水中窒息而死。据说死者当时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在水中挣扎了一会儿,可
是他不会游泳,所以很快就淹死了。当天晚上尸体就被几个喝了酒在湖边胡闹的
青少年发现,报了警。

我被关押了近一个星期,我逐渐意识到这荒唐的情况越来越不利于我,一方面我
们国家的司法部门工作效率之高调查之详细令人信服,另一方面的确有充足翔实
的证据和前因后果来说明许小果的死和我有推不脱的关系。

经过长期的审讯,我了解到警方的推理。

许小果他们调查过了,他虽然是大学生,但因为贪图享受所以长期流连与酒吧夜
总会和一些色情场所,不但搞流氓犯罪活动,而且为了金钱为男人提供性服务;
这个人证物证都有。而我也和死者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我在上大学其
间就和他有着超乎寻常同学关系的友谊,而我在毕业后也到那些场所找过他;证
人陈四还说我因为和他争夺许小果还打过他,我和许小果曾经在银狼歌舞厅正门
处发生过激烈争吵。很明显,我和许小果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再说清楚一
些,就是我和他有着同性恋或出于感情或出于买卖的关系。

而我因为要结婚,考虑到自己的社会地位等多方面问题。想要摆脱许小果的纠缠,
可能受到他的勒索和要挟,处于为自身考虑,狠下杀手。以上是警方从我的母校,
我的单位那里综合很多人对我和许小果平时的生活作风和所做所为得出的我的作
案动机。

然而最关键的是,我回答不出在案发当晚我的行踪。有人看见我和死者一起吃饭
又一起走出餐厅,接下来我去了那里成为疑点。起初我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也不想向警方供认出我同性恋的事实,更不想说出我和骆海庭在一起的那一夜;
始终支支呜呜前言不搭后语漏洞百出。我以为我的父亲能帮上我,事情很快就会
水落石出,可是没想到我爸爸知道了我的事情之后一气之下竟然心脏病发作昏迷
近了医院。越来越多的证据表先出我就是杀死许小果的凶手,我陷入了空前的孤
立。其实刑事犯罪所受到的压迫我还能忍受,最让我如芒在背的是那些审讯人员
代着好奇而又鄙视的表情盘问我的私生活。好象我在他们眼里是一个把原本把自
己隐藏的很好,但终于原形毕露的恶心的变态,表面上衣冠楚楚,实际上在名牌
大学和高干子弟的外衣下包藏着一各玩弄青少年流氓无耻的灵魂。

这些也还能忍受。

最不能忍受的是,我明白到许小果死了。我的弟弟死了。

不明不白地就死了。在我马上要带他回家,去见亲爸爸,迈向自己崭新的,原本
就应该属于他的生活的第一天,死了。他掉进了冷冷的水里,被掠夺了生命。

我一想到这里,我就想笑。把脑袋撞到墙上,大笑。

我哭不出来了,真的一滴眼泪都没有。哭是没有用的。

也不是一点想哭的冲动也没有,每次审讯员刨根问底地想再多了解一些我和许小
果之间的关系时,我压在心底的愤怒就刺激我的眼泪,我几乎就说出来:“我和他
什么也没有!没有!他是我的亲弟弟!”

可是我还是没有说。我只要一说,那么我在病榻上的爸爸就会知道。那个可怜的,
为了钱出卖一切,最后又被人打死在湖水中的孩子是他的亲生儿子。他盼望我的
弟弟,等待我的弟弟,最后的结果如果是这样血腥而黑暗,那么他一定承受不了。
而且人已经死了,不能复活,我讲出来只能加深我们家的家庭悲剧,于事无补,
我又何必再让白发人为黑发人断肠,徒留遗憾?

我就在这一重重从精神到肉体的折磨中等待命运的裁决。那一天凯歌不知怎么打
通关节,到拘留所来看我,他一见面就问我:“你对我说实话,只要你说实话,不
管花多少钱,我都能把你弄出来。”

“怎么连你都不信我吗?”我几周没见他发现他老了好几岁。

“好!那你还有什么惦记的事,我在外面帮你办。”

我激动起来,我气喘呼呼地对他说:“只有一件事,就是那天我们在你的歌舞厅外
我对你说的话,只有你知道,我求你了,就算我被毙了,我在那边也记得你的恩
情。”我渴望的眼神死死地盯住他,他明白地我是指我不要他说出来许小果是我亲
弟弟的事情。他咬咬牙,痛苦而又困惑地点头。问:“还有吗?”

“再没什么了,如果你能见到我黄文英,麻烦你替我对她说声我对不起她。”

凯歌叹了口气,审视了我一会儿,慢慢地说:“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放不下的事,你
放心吧,我一定让你们见上一面。”他也知道我这次凶多吉少,恐怕他能做的也就
是帮我缓解一下压力。他什么都没再说就走了,几天后我竟然又被人安排和我的
弟弟见面。我正惊讶我那里来的弟弟,却被带到了一间小屋子里,里面竟然是面
涩苍白的骆海庭。我不知道凯歌花了多少钱,拉了多少关系才能让我们见一面,
他的一番情义,真让我热血翻涌,泪珠几乎掉了下来。

骆海庭在桌子那一面,静静地望着我;看起来很绝望。我的心象被刀绞一样,我
只想扑到他身前,抱着他哭。可是此时此刻我理智与镇静占了上风,我知道决定
我们俩命运的时刻终于到了。我强忍着泪水无奈地说:“你来干什么,我这种人你
还来看我,不值得。”

“我相信你,我知道你没有杀人。”他坚定地说。

“是啊,可是我已经玩够他了,腻了,所以才换你。”我轻描淡写。骆海庭没太听
懂,愣了一下,我补充:“一般来说,我只玩几个月的,可是那小子不识相,总烦
我,真他妈让我受不了。”

“你在说什么啊?”骆海庭都要哭了,他颤抖着,攥紧了手,在自己的胳膊上无
意识地抓着。

“算了,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都实说了吧。我其实早就好玩这个,在你
之前还有很多人,许小果就是我在学校里吊上的,你想想,要不我干嘛对他那么
好?我瞒你瞒得也挺辛苦的,对不起了。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事情纸里包不住火,
早晚有暴露的一天,我其实也没打算和你玩太久。你别当真。”我抱歉地对他笑笑。

他伸出手指着我,慢慢地说:“你……你胡说……”

“嗨,”我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小子也真是的,这种事那有人当真的啊?不都是
玩一阵子不开心就散吗?象你这样的我见多了,你这样不行,将来到社会上要吃
亏的。好了,你也不用委屈,我的公寓里还有两千块钱,你拿去花吧,再多我也
没有了……”

他呆在那里,用袖子抹了一下脸,忽然很平静地问我:“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你嫌钱少啊?你别不要脸了,我都这样了,你还来难为我。”我吐出最后一句话,
精神马上就要崩溃。骆海庭麻木地望着我,转身对保安说了什么。保安开了门,
他跟了出去,在门关上之前,他看了我一眼,那眼中,竟然什么也没有,什么也
没有。

我身旁的警察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回过头低声说:“你真是个人渣,枪毙你都脏了
枪子儿。”我扶着墙,坦然自若。

你听见过心碎的声音吗?

那是高处垂直掉落的玻璃器皿,摔在冰冷光滑的水泥地面上。

清脆。悦耳。

一瞬间。一刹那。

我听见了,当我走在回囚室的长廊里时。见证是我拉长的影子,单薄,稀疏。

你听过心碎的声音吗?
听见过
心碎的声音吗……
ppiao 当前离线  
回复时引用此帖

旧 2004-10-15   #25
中级会员
级别:10 | 在线时长:291小时 | 升级还需:39小时级别:10 | 在线时长:291小时 | 升级还需:39小时级别:10 | 在线时长:291小时 | 升级还需:39小时级别:10 | 在线时长:291小时 | 升级还需:39小时
 
ppiao 的头像
 
注册: 02年07月03日
来自: xhg
帖子: 796
声望力: 29
声望: 12 ppiao 闻道则喜
精华:3
现金:301两梁山币
资产:1237两梁山币
致谢数: 0
获感谢文章数:0
获会员感谢数:0
第二十三章
我对全部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签了字,画了压。

让所有处理和关心这件案子的人大跌眼镜。

在长达两个月的关押与审讯之后,我已经放弃了任何出去的幻想。我想等待我的
是死刑,作为结尾这对我并不长的一生来说虽然很突如其来,难以置信;但并不
是最为可怕的结局。囚禁的一个好处就是能让你有足够充分的时间和心情去思考
很多你以前没有机会也没有兴趣思考的事情,我在这一段时间里虽然没能参透生
死,大彻大悟。但至少有权衡利弊,略有心得。思考结果如下:第一:就算我讲
出全部事实,勉强出去,但我的名誉和我爸爸的名誉已经全都毁了。不管有没有
事实根据,我和男人乱搞的流氓新闻已经家喻户晓。我不可能再拥有过去的辉煌
外衣,一辈子都要活在舆论放的屁里。

第二;我告诉我爸爸和司法机关,许小果是我亲弟弟,那么意味着我爸爸要承受
丧子之痛,我被枪毙了,固然也是丧子之痛,但我爸爸不会知道他自己的亲生儿
子在生前所承受的种种痛楚,例如作鸭子。许小果的死是失足青年被社会淘汰,
我的死是腐败分子被无产阶级专政,性质不同。前者是人民内部矛盾,后者是社
会主义对敌斗争。我爸能明白。

第三;我不想用我的秘密来换取生命和自由,我要把这个秘密从这个世界带走,
我不想在我的下半生里都作同一个梦。那就是见到我的妈妈在医院里用憎恨的眼
神看着我,问我:“你把弟弟领到那里去了?”我的存在毁灭了我的母亲――我是
这样认为的――没有我的出现和存在,也许爸爸妈妈和他们的孩子现在正过着幸
福的生活。我的良心会得到安息,因为人死了就不会做梦了,我用我的生命偿还
了我爸爸妈妈和弟弟应有的幸福。

第四;我出去之后搞不好还是要面对婚姻的。我不知道黄文英是否还会接受我,
但我知道我的家庭一定不会接受骆海庭。我已经让我爸愁得头发都白了,怎么能
再让他接受一些他不可能接受的事呢?我很爱骆海庭,他也很爱我,但这不见得
说我们会平平安安共渡一生。他很有才华,将来在事业上一定会有一番造就,而
且他的家庭只有他一个孩子,他也要面对婚姻。人生的内容不只包括爱与性,我
想他将来会懂,与其将来生离不如现在死别,长痛不如短痛。

第五;……

总之我定决心要保守秘密,就这么一死了之。我说的轻松,实际上我也害怕,我
不敢保证我上刑场那一天不尿裤子。但每当我想交代一切的时候,我就会重新分
析上面的那几点,想一想我就会镇定,一切就都无所谓了。

而正当我努力地去做一名思想家的时候,突然有人告诉我:“李良,你可以回家了,
因你的案子有了新进展。你可以回到家里等侯传训了。外面有人接你。?

当我瞠目结舌地带着一脸迷惘和胡子从看守所里出来的时候,那大道对面的人无
疑就是凯歌。我在刺眼的阳光下挪动着脚步,梦游一样来到他的车前,竟然笑了,
我问他: “怎么回事啊?”

“你个死劳改犯还装什么?上车!”凯歌带着嘲笑一脚把我踢进了车,我很虚弱,
禁不起他的力量。我一下子就趴在后车里,接着就听他关了门。我知道他的一脸
严肃都是伪装,他不想让我看出来他关心我。他不停地在观后镜里斜眼瞄我,他
比前一阵子又黑了,也瘦了。

“谢谢你的小情人吧,你的命是他要回来的。”凯歌告诉我。

“黄文英?她那来那么多能量,我爸都救不了我。你别说笑了。”我很累,说话都
没力气。

“哼!你倒是真应该谢谢你老婆啊!”凯歌僵硬地笑着。

“她人呢?”我问。

“在公安局,她投案自首了。那娘们真狠,真有手段,你弟弟就是她一手塞到湖
里去的,可是她只说是误杀,公安局还在查。”凯歌说的漫不经心。

“哦……啊?!”我差点没从车里蹦出去,脑袋一下子撞在车蓬上,生疼生疼的。
我都喊叫起来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文英?”

凯歌刹了车,回头很轻蔑地对我说:“你知道为什么吗?你想知道为什么吗?你问
问你自己啊!你自己做的好事……”

“我做什么了?”我瞪大了眼睛,绝望地叫道。

“你老婆一直怀疑你在外面胡搞,那天她不知道怎么看见你和Daniel出去了,就
以为他是你的情人呗,你老婆原本想和他谈判一番,给他几个钱让他别再纠缠你,
没想道两个人没谈拢,你老婆就一狠心把他推到湖里去了。”

“造谣,完全是造谣!这是谁编出来的?这事和文英没关系,一定是又有人想陷
害她!妈的,那个王八蛋搞了我还不算完,还要整我老婆!”我握紧了拳头,愤怒
添满了胸膛,世界在我眼里已经化为一滩血红。

凯歌知道我会又这种反映,他平淡地说:“总之你没有事情了,你有案发当晚不在
场的证据,那个姓骆的小子被你气走之后缠着我问了好几次你和Daniel倒底有什
么关系,差一点儿教我的保安给揍了,可是他死缠着我,后来我没办法,就对他
说了实话。他到公安局去说那天你们晚上你们z在一起,在一旅店里过夜,他把
那个旅店的老板都请去做证,这下可热闹了,公安局和你们学校盘问了他几天几
宿你们俩之间的关系。那小子交代得十分彻底,而且的确能证明那天夜里你的确
是和他在旅店,你这才被放出来,哼,你给你的小情人磕头下跪去吧,没有他可
能你现在已经吃了枪子儿了。”

又是当头一棒,我觉得无地自容。

骆海庭是一个很腼腆的人,他在马路上见了交通警察都会说话压低声音,现在要
他跑到公安局里面对那么多穿制服的人说他在一个旅馆里和一个男人在做爱,而
且彻夜疯狂;还要说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面对他的老师、领导,或许还包括父
母……

“你是不是在想你们z的事现在有没有人知道啊?你猜对了!那个姓骆的小子和
你都是你们学校里的新闻焦点呢,他据说已经退学了,学校倒没怎么的,可是唾
沫星子淹死人啊,他不象我一混社会的痞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不怕人说。他
是大学生,和你都文化人,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可能是自己也觉得在学校呆
不下去了,就收拾东西走人了。姓李的,你真行,一个好端端的孩子就让你这么
毁了,听说他明年就能保送到美国去进修呢……”

我在一阵窒息与眩晕中努力推开车门,我见到街上扭曲的人形和破碎的玻璃。我
想跑,可是没有力气,我抬头,阳光是那么炎热,照在我身上好象要将我融化。
我要去找一个人,去找他,可是那个人是谁呢……脑海里只又一个,不,是很多
个重叠的影子,在对我笑,对我招手,我伸出手去抓,什么也没有。

天怎么突然黑了呢?

失重。

我清清楚楚地听见我的头撞在地面上的声音。

深蓝色的水面上绽开了一朵水花,那花将我吞进水中。我没有睁开眼睛,但是我
能看见很多发亮光的萤火虫在我身旁旋转,起舞。我在没有重力的世界中缓缓下
落,又缓缓上升。

我进了医院,但这次住院与以往不同,不再有络绎不绝的人来看我,我的同学、
朋友、老师、同事都消失了。我爸爸那里情况已经得到了控制,但我的事情已经
瞒不住他了。他在电话里用苍老的声音让我回家,我很想见我的爸爸,可是我没
有颜面回去被我年青的继母和父亲的朋友亲戚关怀;单位没有开除我,可是我有
自知之明,我办理了辞职,我想等我心清暂时平静下来再做打算。

在我静静地趟在床上输液,恍惚中一个女人来到我身边,我睁开眼睛,看到了廖
爱惠,她看起来还是那么开朗大方,她把一篮子水果放到我的床前,“你不用说
话……”

“你不要恨文英,这件事她的确做错了,可是你想过吗?她为什么会那么做?”
她拿出一个苹果削起来,嫩红的果皮轻盈地落下。

“这件事许小果也是无辜的。”

“文英也是无辜的。她不想被任何人夺走自己的幸福,她已经被夺走过一次了,
她不想失去你,你是她唯一的赌注。她会不惜一切来捍卫自己的幸福,所以才做
了傻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听出廖爱惠话中有话。

“这是她的秘密……你知道么……文英在上高中的时候,晚上放晚自习在回家的
路上,被两个流氓给侮辱了,原本她也是一个很开朗活泼的女孩子,可是从那以
后,她就变了,变得格外要强,沉默寡言,厌恶一切;她刻苦拼命地学习,为的
是离开原来的环境摆脱过去的阴影。直到上了大学她遇见了你,以为自己找到了
可以包容她爱护她的对象,她对你一往情深,只求能托付终身,洗去心头阴霾……
可是你给她了她机会,也让她更加绝望……”

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黄文英的影子,甜美地笑着,含蓄而又大方。

“我无法评价你的感情,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你的确自私自利。你只考虑到你自
己的快乐,不去考虑你肩上的责任,结果今天终于害死了人……我来说这些,只
是想让你帮文英一个忙。”

“什么忙?”

“很简单,只要你保持沉默就可以了。文英现在对警方说,那天她回新家去打扫,
遇见了许小果,她想让许小果别再纠缠你,可是两人吵了起来,结果一冲动打了
起来,她失手将许小果打进了湖里。”

“哼……是她把许小果找去的吧!她知道自己杀错人了吗?”

廖爱惠皱皱眉头,“我知道文英是做错了,可是你要想想你们往日的恩情,她是你
的妻子啊!”

黄文英是我的妻子啊。

妻子?

我要见见她,我要当面问她,你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地杀死许小果。

费了很多周折,我终于以丈夫的身份见到了黄文英。她见了我很镇定,她永远是
那么自信,那么骄傲,尽管身陷囹圄,满心惆怅。

“是我杀了他。你恨我吗?”

“那天夜里,我在你的公寓里听到你的电话。你记得你说了什么吗?不记得了,
你当然不会记得,而作为一心爱你的决定一生跟随你的妻子确是会记得,你说:”
我爱你,胜过世界上任何东西。‘你在你的妻子身边对另外一个人说这句话,你有
想过我的感受吗?“

我低头只能说:“文英。我对不住你啊。”

“哈哈……”她清脆地笑了起来,“李良,我那么多年对你一心一意,我想不通怎
么我会比不上一个农村来的小孩子,我的下半生会输在男人手里。我不甘心啊,
我知道你们第二天还要约会,我就在下班后跟在你身后,等待机会让他永远离开
你,因为我知道你是属于我的,我不会让任何人分享你……”她闪烁的眼睛里泪
花在滚动,我听了他的话反问她:“于是你就杀了他?”

“对,我恨他,也恨你;你们一直都在把我当成一个瞎子,一个聋子。李良,我
早就感觉到你不再爱我了,你心里有东西不敢让我知道。可是没有想到竟然是
他……”

我苦笑着,被命运蹂躏的女人啊,你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呢?

黄文英看着我说:“李良,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在想我是个蠢女人对吧?可是你知道
我为什么会变蠢?我可以不来自首的,但是我的良心不让我在继续欺骗自己;不
管你做了什么,我始终都是你的妻子,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冤枉,是我杀了
人,那么我会承担责任,可是你,你也是凶手,可是我不会给你机会赎罪了,你
走吧,你到外面的世界里去寻找你的快乐去吧。”

“文英……”

“你后悔了是吗?那么,李良,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回答我。”黄文英突然
由激昂变得柔弱,她轻轻地问:“如果我将来还有可能出去,我还是不是你的妻
子?”

我没有犹豫,我对她说:“如果我一定要有一个妻子,那她一定就是你。”

黄文英满足地笑了。她笑得十分轻松,最后她说:“李良,我只要你这句话,别的
就都无所谓了。你走吧,我还你自由。”

人生一梦,黄梁半晌。

黄文英因为过失杀人罪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而我,身败名裂。我几乎失去了一
切,事业、家庭、尊严。

我到许小果母亲那里去过了,那个善良的女人始终不相信我会和他孩子的死有关
系,她只认为是自己的命运不好,我谎称是保险金把自己积攒的几千元钱交给了
她。她拿着钱失声痛哭,引来邻居的注目。后来我尽自己所能把她送回了山东老
家,在上火车之前,我要走了许小果的骨灰。

我把那个小罐抱在怀里,来到学校;不少认识我的人都在我背后指指点点,议论
纷纷,我谁也不理。我去了许小果生前爱去的食堂,图书馆里他常坐的座位,和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条杨柳路。后来我走累了,就坐在一棵大树下对着那个罐
子说话。

“小果子,你知道吗?我是你的亲哥啊,你的名字叫李贤,我们的妈妈是同一个
妈妈。”

“你累了吧?你睡吧,好好的睡吧;再没有人笑话你穷了,你也不用再接任何人
的传呼了……”

“如果你见到了妈妈,你对替我对他说声对不起。哥不好,哥没有照顾好你,但
你知道哥是多么羡慕你吗?你可以和妈妈在一起了……”

当我再次走在这个繁华壮丽的城市街头,我发现自己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
如此的孤独,我渐渐明白,这个充满了欢乐与通苦的人间啊,从不会为任何人的
到来而表示一点欣慰,也不会为任何人的离去,落一滴眼泪。我的弟弟的最好的
归宿,也不见得不是这样。至少他可以不再象我,用了自由和尊严来换取虚假的
幸福,不用再为了任何自己不理解的理由,挣扎与忍耐。

几天后我回到了家,我爸爸见到我没有提我的事。他又给我安排了一个工作,但
我对他说我在南方已经找到了一个职位,想自己出去闯闯,我爸心力交瘁,只是
点头。我偷偷地把许小果的骨灰埋在了我妈妈坟墓的一旁,我决定一生保守这个
秘密。

接下来我四处打听骆海庭的下落,可是他的同学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老师见了
我一脸厌恶地说他退学了,添油加醋地说学校不允许爱滋病人污染环境。我没有
反驳他,默默地离开了学校。我给他家里和他爸爸的手机上打电话,都没有人接
听,失业的困惑和精神上的重荷摧残了我的意志,我开始喝酒消磨时间。我终日
躲在我的小公寓里,神情恍惚,浑浑噩噩。

我原来一直以为自己一生注定是要飞黄腾达,是人上之人的,我是与众不同的,
我是受老天特别关照的宠儿。可是也许就在一夜之间,我失去了那些让我快乐也
让我迷乱的东西,我变回了普通人,这时候我才发现我是如此不堪一击,懦弱无
能。是我到底是一颗混进金子里的沙子最终被无情地淘沥到尘土里呢,还是我真
如廖爱惠所说玩火自焚自寻毁灭呢?我答不出,猜不到,说不清楚。

我相信命运,但只相信命运会对我赏赐。

我不信命运,因为我不相信命运会惩罚。

我在自己的命运里寻找着真正的自我,真实的爱与狠,难道错了么?难道追求那
些本质的无条件的感情,就一定要受到惩罚吗?

我不懂。谁来告诉我啊?
ppiao 当前离线  
回复时引用此帖
旧 2004-10-15   #26
中级会员
级别:10 | 在线时长:291小时 | 升级还需:39小时级别:10 | 在线时长:291小时 | 升级还需:39小时级别:10 | 在线时长:291小时 | 升级还需:39小时级别:10 | 在线时长:291小时 | 升级还需:39小时
 
ppiao 的头像
 
注册: 02年07月03日
来自: xhg
帖子: 796
声望力: 29
声望: 12 ppiao 闻道则喜
精华:3
现金:301两梁山币
资产:1237两梁山币
致谢数: 0
获感谢文章数:0
获会员感谢数:0
尾声
1.被风雨洗刷过后的天空,是哭过以后崭新的颜色

我整日整夜地蜷缩在我的小房间里,连窗帘都不打开,在黑暗里一支接着一支地
吸烟。我常在白天出现幻觉,看见许小果兴高采烈地拿着书本向我走过来,对我
说:“哥,咱们上自习去啊?”再就是梦见我躺在一辆火车上,浑身不能动弹,骆
海庭面无表情地走过我身边,看也不看我。我连吃饭和睡觉的兴趣都失去了,就
那么眼睁睁地坐在地上,用酒瓶子和烟头来埋葬我自己。

忽然我发现我身前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我的视力下降了很多,光线阴暗我看
不清。那个人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出去了,接着我听到有人在我的浴缸里哗哗放
水的声音。不多久,他的皮鞋有力而急促地哒哒地踩在地上又向我走来。我还没
有反应过来,他已经用不可抗拒的力量抓住我的脖领,一把拉起我,把我拖进了
浴室。再后来他揪住我的头发把我的头塞进了水中,浸入满满的冷水里,水花翻
滚中我呛了好几口水,我又被久出来,再浸进去,几个来回之后我差一点断了气。

“醒了没有?还要不要了?”我听见熟悉的声音。

我吐出一口水,激烈地咳嗽起来,冷水的寒气让我振奋了一点,我昂头看着凯歌,
他的脸上充满了愤怒与悲伤,他晃着我的头说:“你就这么点出息吗?你是不是男
人?”

水珠从我的头发耳垂嘀嘀哒哒地掉下来,我再也控制不了我的情绪,我抱着凯歌
的腿就哭了起来,那种毫无掩饰,撕心裂肺的大哭:“凯歌,我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孬种!”他踢了我一脚,拉我起来,一个耳光一句话:“哭什么?哭有个屁用?”

“钱花完了可以再挣,房子倒了可以再盖,摆出这副熊样给谁看?没有人同情你,
不管你怎么哭大家都知道你是个变态,窝囊废!”

我绝望地对他说:“那人呢?死掉的还能活吗?”

“死掉的是不能活的,可是走掉的还能再找回来啊。”凯歌的目光不容置疑。我象
是触电了一样呆在他面前,耳朵里嗡嗡的。我怀疑地看着他,我第一次发现凯歌
是如此的聪明睿智,他不只是会赚钱,他懂得的比我要懂得的多,我在他面前完
全是一个无知的小孩。

“怎么找啊?……我想他已经伤透心了,不会再回来了。”我已经泣不成声。

“你自己说呢?反正你躺在这里他也不会自己回来……”

“良子,你现在的确失去了很多东西。可是你还一样东西在手里,如果你再不好
好珍惜,去把他找回来,那你真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带着一脸的泪水抬起头,痴痴地说:“是么?”

“良子,你走吧,你去找他,把他找回来,或者你找到他;你将来一定比我强,
你一定要ζ鹦靥抛龈鎏锰谜正的人,为值得的人好好地活着。?

“凯歌……”我死死地抱住了他,手指嵌进他的胳膊里,不知道是悲伤还是兴奋,
感激还是快乐,我心上的闸门再也关不住,我放声大哭起来。

“良子,你记住,我永远是你哥,明白吗?”

我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2 翻飞在灰暗天幕下的烟尘,是我们心中抹不去的贞洁

我精神好多了,我处理了我单位的人事关系和我的房子,也敢于去见一些我一度
不敢在面对的人。廖爱惠和我四处打听骆海庭的下落,可是唯一的线索就是他在
被学校派出所审查的第五次之后,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和物品消失在一辆出租车里。
他没有回家,他的爸爸妈妈都忙着和南韩做针织品生意,几个月没想过儿子了。
我如今势单力薄,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谈何容易?

我在这一段无业散漫的日子里,不停地在大街小巷上游走。我心里抱着一丝幻想,
我总觉得骆海庭就在我身边,躲着我,藏着不见我,也许我一不小心就会在公共
汽车站或是路口撞见他,他穿着那件白衬衫,微微地笑着。

那一天傍晚,我经过一条熟悉的马路,在一个环抱主题的塑像下面,我见到了一
个神情焦急的女孩子,那女孩子年纪不大,头发短短的,鼻子和眉眼模模糊糊好
象在那里见过。她站在我休息的长凳旁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她见了我,审
视地扫了我一眼,怯生生说:“您好,请问您是Daneil的哥哥吧?我们见过的,
在一家舞厅里。”

我隐隐约约有一点印象,点点头。她笑了,但又焦急地对我说:“你知道他家搬到
那里去了吗?我怎么也找不到他,传呼也换了,我和我爸爸明天要去澳洲,我想
来对他说一声。”

我看着她年轻单纯的脸孔,想看来她还不知道许小果的死,我轻声说:“他……他
有事现在不在这里,你有什么话我可以转告他。”

“啊?是这样啊。”那女孩子失望地低下了头,“我还以为他一会儿下班就会回来
呢。”她笑笑,眼睛里是暗淡的光泽。“那我走了,谢谢您。”她礼貌地告辞。

她走了几步,我喊道:“你等等!”她吃惊地回头,我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红布包,
来到她面前对他说:“这是Daniel要我给你的,你收下吧。”

那女孩子长大了嘴,好像不相信我说的,她打开来取出一块金黄色的小锁头,她
“呀”的叫起来,“这是他的宝贝啊,他真的送给我了吗?”

“是啊,你看见那上面刻的字了吗,那是”贤己“,意思是说人要对自己好,希
望你也会对自己好。”

她幸福地端详着那个小锁头,好像在回想着什么,陷入沉思。我悄悄地后推,无
声无息地搭上了公共汽车,那路边的女孩儿,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然后我给廖爱惠打了个电话,约她出来。她听见是我很痛快地答应了,她见了我
之后很坦率地问我:“李良,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的?”

我知道她是一个很爽快的人,不必和她兜圈子。我对她说:“你能帮我转交给文英
一样东西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是不想见她呢,还是不敢见她?”

“很复杂,我想我是不敢。在她面前我是一懦夫,哈,这个,麻烦你转交给她好
吗?”

“这是什么啊?”她好奇地拿起我的那一条护心锁,“是古董啊?”

“请你转告文英,你就说,我无法把现在的自己给她,我能给她的,只是我的过
去。我想,这个小东西,就是被锁住的我。现在我把被锁住的我还给她,我要去
寻找我新的自由了。”

廖爱惠象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我,好久她才缓过神来,她“啪”地拍了我一下,灿
烂的笑容还是那么明朗,她说:“好啊,祝愿你找得到!到那是,我们在干白酒啊!”

“好,干白酒!”

3 燃烧在记忆边缘绯红的晚霞,是铺往天堂的云朵

秋天丰收的场院里,金黄的苞米堆成了一座座山,又是一个忙碌的黄昏,我妈妈
坐在场院中央剥玉米叶子。我和我的弟弟高高兴兴地跑向妈妈,我弟弟还是穿着
那一件军绿色的小衣服,咯咯地笑着,小脸蛋上抹了一道黑泥都不知道。我妈妈
看见我俩过来,甜美地笑了。弟弟跑向她,扑进她的怀里,妈妈用手轻抚他的脸,
亲着她,吻着他。

我远远地站在一旁,我对我妈妈说:“妈妈!我把弟弟给你找回来了,你高兴么?”

我妈妈很满意地对我笑了,示意也让我过去。我站在原地,对他们说:“妈妈,你
知道吗?我也很想你,一直都想你……”

“可是妈妈请你原谅我,我要走了,我要去找我自己。”

弟弟依偎在妈妈的怀里,好象睡着了,我妈妈不让我走,她很生气,她挥了挥手,
我身后突然传来哗啦哗啦的潮水的声音。我猛然回头,只见身后的田野变成了一
片汪洋,波涛滚滚,一望无际。海水几乎就在我的脚边,只要一个浪头,我就会
被那黑暗深不见低的海水吞没。

妈妈 温柔地在向我招手,我也很想扑到她的坏抱里去,可是我说:“妈妈,我是
你的孩子呀,我知道我一来到这个世界就让你委屈,难过;妈妈我不怨你,因为
我知道每个妈妈都是疼自己的孩子的。”

海水在拉我的脚。

“妈妈,我告诉你,现在我都明白了,或许作为一个人有的时候有死的必要,但
任何时候也没有人能夺走他生的权利,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海水冰冷刺骨。

“妈妈,弟弟,再见了……”

我回身跳进了海中,一跃而入,义无反顾。那水一下子就没过了我的头顶,我迅
速下沉,睁不开眼睛,无法呼吸。海水从我的嘴巴,耳朵,鼻孔里灌入,流进我
的血管,钻进我的神经,我感到死亡已经统治了我。

“阿良……”

“阿良……你知道我的背上为什么会有一个翅膀吗?”

“阿良……那是因为我相信有一天,我的翅膀会让我飞起来,飞到海的中央,去
把我的冬雷哥带回来。”

“阿良,你,就是我的冬雷哥啊。”

4 孤独的孩子,你是造物的恩宠

在梦境结束之后,我无法再呆在屋子里。我又跑到街上乱走,不知不觉,我产生
了一种极其强烈的预感。我感觉到骆海庭并没有走,他还在那577号的公寓中,
在那里静悄悄地画画,在等待我去找他。我发足狂奔,以很可能一打破某个地区
纪录的速度来到了那熟悉的房门前。我哆哆唆唆地把钥匙插进锁眼,没想到竟然
顺利地打开了,我心里狂跳着,战战兢兢地打开了门。

可是我一进来就失望了。房间里空空如也,好象好久没有人住过了,只是那几件
随房出租的家具还蒙了灰尘摆在熟悉的地方。我走进落海庭的画室,却大吃一惊。

那小屋子里很空,那些乱七八糟的画架子和纸卷都不见了,只是在相对的两扇墙
上挂着两幅画。其中一副画竟然是他在香港得过奖的《精卫填海》,就那么无遮无
掩的挂在那里,蜘蛛网是唯一的保护。我失魂落魄地走上前,抚摸着那油迹干裂
的画卷,睹物思人,痛彻心扉。我想难道我真的是伤透了他的心吗?他连这幅画
都不要了,见到我他就这么厌烦吗?

我细细观察这幅画,擦干眼泪后我发现这一幅画和我以前看得不同,以往只是大
海和天空下的男子;而现在,在那一片红云与闪电中多了一只小鸟,在风云变幻
的天上展翅而飞。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加上的,我把那画从墙上取下来,要把
它带走。刚要出门的时候,我注意到另外一幅画,那是一景物画,很简单,是一
条公园里白色的长椅,后面是绿油油的榆树,一个五、六岁的胖胖的小女孩站在
长椅后面,笑盈盈地在对我笑。我感觉我也曾去过这里,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回到家,把两幅画放在屋子里。我在吃饭的时候脑海总闪现出那公园里的绿树
和长椅,我想起来那里实际上就是在公寓大楼后面的社区花园,我以前和骆海庭
总去打羽毛球,他总逗小孩子玩的地方。

我对骆海庭的想念让我发疯,我只想寻找一切有关与他,他的世界的东西。我流
浪到那个小花园,坐在那条长椅上,感觉骆海庭就在我身旁,我闭上眼睛,他就
真真切切地还没有远离。从那以后,我几乎每天都要去那里坐上一会儿,渐渐成
了习惯。

那是一个大雨过后的下午,星期六,地上的积水可以照出人的影子。云层散开来,
阳光四射。我坐在长椅上看报纸看南方招聘的广告。看着看着我感觉到一个小影
子在我身边绕来绕去,我抬头,见是一个扎着大蝴蝶结的胖胖的小女孩。她瞪着
大眼睛苦恼地看着我。

“小妹妹,你有什么事啊?”我问她她把手放在背后,眼睛眨啊眨的,一会儿咬
咬嘴唇,一会儿皱皱眉毛,好象有一件事犹豫不决很难决定。我笑了,我问她:
“小妹妹,你自己出来的吗?”

“嗯……叔叔,我问你,你为什么天天都坐在这里?”

“叔叔?我是哥哥啊!怎么了,小妹妹?”

“是不是有人不要你了,你天天在这里等他?就象上次我和我妈妈去买文具,我
走丢了,我在百货商场的儿童部里等她来接我一样?”她还挺有一套的。

我想想说:“差不多吧。”

她狡猾地笑了,她勾勾手,让我低头;我伏身后她在我耳边偷偷地说:“你知道吗?
我看你好几天了,你在这里都坐了十天了。”

“那又怎么样?”我感到好笑。

“有奖励啊!”她得意的说。

“在这里坐就会有奖励?什么奖励啊?”我感觉这小孩子真有意思。

“很长时间以前,我们的白哥哥对我说,如果圆圆见到一个高个子的叔叔天天坐
在这里等人,那么到了第十天的时候,圆圆就把奖励给他!”

“啊?真的?什么东西?在哪里?”

“不过你得先回答一个问题,要诚实啊!”

“好,你说啊……”

“你是不是对白哥哥撒过谎,骗过他?”

“……”

“快说啊!不许耍赖皮。”

“有,很多很多次,我对他撒过谎,让他很不开心。”

“哼!叔叔你都这么大了还撒谎骗人,真丢,丢,丢!你一定不是好孩子!咦?
叔叔。你怎么哭了?你是大人啊?大人是不能流眼泪的,会被人笑话的!”

“那我还有奖励吗?”

“在这里!你拿着吧!白哥哥让我交给你的。”

“谢谢你!”

“啊?你怎么又笑了?你们大人真厉害,圆圆只有哭的时候才流眼泪,你怎么笑
着也能流眼泪啊?”

捧在手心的是一张一个月前的火车票,时间停留在不会重来的过去,但我知道,
那火车停靠的地点,却永不会改变。况且那抵达日期被我魂萦梦牵的字改掉了,
不是具体的年、月和日,而是简单的三个字:每一天。

我从长椅上站起来,抱起小女孩,高兴地转了个圈子,我紧紧握住这一张车票,
昂头迈步在大雨之后的街道上;虽然阳光在湿润的空气中显现出梦幻般的耀眼,
但我知道前方等待我的,将是我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无边的宽广的自由,我将飞向
一个真实的世界,永远都不再回头。

(全文完)
ppiao 当前离线  
回复时引用此帖
旧 2005-03-02   #27
高级会员
级别:2 | 在线时长:18小时 | 升级还需:12小时级别:2 | 在线时长:18小时 | 升级还需:12小时
 
kesai302 的头像
 
注册: 05年03月01日
帖子: 147
声望力: 21
声望: 15 kesai302 闻道则喜
积分:4
精华:2
现金:110两梁山币
资产:110两梁山币
致谢数: 0
获感谢文章数:0
获会员感谢数:0
回复: 造物的恩宠 作者:涂 沐

帮顶一下嘿嘿顶顶顶顶
kesai302 当前离线  
回复时引用此帖

发表新主题 回复

添加到书签


发帖规则
不可以发表主师
不可以回复帖子
不可以上传附件
不可以编辑自己的帖子

论坛启用 vB 代码
论坛启用 表情图标
论坛启用 [IMG] 代码
论坛禁用 HTML 代码
Trackbacks are 启用
Pingbacks are 启用
Refbacks are 启用


相似的主题
主题 主题作者 论坛 回复 最后发表
东邪西毒(XYJ2000版)(作者:sohu) fengyue_xyj 『 泥巴原创 』 54 2012-10-14 11:30
马上秋 [作者:孟婆(kop) ] fengyue_xyj 『 泥巴原创 』 17 2012-02-07 15:57
CONDITION系统分析 作者:叮当 Odysseus 『 巫师天下 』 0 2011-12-03 23:01
逝去的铃声 作者:dygz sohu 『 泥巴原创 』 49 2004-03-18 10:43
梁山八大才子(作者:yilian) fengyue_xyj 『 泥巴原创 』 9 2003-04-08 20:29


所有时间均为格林尼治时间 +9, 现在的时间是 08:19.


Powered by SPLS
版权所有 2001-2023 水泊梁山
皖ICP备05012024号

站长 fengyue

Content Relevant URLs by vBSEO 3.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