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被遗忘的人们（ZT）

[Fanta]

作者：天涯浪子！ 提交日期：2004-7-11 12:41:11

　　序言
　　 记得小的时候，每当老师们说起解放前，说起那些为了新中国流血牺牲的英雄们的时候，我都无限景仰。在我眼中，他们都是高大威猛、赫赫有名、需要我们去仰视的。当然，长大以后我自然明白了，那些有名的将领们或是做出了惊天动地的事迹的人们固然值得敬仰，但那些默默无闻却同样为革命流血牺牲的人们也不该被遗忘。可当一个很偶然的机会，让我真正面对面的见到了一些这样的人的时候，我被惊呆了，我感到无奈，甚至是愤怒。于是，我写下了下面的文字。
　　
　　
　　正文：
　　 二零零四年六月，我为了给一个已经去世的老革命写一本传记，来到了陕西省吴堡县。从县城往山里六十里，那里散落着许多小村落，住着一群群直到现在仍然很贫苦的人们，人的故乡就在其中。但我没想到，在各个村落里奔波了一个星期之后，我几乎忘记了我来这里的目的。
　　为了获得主人公少年时的生活资料，我采访了许多当地的老人，其中有一些是当初和主人公一起参军的老革命。可当采访过他们之后，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们带给我太多的震撼和无奈。最终，当我回到北京开始整理这些材料时，我决定先将主人公的故事暂时放下，我要先把这群老人家的故事写出来，因为，他们更迫切的需要我们的关注。
　　
　　
　　1、刘怀发：陕西省吴堡县寇家塔人，1930年生，1947年参加革命，时在中央保卫团，同年年底调至中共中央西北局保卫团。曾为西北局书记习仲勋的警卫员，62年被精简还乡，在家务农至今。老人无儿无女，与老伴相依为命。
　　 刘怀发老人是我采访的第一个对象。那是在我进山后的第二天清晨，当我一脚踏进老人家住的窑洞的时候，我就被惊呆了。对于在城市中长大的人来讲，我并不是条件很好的一个，甚至可以说，我也曾经历过贫穷。但那种贫穷，是一种城市中的贫穷，无非是上学的时候买不起新衣服，春游的时候背着同学们啃馒头。而且，那也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可老人家里的情景，仿佛使我回到了几十年前，那是一种只有在电视里演到旧社会的农村时才会出现的情景。也许不能说是家徒四壁，但我看到每一件东西都已经破旧不堪，相信它们的年龄不会比我小多少（本人今年二十九岁）。老人坐在土炕上，带着满脸的笑容和我聊起了往事。而我，却无论如何笑不出来，望着老人饱经沧桑的脸，想到他们曾经用鲜血和生命缔造了现在的中国，想到他们用自己的整个青春年华建设了现在的中国，再看到老人的现状，我开始有了很深的罪恶感。
　　相信老人是不会明白我的感受的。他淳朴得让他不知道他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好，他从不觉得自己过的这么贫苦有什么不对。他跟我谈起了许多事情，谈旧社会生活有多难，谈他曾经吃不上饭，谈政府对他有多好，谈现在他和他老伴两个人每个月可以从当地政府领到一百二十元的养老金，而靠着这笔钱，他们可以每天都能吃饱，虽然我知道他所说的吃饱的意思不过是说粮食够吃了，至于其他的，无论是肉还是蔬菜，甚至连食用油，对他们来讲都是一个月都难得一见的奢侈品。（不要以为这里很穷物价就会很低，完全相反，由于物品的极度匮乏，这里很多东西的价格甚至比北京更高）
　　 大概是因为老人无儿无女，平时难得有人陪他聊天，老人显得很兴奋。他甚至有些不好意思的向我展示了他负伤的腿。那是在48年，老人在一次很普通的巡查时无意间出了自己管辖的范围，结果遇到了三个特务（据老人讲，当时国民党派出了一万多个干部混进老区当特务），彼此之间展开了战斗，老人腿上中枪，但仍然很勇敢的打退了敌人，并带着增援的人追踪并最终捣毁了敌人的一个据点，缴获了几挺机关枪，一门82迫击炮和一部电台。而老人，先是因为巡查时范围过大而遭到了批评，随后又因为作战英勇而立功授奖，奖品是80元钱和一袋白面。老人在谈起此事时非常兴奋，但却不是那种洋洋得意的兴奋，从始至终，老人没有任何得意的神情。那种兴奋，完全是对年轻时代的怀念，是对那时的生活的一种留恋。
　　 那天我和老人谈了很久，老人给我讲了许多当时的故事，甚至还有一些听起来有些荒唐的趣闻。对于当年的许多事情，老人记忆犹新，他甚至能清楚的记得解放南京以及部队到达西安的准确日期（后来我翻阅了一下历史，发现和老人说的不一致，开始时有点遗憾，不过后来我终于搞明白了，老人说的都是阴历，呵呵）。可每当我问起他从部队复员回乡以后的生活时，他只是很简单的跟我说他只是种田，过的很好，比旧社会好很多，政府在过年的时候又给他送了两袋白面，然后就夸党的政策好。看的出来，他并不想谈论他复员后的生活。在我百般询问都以失败告终以后，我放弃了。最终，我和老人聊了一下午的往事，那都是些很有趣的故事，也许以后我会把它写下来，但今天，我要说的不是那些。
　　 那天我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老人坚持要我留下来吃饭，说要他老伴为我做好吃的。我没有留下，当然那不是因为我嫌弃他家的饭菜不好，而是我知道，一旦我留下来了，他们一定会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我（虽然他们最好的东西不过是仅存的几个鸡蛋，老奶奶准备要给我做鸡蛋饼），在老人面前，我觉得我不配享用那些东西。
　　
　　下面这张照片中，站着的是我，坐着的，就是刘怀发老人


　　老人受伤的腿


　这是老人的家


这是刘怀发老人和他的妻子。两人十二岁结婚，一直相依为命到今天，已经六十二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