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夕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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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泪纵横，她忆及十四岁那年的某个下午，那阵不明所以的风，蝴蝶风筝高高挂在树梢。若不是她独自站在树下徒然张望，那时的你还会不会停下脚步问她姓名？

锦绣夕映

文/龙竞

　　　　　　　　　　　　　　　　　　

　　1

若不是吹来了那阵不明所以的风，她的蝴蝶风筝还会不会高高挂在树梢。若不是她独自站在树下徒然张望，那时的你还会不会停下脚步问她姓名。

　　你锦衣华服，面容清朗如同满月。

　　她猜你是神仙。

　　长线在手，然而树梢上的蝴蝶风筝，大风中已徒然折翼。这风真大，她张口，却说不出话，只能发足奔跑，将你远远抛在身后。

　　日后，每当她站在那棵树下看远方的晚霞，总会回忆起那天下午吹乱手中长线不明所以的风。蝴蝶风筝不知所踪，惟有风在树梢间回旋。



　　多年后，她才明白，那次放手，她丢了她的蝴蝶风筝，而你一句话便牵住她一生的命绳。

　　她怎能料到命运之河自你出现那一瞬便被随你改了流向。

　　

　　2

　　时年二八。家里来了许多人，他们给她老实巴交的父亲许多银两。一张绣轿，她便从此永离家乡。她不知自己会被带去哪里。

　　没有人说，她也无从问起。

望不见沿街风景，她只能数着绣轿上织锦的流苏一路睡去，它们繁复精美，如斜斜晚霞云帔。

待婆子将她从绣轿上扶下来，已是夜里。这巨大而空荡的城，连月光都百般陌生。

　　她走过玄津桥，桥下金川河细水长流。抬头便望见你在金川门城楼顶端，月光十分清明。

　　你正放飞那只蝴蝶风筝。

　　

　　3

　　入宫后，所有人都讶异她的美丽。

　　那时你的名字是朱允桑你是当朝皇帝的太孙。她从此成为你的宠婢，你唤她锦绣。



　　宫庭礼仪森严。从此她再不能，傍晚在河边看晚霞，或于春天的风里奔跑大笑放风筝。好在你闲时便会与她在一起，你教她识字，对弈，赞她聪明。

　　你送她一只金簪，七彩琉璃蝴蝶展翅，千花翠钿青丝含玉。你不在时，她将它自发中取下，仔细把玩。

　　指间闪烁，灿似晚霞。她隐隐有些想念你。



　　你总是很忙。她便时常独自一人，坐在窗边看天际的流云。这日子甚为无聊，然而十分安适。

　　却。

　　皇上驾崩，传位于你。从此之后，你便是新皇上。她随你住进巨大空旷的奉天殿。

　　你鲜衣怒马，大权在握。诸多人伏于足下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她却知你一点也不开心。

　　

　　4

　　转眼你登基已有四年。

　　你愈发沉默，夜里容易惊醒。你时常在深夜里对她说，锦绣我不想当皇帝，若我远走高飞，你会否同我一起？

　　这样的问题问了一次又一次，每回她都被你紧紧拥抱在怀里。

　　你时常愁眉不展，床边的蜡烛点到天明。



　　她便是这时遇见了李景隆。他赠她许多宝物珠饰，然而她厌极他的眼神与纠缠不清。她将他所赠之物尽数弃入玉带河，未曾向你提起。

　　她怕你会更心烦，怕你因为她而杀人。



　　5

　　今夏的天特别灰，云亦格外暗沉。

　　

　　6

　　端午，宫中人行色匆匆神情慌张。

　　你唤人将她找来，你告诉她燕王朱棣的叛军渡过长江，已达金川门下玄津桥。

　　“应天城固若金汤，何况金川门我已派大将军李景隆把守……”你安慰她，却像在安慰自己。

　　李景隆。

　　她脑中闪过不祥念头。她拉着你奔出皇宫。你们远远望着喧声震天的金川门城楼。

　　她想告诉你无论你是不是皇帝，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富贵或贫穷，她都会跟随你。

　　她想告诉你李景隆赠她那些珠宝，告诉你李景隆为了得到一个女子一定会打开城门。

　　她落着泪，却说不出话来。

　　

　　7

　　如她所料，李景隆开城投降。燕王叛军长驱直入，应天满城尸横。

　　你一把火烧了皇宫，拉着她的手狂奔，随行十余人从暗道出城。你们紧紧相携，于暗道中不停奔走，她面若桃花以为此生终于可以重回民间。她微笑，念及今后能与你一同看晚霞，或于春季里一同放风筝便觉上天有好生之德。



　　出得暗道，却见李景隆带兵拦截在朝阳门下。

　　她明白他的意思，她明白他诸般行为不过是为了她这样一个女子。

　　你不明所以，惟将她拥在怀里。她静静取下你的随身玉牌藏于袖中，转身向李景隆走去。那一刻不及道别，只能回首再看你一眼。

你在身后唤她名字，锦绣，锦绣。



　　热泪纵横，她忆及十四岁那年的某个下午，那阵不明所以的风，蝴蝶风筝高高挂在树梢。若不是她独自站在树下徒然张望，那时的你还会不会停下脚步问她姓名？

　　那天你锦衣华服，面容清朗如同满月。

　　倘若她不是哑女，一定会回答你她的名字叫夕映。

　　夕映。这满天晚霞的夕映呵。

　　

　　8

　　她跟着李景隆回到皇宫，你纵的那把火还在烧，这天地滚滚红焰。李景隆将她抱在怀里絮絮说着此番辛苦。她安静地听，猜想你是否已顺利离开应天城。

　　已是傍晚。

　　她带着李景隆来到你居住的奉天殿。踏上天台，楼下火焰熊熊，天边流云若有若无徘徊着不肯散去。她展臂拥抱李景隆，亲吻他颈项，解下他外衣，她将你的玉牌挂在他的腰间，乘他不备抱着他一同坠入火海。

　　如此，所有的人都将以为这死去的男人是你。

　　如此，你便可如你愿望远走高飞。

　　

　　9

　　天光终于黯淡。

　　大风掠过，这城一片荒芜，惟有断了线的蝴蝶风筝在朝阳门的上空远眺你离去的方向。

　　此去经年，无论你在哪里，请一定不要记得我。

　　请你一定要记得令自己幸福。

　　

　　洪武二十五年九月，懿文太子朱标毙。明太祖朱元璋立朱标次子朱允晌皇太孙。

　　洪武三十一年太祖崩，朱允傻腔，号惠帝。改建文元年。

　　建文四年夏，京师飞蝗蔽天，旬余不息。

　　建文四年六月乙h，燕兵犯金川门，左都督徐增寿谋扔Γ伏诛。谷王及李景隆叛，纳燕兵，都城陷。m中火起，帝不知所K。

　　　　　　　　　　　　　　　　　――《明史・恭闵帝》

[scrap]

有段时间也爱看这种体裁的小说。
榕树下很多这种借着历史的味道来缠绵凄惨的爱情故事，谁知道真实的她和他又是怎样？
也许她会失望于他的粗枝大叶，而他又厌烦她的小女人心态。

没有十全十美的爱情，就像最甜的苹果上通常会有虫孔。

唉，老了，心现实了，人也就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