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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mine 2002-11-21 14:25

超时空古典章回小说――贼三国(强烈推荐,绝对精彩!!)
 
  第一回:梁山泊驾雷入汉,宋公明荒野遇惊
  话说北宋时山东及时雨宋江,自梁山聚义三十六天罡星、七十二地煞星,又三战杀得高逑心惊胆裂,全军覆没,得了多少粮草、军械、钱财,招降军卒不计其数。自此声威大震,四方好汉如云投靠,山寨更见兴旺,啸聚到十万人马。宋江心中高兴,只等招安之后,为国家出力。
  
  这一日,宋江与众家好汉,督率着各部儿郎操练战法,但见:
  马似虎,人如龙,红缨枪染百里火海,镔铁盾集千丈乌云。士卒分合皆有道,将军进退只无规。山坳中旌旗招扬似起浪,水泊里战船往来如穿梭。遮莫道草莽豪杰少大略,梁山英雄更威风!
  
  宋江看得高兴,对吴用道:“俺宋江本是郓城小吏,只因合上天缘法,得这许多好兄弟相聚,眼见得要看出一番功名来。只不知道九天玄女给俺指的道路,现下着到哪里?”
  话未说完,忽听天边闷雷接连滚动,再看四下乌云弥合,阴风习习。吴用怪道:“这天却是古怪,方才还艳阳千里,怎么须臾之间,就这般渗人了?”
  猛可的只见公孙胜脚踏罡步,运动八卦,口中念念有词,右手宝剑一道华光,只照得周围数丈地方,阴晦中更显得稀奇。吴用问道:“公孙先生,你这是什么公干?”
  公孙胜道:“天道有大变!我只得集周围山野草木之气护卫公明哥哥,不然大变一到,恐难支撑!”说话间,念咒更急,脚下步子也越发紧张。宋江见他头发披散,头上汗气蒸腾,哪敢发问打搅,只是在一边惶恐。
  无移时,天空阴云密集,层层叠叠也不知道罩了多少,竟把个八百里水泊笼得暗无天日,十步之外,不辨人面目。漫说宋江等头目,就是众小喽罗,也都不晓得什么大祸临头,谁还有心操练。都一个个木桩也似站着,有望天祈祷的,也有左顾右盼的。
  
  忽听嘎拉拉一声霹雳,声裂天地,震得众人纷纷掩耳,更有数千惊恐倒地者。黑旋风李逵大吼一声:“哥哥,铁牛在此!”提起板斧便奔宋江身边。离开还有三五步,又是一声巨雷,却似整个梁山都在抖动。同时就着闪电,天上忽地裂开一个大口,滚出璀璨光华。梁山上下,都看得呆了。忽然又是霹雳一响,众人只觉头晕目眩,眼前光环乱跳,手脚都似不是自家的动弹了。宋江惊得目瞪口呆,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省。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宋江睁开眼睛,却不禁连声叫苦。原来身处之地,却是一片丘陵,远及天边,隐约有些山峦。再看周围,极目所见,尽是自家将兵,横七竖八躺得满山遍野。也有旗帜、兵器、粮草、器物扔得数十里狼藉。宋江虽屡劲磨难,哪见过这等变动,慌得口里叫:“军师!铁牛!”
  便听二人答应:“哥哥莫慌,吴用、铁牛在此!”急忙过来,挽起宋江。宋江惊魂稍定,问吴用道:“这是何处?我等怎地到了这里?”
  吴用道:“我亦不知。刚才天空裂开大孔,倒似将我等吞吐而入。只是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宋江道:“定是我宋江作了什么错事,遭得天谴,连累众家弟兄,我的罪过何其大也!”一边抹泪,一边望天道:“上苍呵,我宋江若有甚过失,粉身碎骨,无敢怨言,但请莫折磨我这帮兄弟!”
  吴用劝道:“哥哥不必如此。想是上苍遇我等干什么功名,故而做法弄来也未可知。眼下众弟兄都在,先还是看看周遭如何。”
  于是察看四周,梁山人马、器物落了周围十里地面,粗粗纠集,小喽罗在此的有七万余人,带伤者四五千,并有尸首数百具。山上其余人众则不知所终。所喜一百零八个头领具全,只有几人轻伤。宋江便令各位头领整顿部下军卒,一边令圣手书生萧让、铁面孔目裴宣、神算子蒋敬、玉臂匠金大坚、通臂猿侯健、金钱豹子汤隆、青眼虎李云、操刀鬼曹正、铁扇子宋清等人清点兵马、粮草等器物确数,一边发神医安道全治疗受伤将士。一面派遣乐和、时迁、白胜、段景住四人各带两个伴当,往东南西北四面探听消息。最一要紧,此地究竟何处。
  四人去了约莫一个时辰,仍未回来。此时天色清明,宋江闲来无事,往返走游。忽见混世魔王樊瑞手拿一个罗盘,对着太阳张望演算。宋江问道:“樊瑞兄弟又算出什么来了?”
  樊瑞答道:“回哥哥的话,小弟按日轨天角推演,此地当在青州左右。但为何风景却如此不同,甚是奇怪。”
  宋江听了,又松一口气:“我当这阵天雷把咱们轰到什么天涯海角了呢,原来却在青州左右,距离梁山还不算远。既然如此,我先到左近游玩一番。”
  吴用急忙劝谏:“哥哥休得如此唐突。天降大变,周围不明,哥哥出行,若遇见意外,我十万将士自乱。”
  宋江不以为然道:“我梁山人马兴旺,近日杀得高逑全军覆没,山东一带,谁不闻俺威名,岂有甚意外?”
  吴用道:“哥哥若去,只带吕方、郭盛随身护卫。”
  宋江道:“何必如此带累弟兄?我只带两个伴当,附近走走,不碍事的。”
  吴用再三苦劝,宋江只是不从,带了两个伴当,乃是张三、李四,穿着便服,带些钱钞,各人挎一口腰刀,散着步子往南边走去。
  
  其时日当正午,宋江等人所到之处,山清水秀,风景倒也不错。只是人烟稀薄,田地多数荒芜,杂草丛生,道旁还偶有尸骨。枯鸦戚鸣,残垣孤立,多少凄凉景象,宋江怪道:“这山东一带,本是商贾往来的繁荣地方,却如何这般萧条?”
  不觉走了又一个时辰,三人上得一道山梁,周围数十里风光尽收眼底,却仍是房舍稀疏,杂木茂盛。宋江三人走得饥渴交加,抬眼望见山腰上有一家小店,挂个“食”字幌子,不由大喜道:“且去那小店叫上些酒肉,胡乱吃些,聊解饥渴。”于是脚下加紧,不一时到了小店之中。一个半百老头,前来服侍道:“三位客官用些什么?”
  宋江看这小店,桌椅破烂,门窗凋敝,心中已有三分不喜,无奈饥渴难当,乃勉强道:“先打三壶酒,有甚肉食,胡乱将三四斤来,吃了一发算钱给你。”
  却见那主人一怔道:“客观,且莫乱言,小店从不卖酒的。”
  宋江闻言也是一怔,方才想到方才那店门外的幌子不是“酒”而是“食”。乃又问道:“你这店家倒也古怪,你自卖酒,我自备些钱钞来买,有何不可?”
  店家似乎有些明白,道:“你这客官是远方来的罢,近日这官府早下了禁酒之令,说是为节约口粮,凡民间一律不得私自酿酒,违者轻则抄没财产,重则坐监杀头,我小小酒店,哪有这个胆子啊!”
  宋江闻言,更是古怪道:“这是哪处官府,怎么定出这等法律?民间黍谷丰满,酿些酒有什么不妥?竟得如此荒谬之言,可笑之极啊!”
  那店家面露惊恐道:“客人,乱世年头,这官家的法令,千万别胡乱议论,不然我这小店可不敢款待您老了。”
  宋江听他说得莫名其妙,便不谈这个,一屁股坐下,道:“既然如此,便上几碗茶吧。你店中有甚么肉食?”
  店家道:“回客官,小店没有肉食,只有豆腐、青菜、落花生等。”
  宋江不快道:“便是你自家吃的肉食,也将些来与我,一般算你钱,何必如此推脱?”
  店家苦笑道:“客官,我若有肉食,何不卖与你吃?实在这灾祸年生,能有饭吃已经不错,哪敢再奢望吃肉?”
  宋江又道:“若你自家养了甚鸡鸭之类,也不妨拿来,不少你钱。”
  店家道:“这等乱世年头,人尚喘不出气,谁还有心去养鸡鸭?”
  宋江忍无可忍,拍案叫道:“店家!你这厮是存心欺负我远方客人?又不短你饭钱,为何耍这等歪心,不卖我酒肉吃!”
  店家惶恐道:“客人!我若有心欺负客人,天打五雷轰!实在小店没有酒肉,便简单些,好罢?近有附近捞的杂鱼,客官可要尝尝?”
  宋江无奈,道:“既如此,每人来碗面,菜肴随上两个。杂鱼要两斤,做两盘上来。”
  店家满口应允,自去后面忙碌。不一时,端上菜肴。那刀削面质地粗劣,一碗清蒸豆腐,一碗炒青菜,缺油少盐,难以下咽。两盘小鱼,一盘和葱干炸,一盘加辣煮汤,也都无味道。宋江和两个伴当在山寨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日子过惯了,哪受的这个。无奈肚里饥饿难忍,只好胡乱吃些。便是端上的茶水,也淡色寡味,全无意思。宋江吃得郁闷,将手一招:“店家,结帐!”
  店家恭敬道:“七百文。”
  宋江略一皱眉,从怀里摸出两张五百文的交子票,递给店家:“不找了。”
  店家接过,不解道:“敢问客官,这是何物啊?”
  宋江道:“此乃德胜钱庄的交子票,与你做饭钱呢。”
  店家陪笑道:“回客官,小人从未见过这等物事,这个……还请客官……”
  宋江正待发作,转念一想与此人有甚么好说,乃一把夺过交子,再伸手掏出几个大钱,扔给店家,起身与伴当离了小店。
  店家拿起钱,瞧瞧足铜成色,方才放心,但仔细看来,心下又嘀咕:“这上面图形文字,怎地如此奇怪……”
  
  再说宋江一顿饭吃得七窍生烟,出了店门,走出数里,犹在自己气闷。伴当又不敢劝。当下三人一阵闷走,不觉迷了方向,走到一处荒山之前。忽然四下里锣声不断,宋江大惊之下,草丛中涌出二三十人,手持刀枪棍棒,团团围住。为首一个喝道:“甚么人擅自入俺地界,定是奸细!孩儿们拿下!”两个伴当拔刀抵抗,早被长枪刺死。宋江虽学过些枪棒,到此哪敢逞强,束手就缚。
  那为首的喝问宋江道:“你这厮是那来的奸细,为何擅自闯入我等地盘,快快从实招来。慢半句,叫你身上多十七八个亮窟窿!”将手里刀在宋江脸上一晃。
  宋江心道这必是哪处的绿林豪杰,于是道:“实不相瞒,在下乃山东及时雨宋江,因与梁山兄弟失散,误入贵地,还望好汉包涵则个。”原指望这强人听了宋江大名,定然如雷贯耳,恭敬有加。谁知那为首的一脸木然,转头问一个小喽罗:“你可听清这厮说的什么?”小喽罗道:“好像说什么梁山,什么风雨,俺也不明白甚么意思。”为首的点点头:“这厮胡言乱语,定是奸细,我也不多罗嗦,一刀斩了,把首级去献将军便是!”举起刀,便要劈下。
  宋江大惊之下,急叫:“且慢!待我招来!”那为首的强人大笑道:“早该如此了。”放下刀,吩咐小喽罗:“先把他身上搜一遍。”当下来了两个小喽罗,将宋江全身衣服剥得精光,细细搜了一遍,抄出金银、交子和些许文书信笺等。为首的强人瞪大眼睛,一一检视,宋江在山风中瑟瑟发抖。看完一遍,那强人道:“这些东西甚是奇怪,且先押往大营,交付将军发落吧!”
  宋江一听“将军”,不由暗自叫苦:“原以为是绿林好汉,不料却是官军!此去命必休矣。”这时小喽罗已棍棒打来,逼他快走。宋江忽想自家弟兄许会来寻,当下一边慢慢走,一边仰天大叫:“苍天!我宋江死于此地,真是冤枉!”那伙人也不止他,只是催促快走。
  行不上一里,转过山路,忽听山坡后面呼哨连连,杀声大起,冲出百十人来。为首一个黑大汉,正是黑旋风李逵,手提两把板斧,高叫:“哥哥莫慌,铁牛来了!”率先冲来。押送宋江那群人大惊之下,各自抵抗,当不得梁山人多,片刻之间,尽数毙命。为首的被李逵一斧头劈开脑壳。戴宗随后赶来,解开宋江,找件干净衣服换上,一边道:“军师见哥哥久不回来,分派众兄弟四处寻找。俺与铁牛作这一路,也是老天有眼,远远听见哥哥仰天大叫,因怕伤了哥哥,故抄到转弯处埋伏。哥哥速跟我回大营,军师和公孙先生有要事禀报。”
  
  宋江跟了戴宗、李逵回到自家大营,已经日头西斜。只见众好汉都在等着。见了宋江,少不得抚慰问候。宋江招呼打过,赶到后帐,见白胜、段景住、时迁、乐和四人委顿不堪,公孙胜、吴用、卢俊义等人神色严峻,各自背手而立。见宋江到,吴用挥挥手让四个探子出去,一边请宋江坐下,一边道:“哥哥受惊了。方才四位兄弟探得周遭消息,再加上樊瑞兄弟与公孙先生以天象地理推测,我等确遭了天变。”
  宋江道:“是何变故?这阵天雷把我等轰到了甚么地界?”
  吴用道:“若说地界,这天雷把咱轰到了青州中段,离开梁山数百里,已是古怪之极。可更为古怪者,现今却不是大宋天下矣。”
  宋江大惊:“不是大宋天下?改朝换代如此之疾?莫非天上一日,地下数十年么?敢问现在是谁人入主中原?辽人?方腊?”
  吴用道:“哥哥休惊。现在竟是那汉末曹刘孙三家相争之时。按四位兄弟探访乡民得知,此时乃建安十三年十月,正是三家赤壁鏖战之际!”
  宋江闻言如遭雷击,跌坐椅子之上:“甚么……”
  吴用道:“哥哥请勿惊惶。这等时空逆转之事,虽然古怪,然既已落到身上,不定是上苍给我等弟兄降的大任,也未可知。”
  宋江惊魂稍定,乃细细沉思。
  忽一人嚷道:“好也,好也!哥哥自从作了这梁山之主,大碗吃酒肉,大秤分金银,何等快乐。便夺了天下,自家做个皇帝,有何不好?偏要受甚么鸟招安,今日也说,明日也说,兀的不气破俺铁牛肚皮!今日被这大雷震到这千万年前来,却看你还等谁招安去?”
  宋江一看却是李逵,怒道:“你这黑厮再敢乱言,砍了这颗驴头去!”喝令赶出帐去。李逵大笑拍掌而出。
  吴用拱手道:“李逵所言虽然粗俗,倒也有几分道理。天既将我等弟兄人马皆降到汉末乱世,莫不是让我等扭转乾坤,再创清明世界?哥哥乃经天纬地之才,更兼众家弟兄武艺出众,又万众一心,何不就此扫平天下,让万民安乐,也遂了我等心中的豪气?”
  宋江沉吟不语,半晌道:“如此自然好。只是曹刘孙皆旷世英雄,我等可能与之抗衡?”
  卢俊义道:“公明哥哥不必担心,想我原在汉后数百年,长江后浪推前浪,无论兵法战策、铠甲锻造、刀剑磨砺,均远胜彼。且彼之长短虚实,彼之谋划打算,我尽知之,从中取势,点其要害,破其图谋,易如反掌!今日就在此起兵,先占青州为本,北上燕赵,西图中原,天下虽广,一鼓可下。到时哥哥混一宇内,得万世基业,不惟是我等弟兄的光彩,也是天下苍生的福分哪。”
  宋江听他此言,意思稍疏,笑道:“卢员外此言甚得我心。”
  吴用却摆手道:“哥哥忒托大了。我虽在军器上能暂胜彼,但军器铠甲,原本是人皆可用的,只可取一时的便宜,却当不得终生的依仗。彼曹操、刘备、孙权皆是雄才大略,更有众多谋臣名将,甚不可轻视。我等初来,若贸然出头,异军突起,必遭诸侯所疾。到时各家合力围攻,虽有良将劲弩,难保万一。”
  宋江道:“如此,那该怎的是好?”
  吴用道:“某却有一计,若依我这主意,只需假以时日,天下如在哥哥囊中!”只见吴用不慌不忙,说出这个计来。只因这个计,有分教:宋朝壮士,反闹汉家天下;三分河山,更添百八英雄。毕竟吴用此计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damine 2002-11-21 14:25

第二回:智多星计谋天下,黄汉升力战群贼
 
吴用对宋江道:“在下这个计,叫做‘借尸还魂’之计。”
    宋江道:“何谓‘借尸还魂’?”
    吴用道:“俺想我等这七万士卒,百八好汉,在这汉末也算强大,但毕竟难与诸侯抗争。不若投靠一方,取得信任,先借彼的势力扫平天下,然后再取而代之。”
    宋江道:“此计确实奇妙,只是该当投靠哪一方?”
    吴用道:“刘备!刘备当前实力在三家中最小,我等前往,必受重用。须知我等权柄越重,则日后搅翻大局越发容易。此其一也。刘备乃汉朝宗室,名望足以号召,但毕竟又非嫡系,我等日后背之亦无后顾之忧,此其二也。曹操奸诈多谋,孙权年富力强,惟刘备为人,患难时尚能谦恭克己,一旦得志便飞扬跋扈,意气用事,正好为我所制,此其三也。我等先投靠刘备,助其击败曹、孙,扫清天下,一面劝其自己称帝,一面暗自掌握兵权,届时突然起兵,先以复汉为名,待把刘备势力尽数剪灭,哥哥再自己登基,大事谐矣。”
    宋江大喜:“军师计策高妙!敢问当如何行事?”
    吴用一边伸出指头道:“此时赤壁之战即将开始,欲投奔刘备,须得往南。我等到得荆州,战火已过,哥哥自领一支人马,就势先取了武陵、零陵、长沙、桂阳四郡,以作见面礼送给刘备,必受重用。此后西进两川,只需照史行事,不过当尽量显我等能耐,以取权威。待三分天下鼎足已成,然后见机行事。”
    宋江道:“甚好。”
    吴用又道:“我等起事,乃是图谋天下,此处山东乃中原咽喉,不可轻易放弃。可着卢员外分领部分人马,屯扎于此,招兵买马,整备战甲,积累粮草,届时起兵响应。”
    卢俊义道:“只是这数万人在此屯扎,难以隐瞒,曹操必定派大军围剿。就算能依仗地利与之抗衡,怕也难有发展。这个可如何是好?”
    吴用微微一笑,附在卢俊义耳边说不几句,卢俊义大喜道:“军师此计,确乎高明。”
    吴用笑笑:“雕虫小技,何必谬赞。然后再派若干弟兄,分率精干人马,往马超、张鲁、刘璋、孙权等诸侯处投奔,煽风点火,寻机取势。再派若干弟兄,往中原几个重镇潜伏,以为接应。如此方可四方八面,左右逢源,一朝发起,震动天下。哥哥以为如何?”
    宋江叹道:“军师真乃天下奇才,以我看来,比那诸葛孔明也毫不逊色!”
    吴用道:“岂敢。诸葛亮乃古今明臣,某不胜钦佩,只是如今我占了先知的便宜,倒要与他计较一番高低了。”众人皆哈哈大笑。
    宋江又问:“只是方才卢员外所说,军师以何计策教之?”
    吴用道:“这个容易。此时青州地界,虽属曹操管辖,却有昌g在此地屯兵造反,操正谴于禁、臧霸讨之。今日哥哥遇见的强人,想来便是昌g的巡哨人马。我以为等我大队分头出散之后,卢员外便统带留下的弟兄,以本地豪强大户身份,助曹军攻灭昌g。之后再不愿入朝为官,操必以员外为地方镇守。员外只需按时纳贡,却暗地囤积粮草兵马,并联络派往各城的弟兄,届时起事,怕不闹得魏国底朝天?”
    
    次日,宋江升帐,先令神算子蒋敬报所有军械物资储量。蒋敬回报,此处搜集粮草可支一年,军械略有短少,船只尽数粉碎,其余匠作物件、医药、火器等虽剩余有些,亦不充足。酒肉钱财,也还有些。宋江点头,便先对众人说了吴用的计策。众家都有些惊异。只见花和尚鲁智深挺身出道:“宋大哥,我以为军师此策不妥。我梁山一百零八人聚义,情同手足,今日既到了这个所在,便自成军旅,与汉末群雄争个高下,纵然兵败身死,也不枉好汉一场!若按军师计谋,先要把众弟兄遣散各地,看似互相呼应,实则手足分离。试问日后两军阵前自家弟兄相对,如何是好?故请哥哥收回成命,莫用那‘借尸还魂’的腌H计策。以洒家看,不如就此起兵,自树我梁山大旗,先占了这山东地方,然后席卷中原,有何不好?”
    此话一出,帐下议论纷纷。吴用冷笑连连,宋江不悦道:“鲁师兄不必多言,我主意已定了。”当下抽出令箭:“锦毛虎燕顺、铁笛仙马麟、没面目焦挺、石将军石勇听令!”
    四员步军头领出列:“哥哥有何吩咐?”
    宋江道:“你等四位兄弟,引精壮小喽罗二千人,往北到辽东地方,投奔公孙恭,等我密令所到,再做接应!”
    四人面面相觑,燕顺接了令箭。吴用道:“四位到了辽东,务须取得信任,把握兵权。我这里尚有锦囊一个,到辽东地界再开拆。”将锦囊付与燕顺。四人自出点兵。
    宋江接着发令,又差出林龙邹渊、独角龙邹润、花项虎龚旺、中箭虎丁得孙为一路,往汉中张鲁处;没遮拦穆弘、金眼彪施恩、小遮拦穆春、打虎将李忠为一路,往西凉马超处;操刀鬼曹正、镇三山黄信、病大虫薛永、白面郎君郑天寿为一路,往西川刘璋处;锦豹子杨林、小霸王周通、金毛犬段景住、云里金刚宋万四人为一路,往南蛮孟获处。每路统带二千精兵,或分头,或合并,或投奔,或潜伏,以为接应。吴用每路各交付锦囊一个。
    再点旱地忽律朱贵、鬼脸儿杜兴为一路,小尉迟孙新、母大虫顾大嫂为一路,菜园子张青、母夜叉孙二娘为一路,催命判官李立、活闪婆王定六为一路,矮脚虎王英、一丈青扈三娘为一路,每路带一百精干喽罗,分别往邺城、洛阳、许昌、徐州、长安五城潜伏,秘密刺探情报,准备内应。
    接着令混江龙李俊为首,引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病关索杨雄、拼命三郎石秀、美髯公朱仝、白日鼠白胜、笑面虎朱富、摩云金翅欧鹏、火眼狻猊邓飞,共计十员头领,引军马一万,往江东孙权地面上潜伏,见机行事。
    诸路人马分拨已定,再以卢俊义为总管,神机军师朱武为参谋,引双鞭呼延灼、双枪将董平、病尉迟孙立、百胜将军韩滔、天目将彭祀、圣水将军单廷、神火将魏定国、浪子燕青、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船火儿张横、浪里白条张顺、混世魔王樊瑞、丧门神鲍旭、铁叫子乐和、铁臂膊蔡福、一枝花蔡庆、圣手书生萧让、通臂猿侯健、紫髯伯皇甫端、轰天雷凌振、青眼虎李云、九尾龟陶宗旺、金钱豹子汤隆、插翅虎雷横,共计二十七员头领,带领二万余人,在青州屯扎。先以本地大户身份,助于禁、臧霸夹攻灭了昌g,却以此为据点,缓图发展。吴用再三叮咛领凌振道:“君之火炮之法,乃我密器,故宋江哥哥一路亦不带得,实指望到万一之时,一举成功。你在青州卢员外帐下,秘密监制,切不可有所泄漏!”凌振应允。
    
    当晚,宋江令大摆宴席,众头领与喽罗吃个醉饱,然后分头行事。次日一早,先发谴十路潜伏人马往各地去迄。第三日,李俊等引本部往南行去。然后宋江自引智多星吴用、入云龙公孙胜、小旋风柴进、扑天雕李应、大刀关胜、豹子头林冲、霹雳火秦明、小李广花荣、金枪手徐宁、青面兽杨志、急先锋索超、没羽箭张清、九纹龙史进、丑郡马宣赞、井木犴郝思文、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赤发鬼刘唐、黑旋风李逵、八臂哪吒项充、飞天大圣李衮、摸著天杜迁、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阎罗阮小七、神行太保戴宗、鼓上蚤时迁、小温侯吕方、赛仁贵郭盛、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铁面孔目裴宣、神算子蒋敬、玉竿孟康、玉臂匠金大坚、神医安道全、铁扇子宋清、险道神郁保四共计四十一个头领,三万余精锐兵马,离了青州,寻隙往荆州进发。
    
    行至豫州地界,吴用道:“我等前往,先取了四郡城池,与刘备作人情,然后投奔。只是全军同去,恐刘备见我强盛,心下猜疑。可分出几员头领,统带精兵,只做小股英雄,分别投靠,免得被他以为尾大不掉。然后日后方可配合。”宋江道:“军师高见。”便分出柴进、徐宁、索超、刘唐、孟康、武松、张清、杜迁八员头领,带精兵二千余人,各自去分路投靠刘备。又派时迁、戴宗赶往前面打探消息,大队人马,昼伏夜行,往荆州前进。
    十二月初,到达荆州地界。前面戴宗来报:时周瑜赤壁火攻已谐,曹操北回。东吴孙权亲统军与曹将张辽争战于合肥,周瑜大军与曹仁、曹洪战与南郡。刘备一面分兵助周瑜,一面攻武陵。吴用道:“四郡之中,武陵、长沙较近而零陵、桂阳较远。刘备已去武陵,金旋庸才耳,必然投降。我等可疾攻长沙。长沙兵力最强,一举击破,再乘威南夺零陵、桂阳可也。”宋江道:“我闻长沙有老将黄忠,是蜀汉五虎将之列,甚难对付。”吴用道:“彼黄忠再是英勇,终归一人耳,今我等众弟兄手段不凡,怕他怎的?”宋江便令加紧进发,绕过南郡,直取长沙。
    
    且说长沙太守韩玄,不过是中平之才,占据这数百里地面,麾下战将数十员,马步水军一万余人,战船百余只,倒也算个强盛地方。自从刘表死后,本欲投降曹操,心有不甘。再后来孙刘联军赤壁击败曹操,便约束人马,观望局势。其实也没个长远打算。这日正在郡府闲坐,卫士报进:“大人,有紧急军情!”
    韩玄一惊,忙令召进,便见雄纠纠走入一人,身长八尺三寸,枣红面皮,长髯拂然,目似朗星,原来是本地豪强魏延,字文长。彼擅长弓马,因其庄园在郡城边外,又有自己兵马,因此在郡里挂个校尉的衔。韩玄见是魏延,问道:“文长有何军情?”
    魏延道:“今有一支人马,数约不下万余,从北而来,已入我郡境地,特来禀告太守,并望拿主意。”
    韩玄问:“来军是曹丞相旗号,抑或刘皇叔声势?”
    魏延道:“却是打的‘宋’字旗号,并有‘梁山’字样,其可怪也馀!”
    韩玄一愣:“甚么?宋字旗号?”惶惑之下,令击鼓召集众将前来商议。
    无移时,众将到齐,韩玄说了魏延禀报之军情,“诸君有何高见?”
    当下站出一人,年过六旬,苍颜白发,精神矍着,朗声道:“水来土掩,兵来将当,这‘梁山’兵马想来是黄巾一般草寇,纵有十万,有何可怖。某请得二千精兵,去斩了为首贼将的首级来!”正是老将黄忠。此人身长七尺七寸,虽然年事已高,却是虎背狼腰,两臂有数百斤力气,能开二三石硬弓,使一口六十三斤大刀,有万夫不当之勇,人称长沙屏障。韩玄见黄忠请战,甚是放心,乃问道:“敢问老将军,你以为这般草寇当如何应对?”
    黄忠答道:“大人放心,一般草寇,总无章法,鼓噪而来,一战即溃。以我之见,大人与我数千精兵并数将为副,且先不与他争夺这边境县城。彼若分兵去夺,自散其势,若长驱而进,则后路动摇。我却以精兵迂回击其侧翼,一鼓可破也。”
    韩玄大喜,便令黄忠为大将,校尉杨龄、杨寿、张承、王洪文为副将,点精兵三千,出郡府迎战。魏延道:“在下不才,也愿引本部人马助战。”韩玄便教为掠阵使,领本部乡兵三百人,随同黄忠出战。
    当晚韩玄下令宰杀五头牛,十五口猪,出战将士一律吃个醉饱。次日早晨,黄忠与众将全副披挂,各自提了兵器,引三千精兵,出城东门,韩玄亲自相送。黄忠嘱道:“太守,某去之后,若有敌人赶到城下,只宜坚守,不可出战,待吾回师相救。”
    
    原来宋江一军赶到长沙境上,吴用道:“长沙兵强将勇,须得小心对付。我若长驱郡府,怕他截我中路。可分兵三支,前后接应。”便教林冲、史进、陈达三人引兵五千为前队,只要小心进发。宋江并杨志、花荣、秦明等引兵一万为中军,又分出两支人马,每支三千,自己带一支,鲁智深带一支,两边以为接应。余众交关胜统带,在境外驻扎,防备后路。
    
    时到下午,林冲三人正督军前进,忽然左边鼓声大作,军士慌乱之下,道旁旌旗竖起,伏兵涌出,为首一员老将厉声喝道:“何处草寇,敢侵俺大郡!”其时梁山军马突遭袭击,队形已乱,跳涧虎陈达挺枪迎上,战无三合,遮拦不住,拨马而逃。九纹龙史进大怒,手使三尖刀拍马来战,黄忠长笑道:“小毛贼如此嚣张!”大刀荡来,碰得当当作响,史进只觉此老力大,不由惊恐,心下先怯。奋力战到十七八合,不敢再打,亦回马而退。林教头望见黄忠如此英雄,大惊,欲自己出战,不料一旁冲出一队乡兵,为首大将高叫:“那来的蟊贼,先过我魏延这关!”林冲知道魏延后来亦是蜀汉名将,哪敢轻敌,挺丈八蛇矛迎战,二人盘马大战三十余合,不分胜败。这时节黄忠并四个校尉统带长沙兵,已冲得梁山人马纷纷溃退,史进、陈达招呼不住,只得混在败兵中逃窜。林冲见势不妙,丢开魏延,回到军中镇压。无奈长沙军取突袭之势,士气如虹,林冲虽然勇武,也独力难支,只好且战且退。偏生前面一带地形崎岖,多是沼泽杂木,梁山兵马伤亡甚多。
    忽然北面鼓声大作,却是宋江大军来到。黄忠见了,也不畏惧,叫道:“原来贼首在这里!”指挥本部掉头直冲宋江。白花蛇杨春提刀出迎,交手方才一合,黄忠大刀斜沉,把杨春马头削去半个,战马倒毙,亦将杨春颠下。青面兽杨志大惊,一马挺枪飞出,拦住黄忠厮杀。两个战了十余回合,孔明见黄忠英勇,出马欲助战,这边杨龄抵住。再战二十余回合,杨志料敌不过,把马拉开,黄忠直冲中路。霹雳火秦明大怒:“老匹夫敢如此!”抡起狼牙棒杀出。两个并了十余回合,黄忠见秦明武艺高强,卖个破绽,回马便走。秦明大呼:“哪里去!”紧紧追来,不防黄忠回身一箭,倏的一声,秦明急急躲闪,肩头上早着,大叫一声,翻身落马。黄忠回马来杀秦明,扑天雕李应见势急,挺枪来截住,小军急把秦明救回。李应与黄忠战不到十个回合,遮拦不住,只得退开,黄忠又直杀入,所到地梁山军如波开浪裂。
    眼见得逼近中军,宋江看黄忠如苍颜猛虎直杀过来,惊得手足失措,回马便走。黄忠加鞭赶上,吕方、郭盛双双赶来保驾,黄忠大刀猛力一挥,喀嚓一声,吕方画戟折断,空手而退。郭盛大惊,勉强战了几个回合,保着宋江匆匆而去。不料两边杀声大作,原来王洪文、张承二将各领了数百精兵,从两翼包抄上来,梁山军虽多,已被黄忠冲得七零八碎,故反被二将截断了归路。宋江大惊之下,黄忠已率杨寿直逼过来。背后杨春匆忙换马,与杨志两个杀回来保护,却被魏延截住厮杀。危急之时,只听一声虎吼:“哪来的鸟老头子,吃俺铁牛两板斧!”黄忠见一黑大汉着地杀来,不敢小看,只得小心招架。这时王洪文、张承二将从前面兜来,吕方忙从士卒手中取了兵器,与郭盛竭力上前保护。但宋江中军的精锐卫兵已被黄忠杀散,张、王二将反指挥本部将宋江、吕方、郭盛并数十个亲信团团包围。
    忽地弦声一响,王洪文倒栽下去。只见小李广花荣远远赶来,银枪似白龙出水,连刺数人,直撞入围,带出宋江。接着远远杀声大作,吴用、鲁智深两支人马一同杀到。鲁智深挥舞禅杖,引一队步兵,杀入长沙军左翼。魏延在后队看见,弃了杨志、杨春,赶去抵挡。这边吴用军马也从后面抄上,黄忠便也丢开李逵,掉头冲吴用的军队。这边杨志、李应、杨春等兜马杀来,黄忠挥舞大刀,力战数将,精神倍增。宋江、吴用一边看得呆了。看看天色将晚,两军各自收兵。
    当天夜里,宋江清点各路人马,总计折损一千数百人。秦明、杨林、郭盛带伤。宋江见黄忠如此英勇,以三千兵杀退四路人马,心中不由惊惶,对吴用叹道:“今日虽也斩了敌将,却耗自家这许多力气,连小小长沙都难以取得,还有何力可争夺中原?”
    吴用不慌不忙,劝解道:“哥哥休要焦急,这长沙众将尽皆碌碌,只有黄忠、魏延两个有些本事,今日我军初到,偶然失利,无关大局。我却有一计策,定叫他首尾难顾,全军败溃!”
    宋江大喜:“既然军师有此计策,请问如何布置?”吴用哈哈一笑,安排妙计。有分教:汉南名城,顿作兵火余烬;北宋草寇,反得耀武扬威。不知吴用此计如何,请看下回。

damine 2002-11-21 14:26

第三回:黄忠老眼识反间,吴用奇谋破坚城
 
话说宋江兵进长沙,只一战便被老将黄忠击败,宋江十分气恼,吴用却道自有妙计。还未开口,旁边李逵跳将起来:“军师哥哥,今天叫俺呆在中军,不放俺到阵前去杀人,好不闷杀铁牛也。明日用计,俺却要打头阵。”
    吴用笑道:“铁牛,明天这个头阵,有个名堂,叫做诈败诱敌,只需输不准赢,更不准杀人,你可遵的?”
    李逵一听,忙连连摇手道:“既是恁地,俺还是听军师哥哥安排,只求军师哥哥给个多杀人的去处,好教俺痛快一把。”
    宋江听得不畅,喝道:“这黑厮又胡说甚么,军师定下计策,你自遵循便是了!”
    吴用笑笑:“好,请众位兄弟挺好。明日大早,将我中军人马分作五队,杨志、花荣、李应、李逵各引一队,哥哥自引一队,分头排好,起先由李大官人出马挑战诱敌,各队环回演进,把黄忠诱到五里外的山冈前,两边杀出,一起攒住。这时我便指挥接应军马,挑战其后翼军兵。彼后翼是魏延,此人有勇有谋,只是贪功了些,一旦诱他胡乱出击,敌阵型必乱,此时前队林教头和史大郎再分兵两路,直抄进长沙军后队,敌军自乱了也。却教鲁达兄弟引本部人马,大张旗鼓赶往长沙郡府,做个声威,更动摇其军心。”宋江道:“军师此计策甚妙!便依此安排下去。”于是调度各营兵马不提。秦明受伤,着人送到关胜处,请安神医治疗。杨林、郭盛伤势不重,敷些金疮药,半夜好了太半,明日坚持出战。
    
    再说当夜黄忠与魏延等四将商议道:“想不到不知何处来的强寇,竟然如此凶悍。“魏延道:“再是凶悍,终当不过老将军这口刀。明日我与将军并马冲阵,只要砍死贼首,不愁群贼不退。”杨龄冷笑道:“匹夫之勇耳。”魏延大怒,便要与杨龄厮并,黄忠慌忙当住二人,又对魏延道:“我寡敌众,要防他与我分路混战。明日我与二位杨将军冲阵,张承将军接应中间,你挡住后路。若前面有敌突袭则接应我军退下,切不可胡乱出击,动摇阵型。”魏延等答应,各各安歇。
    次日辰时,黄忠列队出战,见前面李应横枪立马叫道:“黄忠老儿,今日来与你拼个死活!”黄忠大怒,正待出马,杨龄已挺枪出战,李应迎上,两个双枪并举,大战十余回合,李应回马就走,喽罗兵一起后撤。黄忠与二杨尽趋人马掩杀过去。
    李应奔走了二里上下,道旁鼓声连连,花荣挺枪杀出。黄忠见是前一日射死王洪文的将,心中大怒,轮刀便上。花荣招架了七八回合,拨马便走,此时李应人马早已退出百步外。花荣军马跟着后退。黄忠驱兵追赶。
    再奔走二里,远远望见一处山冈,黄忠正待追赶,后面张承赶上道:“老将军,前一日第一路敌军似有动静,我看将军不可冒失。”黄忠听得,便勒住战马,把士卒都停下摆开。忽听山冈后面鼓点阵阵,杨志引一军杀出,高叫:“兀那老头子,昨日洒家输与了你,心中不服,今日敢来再战三百合乎?”黄忠大笑:“手下败将,安敢再来!”提刀便上。杨志略战数合,叫声:“好厉害,不打了!”跳出圈子,回奔本阵。黄忠欲不赶,旗门下杨龄、杨寿见他得手,早下令擂鼓冲阵,于是大小三军尽皆呐喊杀过。杨志手下军卒略略抵抗,逶迤而走,将长沙军引到山冈之前。便见岗上红旗磨动,鼓号大作,大队军马杀出,正中一面“替天行道”杏黄大旗,下首大纛书“山东义士及时雨呼保义宋”,正是宋江。这时黄忠正与杨志军马鏖战,急切间后退不得,宋江左右孔明、孔亮等各带兵马杀上,杨龄、杨寿亦上前助战,两军在岗前混战。这边鼓点又起,花荣、李应两支人马又从山冈后面返杀回来,将黄忠等三面围住。中军张承急忙督率本部上前接应。
    此时魏延统带后军人马并本部乡兵,在阵后列队,看前面双方厮杀。忽见右翼旌旗摇动,又冲出一支人马,为首却是一个秀士,在哪里大叫:“长沙人马,可敢来与我厮杀?”魏延看了一回,冷笑道:“这厮不知死的,待我赶上去一刀砍了,却乘势抄到贼军的左翼后面,岂不大妙!”当下吩咐几个军中末将压住阵脚,自拍马舞刀,向吴用直冲过去。
    吴用见魏延风驰而来,心中暗喜,吩咐小校再摇动青色大旗,一边叫弓箭手、牌刀手上前迎战。魏延杀到阵前,乱箭如雨,刀矛如林,几次冲突不能得手,反倒伤亡了好些士卒。忽然一旁小丘后面又是连声呐喊,一队步军冲杀出来,为首一个黑大汉,却是黑旋风李逵,两柄板斧横扫直劈,两边李衮、项充刀牌护卫,直滚入来,顿时将魏延的后队人马切成两半。须臾之间,背后又是杀声大作,林冲、史进分两队左右杀进来。长沙人马立时自乱,魏延引少数精兵拼力突围,被史进和吴用两路逼得走投无路。林冲早挺丈八蛇矛杀入长沙中军。那张承正分兵竭力抵挡李应、花荣两面,哪能招架,中军人马土崩瓦解。前面黄忠三将正在厮杀,后方祸事起来,不敢恋战,杨寿心中一慌,早被青面兽杨志一枪刺落马下,再一枪结果性命。杨龄落荒而逃,却奉豹子头林冲,未及招架,林冲大吼一声,若巨雷炸响,手起一矛,从前胸直透后背,杨龄落马而死。黄忠仗着一口大刀,杀透重围,与张承、魏延汇合,一路奔往长沙郡府。待到城下,却见又有大队宋军列队而来,为首一个魁伟僧人,满脸络腮胡子,手提水磨禅杖,正是鲁智深。长沙军皆叫奈何,黄忠大叫道:“中军休慌,看老夫战这秃驴!”自提刀断后,抵挡鲁达。鲁达见黄忠威风凛凛,也不敢进逼,残军方得入城。这一战黄忠所率三千长沙军马,过半战死,小半投降,所余不过十之二三。
    
    收军入城,韩玄问起战况,黄忠照实说了。韩玄大怒,指魏延道:“汝强作出头,送了大军性命,尚有面目见我?”叱刀斧手绑出去斩了。黄忠急忙劝阻道:“魏将军血气方刚,急于为国立功,加之敌众我寡,故而失利。本当重罚,念在强敌在侧,望太守宽恕,准其戴罪立功。”众将同劝,韩玄方道:“既然如此,看众将面上,饶你一次。”正说间,人报城外敌军倍至,攻打甚急。黄忠道:“此刻我军出战失利,兵力又弱,只可坚守待援,不可出战。想来只要坚持下数日,彼士气自衰,公子与皇叔的救兵也当来到,可破此草寇。”韩玄便与黄忠布置众将分守四门,只不许出战。
    
    再说宋江用吴用计策,一战歼灭了黄忠人马,随即指挥四路军兵,一起赶到长沙城下,四面攻打。打了半日,毫无寸进。当晚收兵回营,与吴用计议道:“今日虽野战得手,又如何攻这长沙城?”
    吴用沉吟道:“这长沙郡府城墙坚实,粮草充足,守军人数亦不少,又有老将黄忠镇守,若是硬攻,怕是难于得手。”
    秦明道:“何不将人马分屯四门,围困这个城池,然后寻机破之?”
    吴用摇头道:“不妥。我军欲先拿下城池,然后做见面礼给刘备,本是一件浑水摸鱼的打算,若是稍一拖延,刘备大军赶到,反成了救兵,届时我军若战,必与刘备火并,若不战则与畏惧投降无异,总是不妙。想来还得用计,尽快破城。”
    忽然报鼓上蚤时迁从城中回来。宋江大喜,忙叫请入,询问城中探听得情报。时迁说了一回,宋江喜上眉梢道:“好极。我曾读三国志,知这魏延为人狂傲急躁,今既被韩玄所斥,必生异心,若能派一能言之士,前往说其反戈内应,则我唾手可得长沙!”
    花荣道:“既然魏延为人高傲,就此前去说服,恐难奏效,不若先用反间之计,令其将帅相疑,然后可以说之也。”
    宋江然之,于是安排下去。唯有吴用却暗自冷笑。
    
    
    一夜无事,次日白天,梁山人马分头攻打,却是雷大雨小。黄昏时候,各自退去。夜里三更时分,黄忠不甚放心,率几个亲信士卒,绕城巡视。到南门时,正巧四更鼓响,忽地噗哧一声,黄忠转眼看时,地下掉了一支秃头箭,上面缚张薄纸。黄忠不声不响,捡起箭放进怀里,一边继续巡城,一边问身边士卒:“这南门是哪位将军镇守?”
    士卒答:“乃是魏大人所部守把。”
    黄忠点点头,回到自己府邸中,拆开薄纸细看,却是山东呼保义宋江写给魏延的密信,内容全是蒙做内应,不可焦急,待机而动等话。黄忠看完,便直去太守衙门。
    韩玄闻黄忠深夜来访,急忙起身,二人入书房叙话。黄忠亮出密信,韩玄看罢,大怒道:“魏延贼子,原来早和这‘宋’家的草寇勾结!来人,即刻去将魏延与我绑来!”
    黄忠止之道:“太守且慢!这密信一面之词,不足为凭。若真是魏延与贼人勾结,为何他不在城上时密信方来,且看其内容,并无甚紧要地方。以老夫看来,八成是敌人的反间计。太守若犯疑魏延,怕是正中其下怀。”
    韩玄道:“那以老将军之见如何?”
    黄忠道:“我先去魏延处看看,再做打算。”
    于是黄忠又去魏延府邸扣访。片刻,魏延睡眼惺忪出来,问道:“老将军此来,有何事指教?”
    黄忠一言不发,将密信递给魏延。魏延接过,方看两行,额头上冷汗渗出。草草看完,抬眼惶恐不已。
    黄忠道:“城外贼人用反间计,被韩太守识破,特令老夫来告文长,教勿要惶恐。”
    魏延拜泣道:“老将军,吾虽草莽,岂有不知老将军替我辨白之意?此正是救命之恩也,魏延没齿难忘!”
    黄忠扶起魏延:“文长不必如此。与我同去太守处,安排对策。”
    正说之间,门公来报:“大人,外面有一客人,要见魏大人。”
    二人对视一眼,黄忠便躲入屏风后面,魏延吩咐请进客人。
    便见走进一人,身长不过六尺,尖嘴猴腮,见了魏延打个拱:“小人乃河南客人,与魏大人一位朋友认识,有紧要事情禀告。请屏退左右。”
    魏延使个眼色,侍从退下,来客轻声道:“将军,实不相瞒,我乃城外宋军麾下探子鼓上蚤时迁也。今日相见,特为将军的性命来!”
    魏延佯作大惊道:“我有何性命之忧?请先生告知。”
    时迁道:“那韩玄忌贤妒能,早看将军如肉中刺。加上前一日两军交战,将军出击失利,韩玄早有心借机剪除。近日之内,必有祸事!我宋江哥哥不忍看将军英雄被害,故而叫我前来通报,望将军早作打算。”
    魏延道:“敢问令主如何得知呢?”
    时迁道:“乃是因我主偶然获得一封密信……”一边欲从怀里摸出。
    魏延哈哈大笑:“我知,敢问密信是否这封?”伸手入怀,摸出黄忠拿来的信,扔在时迁脸上。
    时迁大惊,立时腾地而起。魏延已拔出佩剑,当头砍下,时迁一个空心后滚,早跃出五尺开外,魏延这一剑却把椅子劈成两半。魏延跨前一步,举剑又刺,时迁就地一顿,身子拔空而起,乘势左脚在墙上一蹬,借力斜飞而出,E嗒一声,撞破窗棂,身子早到了街上。魏延大步追出门,只见时迁已腾到对面屋脊之上,眼看要跑,忽地弦响裂空,白光一闪,时迁惨叫着滚下屋脊,早惊动了巡夜士兵,立时围上。魏延回头看时,黄忠手持强弓,不语站立。魏延拱手道:“老将军箭法真入神也!”黄忠呵呵大笑。这时士兵已将时迁五花大绑押来,原是腿上中箭,痛得称唤不绝。魏延以剑指道:“汝这匹夫,敢来离间我将帅,真是不知死活!”黄忠道:“文长不必理他,押到韩太守处去审讯便是。”
    
    日出时分,韩玄、魏延、黄忠等共审时迁。韩玄先问:“汝主宋江究竟是甚么角色,敢来侵犯我长沙城池?有多少人马?从实招来,慢一句,将你万剐凌迟!”时迁哪敢嘴硬,上牙碰下牙道:“我等实是山东梁山好汉,主帅便是宋江宋公明哥哥。有三万余人马。”韩玄又问计略,时迁一一供认,原来花荣与宋江设计,先以时迁潜伏城头,见黄忠走过,发个信号,城下射上密信,以为反间,再叫时迁前往游说。
    魏延听得火冒三丈,拔剑要斩时迁,黄忠急忙止住,乃对韩玄道:“太守,今日可将计就计,擒杀那宋江贼酋!”韩玄道:“计从何出?”黄忠道:“可由文长假意应允倒戈,把宋江诱进城来,两边却伏下弓弩手,城门一关,将宋江乱箭射死,长沙之围自然解释。”韩玄道:“妙计!只是宋江奸诈,又如何肯信?”黄忠道:“可令这时迁写封亲笔书信,只说魏文长答应反戈,并文长自己书信,射到梁山军中,却如此如此……”韩玄大喜,便令时迁写信,只是城头守卫甚严,不得缒城而出,只好书信通报。魏延已答应倒戈,约定于两日后二更开城南门迎接大军入内云云。到得晚上,射入城南宋军营中。一边安排埋伏不提。时迁自囚入监狱。
    
    再说宋江自时迁去后,一日不得消息,心中焦急。花荣、戴宗劝慰道:“哥哥不必担心,时迁天黑必然回来。”却有城南营寨中小校送来城上密信两封。宋江拆开,是时迁和魏延书信,不由大笑道:“好。好!长沙今日可得了!”
    吴用听得,一边来看。看了一回,忽然也大笑道:“好,好!”宋江听他语气有异,道:“军师有何见教?”吴用冷笑一声,用折扇指点道:“哥哥何其胡涂也!时迁乃鼓上蚤,便是皇庭禁宫,也往来自由,这长沙城有甚么守卫甚严,可教他难于出来,只敢通信?时迁轻功出众,又几时需要缒城而下了?分明是守军识破计策,将计就计诱哥哥入城!”
    宋江大惊:“他又如何得看破我计策?”吴用道:“哥哥忒心急了。魏延就算有异心,又如何会如此勾结哥哥?且送上密信,乃是冒奇险的路子,而哥哥却只为说‘不可妄动,相机行事’云云,这反间之意,岂不昭然?韩玄虽然昏庸,黄忠非凡人也,此计必被看破,不足为怪。”
    宋江恍然,流泪道:“如此长沙不可得,我岂不又害了时迁兄弟?”
    吴用笑道:“哥哥早些问我,也免了这番苦头。今日时迁兄弟虽然暂时被困,我料必无性命之忧。今我再翻设一计,乘彼埋伏,一举破长沙,救出时迁兄弟,也为将士们报仇。”
    宋江惊喜道:“军师有何高见?”吴用微微一笑,伸两个指头,说出如此如此。宋江大喜,遵从安排。
    
    两日后深夜,黄忠、韩玄并众将引城中主力人马,埋伏在南门两侧。原来韩玄终是对魏延不甚放心,叫他引一支人马护卫衙门。两面都是弓弩齐备,城上千斤闸也备好,只待宋江入城便要关门捉贼。二更时分,叫守军按约定打出青色的灯笼,片刻之后,南门外人马云集,中间一面大旗,正是宋江。韩玄吩咐开城,梁山人马,鱼贯而入,约莫进了数百人,便看宋江戴毡帽,身披黑色斗篷,随着大旗进城。黄忠带兵隐藏在门楼后面,只待宋江进入,便下令放千斤闸。
    宋江走到门口,四面一看,忽然将手一挥。便听城外一声号子,推过几辆特制的铁叶车,分列城门两边,顿时将城门卡住,不得关闭。黄忠大惊,急忙下令落闸放箭。千斤闸倏地放下,轰卡一声,却被铁叶车顶住。同时已经进城的宋军呐喊着冲向街巷,后面部队源源不断,潮涌而入。长沙军万箭齐下,但前面宋军尽是铁甲牌刀手,伤亡甚轻。宋江也是身披宝甲,箭射不入,兼有吕方、郭盛挥动方天画戟左右遮拦,保得平安。
    眼见梁山军越来越多,黄忠大吼一声,放马提刀冲下,连斩了数名敌兵。便见一员大将,身长七尺九寸,豹头环眼,手使丈八蛇矛相应而上:“林冲在此!”二人刀矛相交,大战三十余合,不分胜败。梁山军潮水般裹来,早将黄忠手下军卒冲散。一时间,南门内外,杀声震天,金石乱碰。
    韩玄正指挥众军将拼力反击,只听背后喊声大作,火光腾起,半天夜空映红。韩玄大惊,忽见张承匆匆奔来道:“太守,大事不好,东西两门皆被贼兵突破了!”说话间,北面街巷之中,连连冒出火烟,片刻又是无数人马冲杀出来,为首一个黑大汉手持板斧,见人便砍,就有避祸逃命的百姓,也吃他个个砍翻。又有一个秃头大汉,手提禅杖冲突,势不可挡。韩玄胆裂,慌忙掉过马头,往西门小巷奔逃。不防走到路口,又杀出一队敌军,为首将领大叫:“韩玄休走,九纹龙史进在此!”一员将领上前迎战,不到十合被一刀斩于马下。韩玄转头奔逃,迎面又是一队人马杀出,为首正是青面兽杨志,韩玄措手不及,被杨志一枪刺倒,史进抢攻,从后面赶上,一刀斩下首级。长沙军大乱,纷纷投降。
    再说黄忠在城门口力战林冲、杨林、鲁智深、陈达四将,手下军马渐渐稀疏,而四面梁山军马云集,围得密不透风。又听得高喊:“韩玄已死,诸军将降者无罪!”长沙人马再无战心。黄忠自己也刀法疲惫,乃未然叹道:“不想我黄忠戎马数十载,今死于此!”正是:老骥空怀伏枥志,小贼偏困英雄人。未知黄忠生死如何,且看下回。

damine 2002-11-21 14:27

第四回:雷绪命丧长沙郡,宋江议降刘玄德
 
且说黄忠陷入重重围困,脱身不得,忽然北面士卒喊声更巨,一彪人马杀进围来。当头一员大将刀光如雪,在乱军中劈开一条血胡同,再看却是魏延。黄忠大喜,便随了魏延冲出围来。原来魏延坐镇太守衙门,忽然两边敌军都到,知城已难保,只得率军尽力难度来寻韩玄、黄忠。沿途救了张承,知韩玄已亡,方来救了黄忠。合兵一处,见城门一带,梁山军势愈加厚实。张承道:“太守殉身,城池失陷,唯有北门敌军不多。不如掉头杀出。”黄忠、魏延然之,于是又转头向北。此时城中大乱,不少梁山军乘势掠杀城中住民,黄忠三人拼力死战,杀得铠破斧缺,从北门撞出城去。此时天边已微明,长沙城池异主。原来吴用一面叫宋江等全副装备从南门入城,一面分派鲁达、李逵、史进、杨志四人统带五千人马,分两队埋伏在城东西两处,约定时辰,同时抢城。此是“舍身诱虎”之计。黄忠虽识破宋江计策,终是计输一筹,东西门措不及防,军败主丧。
    
    待天色大亮,宋江吩咐蒋敬清点战果,收到降兵数千,战马数百匹,军械旌旗无数,并有长沙城内粮仓钱库,尽皆无损,牢狱中放出时迁,亦是平安,不由大喜。遂召集众头领酒宴庆贺。其时秦明伤势养好,已回军中。忽吴用道:“哥哥今日取了长沙,还不是欢庆时候。往南桂阳、零陵二郡,须得赶紧动手方可。”宋江道:“既然如此,我与军师各分一半人马去取二郡如何?”吴用笑道:“然则哥哥此地欲摆空城计乎?我以为南二郡兵微将寡,可分霹雳火秦明、豹子头林冲二位兄弟各引一队人马去即可。我二人还是在此坐镇,一则为两军后援,二则应付各方。”宋江道:“既然如此,酒席散后,便请二位兄弟辛苦一下。兵贵神速,今日点起人马,明早便出发。”
    次日早,宋江分林冲、陈达取零陵,秦明、杨志、杨林取桂阳。每路七千人马,其中间杂二成长沙降兵,昼夜兼程,务必取了回来复命。吴用又嘱咐道:“这边势头甚是凶险,众位兄弟取了城池,留一人驻守,其余迅速回师接应。”吴用自与宋江在长沙整顿兵马,搜集粮草,以备后着。
    
    再说黄忠、魏延、张承及张承兄弟张著等突出危城,沿路收集溃散人马,直退到城东五十里,方才驻扎下来,检点兵卒,只剩五六百人,小半带伤。黄忠道:“不想这宋江草寇,以前从未闻说,竟有如此能耐!眼下主公亡故,我等当如何是好?”魏延道:“我闻刘皇叔宽广仁厚,天下英雄翘首而望,不如前去投奔,求他发兵收复长沙,剿灭贼寇,替韩太守报仇。”正议之前,探马报说西面尘头大起,无数人马赶来。黄忠大惊:“这时兵马来到,是何意思?”众将正慌之间,二探又到,原来是庐江大帅雷绪,闻长沙被困,特引二万人马,同刘表侄子刘磐前来救援。黄忠魏延大喜,急忙迎接。
    
    两下相见,说了经过。雷绪怪道:“这各地的豪强,由来已久,我大都知道。这甚么梁山宋江闻所未闻,竟有如此兵马声势,实在奇怪。”刘磐道:“管他如何,且先进兵长沙,交战试看。”黄忠道:“不可。这宋江凶悍狡诈,军中猛将甚多,我等不可冒失。不如屯兵此地,待刘皇叔军到,再合力攻之。”刘磐不悦道:“我等现成大军在此,何必等刘玄德?莫非黄老将军以我荆州人马无能乎?”黄忠道:“岂敢,只是欺敌必败,况且这敌人底细含糊,我等还是谨慎为上。”当日争执不下。
    次日,探报宋军分兵南进,雷绪道:“既然如此,他长沙一定空虚,待我等引兵前去,一举夺占!”黄忠苦劝不听。于是令张承引百余长沙旧日兵士为向导,雷绪亲引一万人马为前队,刘磐、魏延为中路,却叫黄忠、张著带一千人马在后方接应,连夜起兵,直进长沙。
    消息早被戴宗得知,急报宋江、吴用。宋江惊道:“我这城中兵马尽出,如何能抵敌二万敌军?不如召回关胜、林冲、秦明三路御敌。”吴用笑道:“兵不在多,在其用也。雷绪、刘磐不知死活,既要来撩虎须,便叫他吃个利害!”安排下去,令李逵、鲁智深、李应三人各引一千人马,在城外埋伏,如此如此。其余军马,依计而行。
    
    雷绪、张承等引兵杀奔长沙,离城尚有二十里,人报前面宋江引军迎战,雷绪与张承并众将一起去看,只见宋江全副戎装在阵前,厉声叫骂。雷绪大怒,提起四十七斤宣花大斧,拍马便冲对阵。宋江身边杀出九纹龙史进,轮刀相迎。二将交马二十余合,史进卖个破绽,回马便走。宋江跟着后退,梁山全体丢盔弃甲而走。雷绪回头招呼全军冲上,张承止之道:“敌人如此败阵,恐有诡计。”雷绪道:“放着这许多军马在此,纵有诡计,我何惧哉!”催动全军紧紧杀上。不到一个时辰,赶到长沙城下,两军皆大汗淋漓,气喘如牛。史进背城大战,雷绪放军将直攻城池,自立马在高处看战。忽然半空白光一闪,雷绪惨叫一声,倒下马来,左胸插上羽箭。庐江人马立刻大乱,又听城楼上鼓点阵阵,生力军马杀出,外围呐喊声大起,不知多少军马冲出,庐江军大为惊恐,纷纷掉头奔逃,沿途自相践踏,死伤无数。几个贴身卫士保着雷绪,还想逃命,被史进追赶上来,一刀砍死。张承死于乱军之中。
    
    这时刘磐、魏延督率二队人马前进,忽闻前面杀声大作,急忙加紧上前,却看无数自家溃兵潮水般倒卷回来,反将阵脚冲得七零八落。却待整顿,宋江与史进、花荣等挥军紧随着溃兵掩杀过来,庐江军阵势已乱,无法招架。恰在这时,背后杀声大起,李逵、鲁智深、李应三支伏兵从三面冲出,将庐江军团团包围。魏延拼力死战,杀条血路出来,回头不见了刘磐,正欲回头寻找,却被鲁智深当住。因见四下梁山军声势愈大,只好不顾而走。后面黄忠、张著接着,商量一下,只好往北投奔刘备去了。
    原来吴用预先伏下三支人马,先以宋江把庐江军引至城下,叫其一气奔上二十里,筋疲力尽。再以花荣在城楼上放箭射死雷绪――那雷绪武艺本是不错,但混战军前中此偷袭,也是运气背霉,而以生力军马杀出。至于外面却是叫三阮等引一般老弱降兵擂鼓呐喊以做声势,乱敌军心。如此不到两个时辰,吴用以一万人马,败雷绪二万军兵,刘磐亦被李逵大斧砍死。所杀人马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长沙城外腥风扑鼻。宋江既然得胜,一面叫蒋敬检点俘虏、辎重,自回长沙不提。一面却叫关胜仍驻扎郡北,只把安道全等一般儿杂物头领及大军器械搬运入郡府。
    
    又过了十日左右,南面捷报传来,林冲、秦明攻克零陵、桂阳二郡,零陵太守刘度、大将邢道荣;桂阳太守赵范、校尉陈应、鲍龙等皆降。宋江大喜。忽北路关胜来报,言刘备大军自武陵杀来。宋江急与吴用等商议。
    吴用道:“我等早是打算要投刘备的,只是其兵势汹汹而来,须得先行交战,然后方有颜面投奔。关胜恐难抵挡,哥哥可分率部分人马先赶去接应,我这里发信催林冲、秦明两位兄弟火速回军,一起增援。”宋江然之,便亲率花荣、李逵、李衮、项充、孔明、孔亮、吕方、郭盛等头领并六千人马,前去增援关胜。
    不一日,赶到边境之上,只见关胜军壁垒高树,对面也扎下一座大营,上面高扬汉旗,将纛上书“汉寿亭侯关”。宋江悚然道:“久闻关公乃三国名将,古今武圣,今日竟来,如何是好?”花荣道:“关公固然威猛,所谓武圣云云无非是后人尊敬,况且用兵主要看兵法战策,这关公丢徐州、失荆州,要抵挡他却也不是甚么难于上青天之事。”宋江意稍安,乃军并入关胜营寨。两边相见,关胜道:“关公是我先祖,勇武绝伦,不敢冒失,所以未曾交战,特等大哥前来。”宋江道:“既然如此,不妨与之一战。”便令孔明往对阵下战书。
    
    再说刘备挥军从江夏往南四郡进发,先进武陵。武陵太守金旋不从抗击,兵败身死,从事巩志投降。正欲进讨长沙,忽闻有梁山人马围攻长沙,杀死太守韩玄,旋又报庐江雷绪军覆灭,绪及刘磐战死。刘备大惊道:“我原以为四郡之中,只金旋最是顽固,一旦攻灭,其余三郡传檄可定,更有庐江雷绪为外援。岂料何处来这甚么梁山人马,如此厉害,如此这荆州南部,岂不难得?”诸葛亮道:“这个梁山人马来得甚是奇怪,只是不管他,且先起兵前往,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刘备从之,诸葛亮又道:“敌情不明,需关云长为前部方可破敌。”于是刘备留刘封、简雍等人与巩志守武陵,关羽统兵五千并本部五百校刀手为前部,自与诸葛亮、张飞等引军一万五千,杀奔长沙而来。关胜并不出战,关羽兵马不多,也不敢强攻,两下对峙。这天忽然对面送来战书,关羽看战书落“梁山宋江”,不屑道:“何方鼠辈,吾未曾闻也。”便在战书上批“来日辰时会战”。转看孔明,随口问道:“你是何人?”孔明答:“君侯在上,小弟是宋江哥哥手下中军护卫部将,人称毛头星孔明。”关羽怪道:“如何竟和我家军师字号一样?”赐予酒肉,令其归去。
    
    次日晨,两军对阵,宋江与众头领一起出战,排开人马。便看对阵汉军凛然列阵,前面旗门之前,五百校刀手摆布得整整齐齐,刀刃寒光映日,耀人眼目。旗门下一员大将,身长九尺一寸,髯长二尺二寸,面如重枣,卧蚕眉,丹凤眼,浑身翠绿袍甲,手提八十二斤青龙偃月大刀,跨下追风赤兔千里马,正是:
    威震华夏三千里,云长英雄第一人!
    
    宋江望见,顿感威慑,此时全军将士皆有些动心。便见云长磕马走出两步,厉声道:“对阵宋江出阵答话!”
    宋江拱手道:“关君侯,宋江有理了。”
    关羽道:“宋江,汝既然是梁山贼寇,便当在你那梁山作威作福,今日何敢抢我长沙城池?”
    宋江道:“君侯明鉴,天下城池,谁有力谁可得,怎说便是君侯的?”
    关羽含怒道:“我哥哥刘豫州,乃是汉朝宗室,这荆州诸郡,本是刘表所占,今日刘表已故,岂不正该我哥哥?汝本山野草寇,既敢强占大郡,今日便请放马一战!”话说到此,丹凤眼低垂,竟似全然不把对阵放在眼中。
    宋江正待答话,旁边早恼起一个太岁,大骂道:“直娘贼,敢骂我哥哥,今日便叫吃你爷爷三斧头!”只见阵中滚出一团黑物,正是李逵,手舞板斧,直冲对面而去。宋江慌欲叫住,哪里来得及。
    关羽见李逵大步冲来,左手一摆,马前跳出一个大汉,满脸虬须,面若施漆,手使两柄铜锤,迎将上去,口里高叫:“这丑怪先与俺周仓战三百回合!”李逵只要厮杀,把大斧泼风般朝周仓头上乱砍,周仓一双铜锤左右格击,乒乒乓乓,打得火星四溅。两个步军一场好杀,正是铜锅碰铁盆,墨团砸炭头,好道是:
    怒火烧天,杀气裂云。斧锤显威,黑头精神。板斧砍铜锤,似二郎山力劈华山;铜锤敲板斧,如楚霸王举鼎压人。火光四射,便阴晦天也映得鬼亮,金声大作,纵敢死士岂能定神。两臂轮转无歇处,一心只想打杀人。二虎崖前争草道,双龙大洋夺金珠。
    
    两个大战了足足一百余回合,不分胜败。宋江恐李逵有失,叫鸣金收兵。李逵还待逞强,这边花荣高叫,李逵只好用板斧一格,跳出圈子道:“哥哥有令,先饶你。”周仓道:“汝且去歇息,我不追你。”两个对骂,一边怏怏回阵。
    回到阵中,李逵问道:“哥哥,俺正杀得起劲,为何叫我回来?”宋江道:“我看兄弟战了这许久,故而叫回来歇息。”李逵顿足道:“哥哥兀的这等不知晓俺铁牛!俺只要有厮杀的,却哪里会累!下午一定要杀个痛快。”宋江等暗自好笑。
    
    这边周仓回阵,对关羽道:“君侯,对阵那丑怪黑汉,武艺倒也不错。俺今日步战百余回合,竟还取他不下。”关羽道:“我看这厮也是贼人一员重将,下午阵前,换平儿去,以拖刀计取之。”
    过午,李逵缠着出战,宋江只得应允。两边排开,李逵跳将出来,高叫:“对阵那黑汉子,出来和俺厮并!”便看对阵关平提刀出阵道:“汝这匹夫,今日换我来取你首级!”李逵听得恼怒,虎吼一声,提起板斧便冲上去,关平用刀格挡,二人马上地下,战了约十个回合,关平叫声:“不打了。”圈马欲退。李逵哪里肯舍,一个大步跃上,举斧便劈,不料关平将身一斜,右手单执大刀,倒荡回来,直削李逵脖颈。李逵身在半空,难以躲避,急中生智,左手大斧横格过来,只听“当”“嚓”两声,李逵当开一刀,左肩却被砍伤,大斧落地,身子一顿,跌坐在地下。口里兀自还在称唤。关平勒过马头,举刀便砍下,李逵右手撑地,强一后跃,关平这一刀砍空,正想再砍,忽眼角白光一动,急忙回刀,当的一声,格开一柄飞刀。抬眼看时,却是项充见李逵遇险,背上拔飞刀救援。关平一愣之间,宋江阵中吕方飞马而出,当住关平,李衮早将李逵拖回。关平与吕方二人交战二十余合,那关平英勇,吕方招架不住,拨马回阵。关平在阵前还要挑战,关羽在旗门下道:“平儿先回,看为父出战!”关平依言,退回本阵,关云长倒提青龙刀,正是春秋刀法架势,缓步催马出阵,丹凤眼微睁,扫了对阵一遍,厉声道:“梁山贼寇,谁敢来战!”
    连问两遍,对阵杀出一将,乃是丑郡马宣赞,手提大砍刀杀出。关云长冷冷轻笑,将青龙刀起势来迎。那宣赞虽然勇武,与关云长对刀,心总是虚的,战不到五个回合,招架不住,拨马而回。关羽不赶,只是冷笑。井木R郝思文大怒,火气上来,挺枪出阵,关羽纵马迎住,战七八回合,青龙刀锋过处,将郝思文头盔片下一角。郝思文大惊,伏鞍败回。
    忽闻梁山军中鼓声震天,大刀关胜出马。关羽见他身长八尺六寸,一般的红面残眉凤眼,不由一惊,眉目全开。关胜出马揖道:“君侯,今日多多有罪。”关羽道:“休得多说,只管照刀来!”关胜把缰绳一提,使个春秋刀法架子,关羽骇然,也只得招架。二人盘马对刀,大战四五十合,不分胜败。
    诸位,要说这关胜虽是梁山第一虎将,怎敌得其先祖关云长?皆因关家刀法乃是祖传,故云长的刀势,关胜大都清楚,加之云长见关胜与自己形貌如此相近,心中疑惑,未用全力。宋江在阵前也看得明白,深恐关胜有失,便叫鸣金。这边周仓、关平望见,雷动战鼓,五百校刀手带动全军一起掩杀过来,梁山众将拼力抵挡,方才全军入营,颇折损了些人马。宋江叹道:“不想关公神威如此!真无愧武圣也!今日只可坚守,不可出战。”便叫紧闭营门不出。
    
    数日之后,吴用引林冲等并八千军回来,见过宋江。宋江说了前次战况。正言之间,人报对面汉军倍增,乃是刘备大军赶到。宋江惶恐道:“单只关羽已经无敌,如今怎么是好?”吴用道:“是矣。要我等与刘备死拼,本无胜算,今日就势归顺便是。”宋江大喜,便叫孔明再去刘备大营联络归顺之事。
    
    刘备军赶到,听关羽说了战况,正与诸葛亮商议日后部署,忽报对阵梁山军前来请求归顺。刘备一惊:“这是为何?”早有张飞叫道:“哥哥恁地小心了,哥哥威名远扬,有人归顺理所当然,何必吃惊?”刘备道:“三弟有所不知,这宋江既能力夺三郡,必然不凡,今竟轻易归顺我,实在有些古怪。”诸葛亮道:“主公所虑正是道理。不过贤者不塞归顺之路,可先请使者进来商议。”只因这一次,有分教:荆襄已添水泊虎,华堂更登草莽人。毕竟后事如何,请看下回。

damine 2002-11-21 14:28

第五回:刘玄德空收草寇,宋公明初战曹兵
 
刘备听诸葛亮如此说,便道:“既然如此,请进来。”小校传进孔明,孔明道:“在下毛头星孔明,见过刘皇叔。”话音刚落,一边张飞嘎嘎大笑:“哇哈哈哈,不想这里又出来一个诸葛军师。”诸葛孔明亦笑道:“同名同字,本是常见,况我姓诸葛,彼姓孔耶。”刘备道:“孔将军此来,有何见教?”孔明道:“皇叔容禀,我哥哥宋公明,乃梁山好汉,聚集义军欲除暴安良,护卫百姓。今因见天下大乱,群雄混战,民不聊生,只有皇叔仁厚爱民,故率麾下众弟兄前来投奔,以效犬马之劳。因空手不好见面,特取了长沙、零陵、桂阳三郡,以为礼物。”刘备暗自道:“此三郡本我囊中之物,要汝等献这殷勤!”面带笑容道:“原来宋将军如此仗义,实是难得。今将军肯与我同心匡护汉室,扶大厦于将倾,解生民于倒悬,实乃我之大幸也。刘备何德何能,得这众多义士相助,看来汉室兴复有望!”乃望天谢祷。孔明道:“既如此,容我回禀公明哥哥,隔日献将领、军马、粮草并三郡城池册表来。”令随行喽罗搬来许多牛羊米面劳军。刘备大喜,赠与锦袍玉带,请孔明带回与宋江。孔明谢恩而去。
  孔明回到自家营中,见过宋江。吴用道:“是矣。今日‘借尸’已成,可速将本部归编。”便将军马粮草册表取出。宋江一一看过,忽地心生犹豫道:“这好大家业,如此白白与人……”吴用道:“哥哥恁的说!这家业借与刘备,不过是暂存外库,数年之后,天下偿还,有何不舍?”宋江道:“只是我想若就此汇集,与刘备决一死战,岂不也……”吴用发急道:“哥哥!往日豪气盖世,生死关头,怎的反如此萎缩!今日众弟兄已然遣散,若不与降,纵不输给刘备,也吃孙权坐收渔利,那时连本断送,莫非竟好么?”宋江再转一想,笑道:“军师莫急,我也是此心,只戏言耳。只是我想这众军马投刘备之后,若被他拆得七零八落,日后呼应也难,如何是好?”吴用道:“这个自然须提防。那班降兵降将,也只好由他,我梁山自家军马,却必须得编组一起。”便传令神算子蒋敬、铁面孔目裴宣多派军吏,将自家心腹兵马分编各将,抵死不分。有对宋江道:“初次见刘备,哥哥只需如此如此,必能得手。”
  次日,宋江再令孔明送过诸般册子,刘备先展开将帅名册,见上书呼保义宋江、智多星吴用、入云龙公孙胜、扑天雕李应、大刀关胜、豹子头林冲、霹雳火秦明、小李广花荣、青面兽杨志、九纹龙史进、丑郡马宣赞、井木犴郝思文、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花和尚鲁智深、黑旋风李逵、八臂哪吒项充、飞天大圣李衮、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阎罗阮小七、神行太保戴宗、鼓上蚤时迁、小温侯吕方、赛仁贵郭盛、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铁面孔目裴宣、神算子蒋敬、玉臂匠金大坚、神医安道全、铁扇子宋清、险道神郁保四,共计是三十三位好汉,并有三郡降将刘度、邢道荣、赵范等数十人。麾下军士分布三郡,共有五万余人。刘备与诸葛孔明计议道:“生意虽好,总怕祸福难料。”诸葛亮道:“宋江于旬日之间,破长沙、占零陵、桂阳,又全歼雷绪军马,显见得非良善之辈。以如此军力,竟轻易降我,确实有些蹊跷。不过用人之际,若不允之,则三郡难以收得。今日孙曹并强,收得宋江也算加我之力。只是日后须多加注意便是。”于是约定,明日在大营设宴,请宋江全班答话。
  
  第三日,刘备军中杀牛宰马,大摆酒宴。辕门排开仪仗刀旗,金鼓齐鸣。日上三竿,对面宋江率吴用、林冲、关胜、李逵、孔明、孔亮、吕方、郭盛等人前来,刘备率合营前往迎接,两下相会,宋江先看刘备,身高七尺五寸,体貌出众,双手近膝,两耳悬颌。面色白皙,眉目明朗,唯有下巴光溜溜无一根胡须,有些滑稽。但在中军环卫之下,神态俨然有帝王之威仪。宋江不由暗自赞叹:“真英雄也!”再看身后,关云长傲然而立,神色峻武。又有一员黑脸大将,身长八尺三寸,豹头环眼,虎须倒竖,极其威猛,心道:“此必据水断桥之张飞也!”旁边一人,身长七尺九寸,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飘飘然有神仙之概,不是军师诸葛孔明是谁?孔亮在宋江身后对哥子孔明笑道:“哥哥,你也沾了他名儿的光了。”随后紧随刘备两人,左边一人身长八尺一寸,相貌堂堂,浑身白盔白甲,右边一人身长七尺六寸,眉目犀利,浑身青色战袍,却是刘备贴身牙门将,赵云赵子龙,陈到陈叔至。再往后,便是刘备麾下众将,原来刘备自赤壁战后,扫荡江南,四方云从,此时已有数万兵马,百十员战将。宋江一眼看见武松、刘唐等人也在其内,不由暗自心喜。
  再说刘备看宋江,身长只六尺三寸,黝黑矮壮,但双目自有神光,身后众将,颇有威武之人,也不禁暗自赞叹。两下互相介绍部下,到得林冲,张飞哈哈大笑道:“宋将军,你这些兄弟倒也有趣,那大刀关胜竟与我二哥一般无二,这位豹子头又仿佛俺老张亲兄弟一般!”宋江笑道:“有此奇缘,那是我等的殊荣了。”又到吕方,张飞怪道:“呓,你这后生姓吕,又叫小温侯,莫非是那三姓家奴的子侄?不知武艺若何?来来来,与俺老张比划三百回合。”伸手去拉吕方。吕方运力,哪站得住,一个趔蹶,差点载倒。刘备慌忙喝住张飞,对宋江道:“将军不以刘备粗陋,此来赐教,实是天幸。”宋江答道:“岂敢,我辈生为护民,愿唯皇叔马首是瞻,共保国家。”两人大笑,携手而入。营前早是酒肉成山,大家相劝入席,刘备道:“今日相聚,实是天赐也!来来来,大家一醉方休!”于是互相敬酒。那梁山军中之人与武松等也佯作不识,互相询问。宋江恐李逵粗陋,叫他独自抱了一坛酒,一大盘肉到帐后去吃,正碰见周仓,李逵骂道:“你这黑汉好不痛快,不与俺厮杀够,反叫个小白脸用鸟诡计算俺!”周仓笑道:“多有得罪,先敬一杯赔罪,日后同在一军,再谈报答。”李逵道:“俺不耐烦小杯,且换大碗来。”
  
  酒过三巡,席上欢声融融,吴用一使眼色,宋江忽道:“皇叔,今日当众位之面,某有一个请求。”刘备道:“将军但说不妨。”宋江道:“我这里弟兄,相随数年,情同手足。今日归顺皇叔,为汉室出力,自然是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不避刀剑。只是祈求能将我将兵一起留用,不要东西拆散,以冷了众人之情。这是某一家之请,皇叔若觉不妥,我等严遵军令,不敢再妄图。”刘备微微一怔,旁边诸葛亮急使眼色,刘备转一想,笑道:“将军如此忠义,备安敢强拆散手足!来来来,再饮一杯。”
  诸葛亮心下不悦,饮了一杯,起身到后营溜达。忽见近日长沙军新投的三个将军进帐,为首的老将黄忠问道:“诸葛军师!刘皇叔何时发大兵为韩太守报仇!”诸葛亮作难道:“三位,如今梁山宋将军已归顺皇叔,如何是好?”黄忠大惊,三人面面相觑。魏延问:“那宋江现在何处?”诸葛亮道:“正在大帐前与皇叔饮酒。”魏延大叫一声,拔出佩剑,大步便赶往前营。黄忠、张著拔剑紧随。诸葛亮阻拦不住,慌忙跟来。
  片刻到大营前,魏延提剑便奔宋江。旁边吕方、郭盛急立阻拦,后面黄忠、张著赶到,宋江两边林冲、关胜、孔明、孔亮皆拔剑站起。两下对峙,魏延举剑直砍吕方,忽地两条人影一晃, 瞠当几声,魏延、吕方、郭盛的宝剑已各被人架住,再看时,架住魏延的是赵云,架住吕方、郭盛的是陈到。便听刘备喝道:“大营之前,谁敢撒野?不弃剑者立斩!”黄忠拜到:“皇叔,这宋江杀害韩太守、雷将军、刘磐公子,又蹂躏城池,分明心怀叵测,望皇叔为我等作主!”刘备叹道:“彼时也是各为其主,今日宋将军已归我大汉,望三位看我薄面,化干戈为玉帛。”宋江也对黄忠揖道:“某只想取了长沙送皇叔为见面礼,伤了韩太守也是不得已,请老将军宽恕。”这时诸葛亮赶来,劝开黄忠等三人。宋江等自告辞回营。黄忠等人见刘备收编宋江,欲改投他处,当不得刘备流泪苦劝,于是留在麾下。
  
  当夜刘备再与孔明商量。诸葛亮道:“主公今日酒宴之上,怎能答应宋江这个条件?日后他借机尾大不掉,岂不遗患无穷?”刘备道:“当时局势,我若不答应,势必翻脸,终是不可得。且先应允了,再做打算。”孔明叫苦道:“当时在我军之中,他安敢翻脸?主公一时手软,当众答应,今后不好再改,必有麻烦!”刘备道:“我贯以仁义待人,怎能如此胁迫?宋江若本无歹意,日后自是一家,我再这般算计,岂不为世人所指。军师不必多言。”诸葛亮长叹而出。刘备看了忽觉不妥,叫住道:“我欲不以梁山军委任城池,以便控制,如何?”诸葛亮道:“如此可以原班降将守三郡,以为牵制。”
  
  数日之后,刘备任关羽为荡寇将军,张飞为征虏将军,黄忠、赵云为偏将军,魏延为校尉。又以宋江为振军将军,吴用、关胜、林冲等为校尉。以巩志为武陵太守,魏延为长沙太守,赵范为桂阳太守,刘度为零陵太守,将原先为宋江军所掳的三郡降兵,尽发还编排,令守御本郡。却将宋江所部军马三万,仍归各自将领,号为“梁山军”,随带于公安。
  宋江暗与吴用商议道:“这刘备将我受降兵马尽数发还与众人,又另置太守,分明欲悬空我等,如何是好?”吴用道:“这个不妨,本部人马在就是。只是哥哥将人马如此汇集,虽可保手足齐全,却难得发展,若被他叫我全军去打恶战,反而受损。”宋江道:“如此则怎的是好?”吴用道:“我有一策,可借机拓展,今只叫那自投刘备的弟兄如此如此……”
  
  两日后,刘备聚众人商议军情,孙乾禀告:“皇叔,东吴周都督在江陵与曹军对战,相持不下,闻我军连得城池,祈望增援。”刘备转问诸葛亮道:“军师你看如何?”诸葛亮道:“既为盟军,不可不应。可教关云长引军从夏口沿沔水上,张翼德引军从沮水牵制,却叫梁山军宋公明引本部沿夏水迂回,三路并进,可以取胜也。”刘备问众人:“意下如何?”便听一人道:“皇叔,东吴攻克江陵,虽损曹操,总是他人得利,皇叔的城池却无半分增加。某不才,愿领一支军,前去取了交州来献与皇叔!”却是柴进。他自投刘备,故无人知其梁山身份。刘备道:“交州地方荒远,军马远去,恐得不偿失。”柴进道:“此去虽然偏远,但以皇叔威望,必可得手。交州地方广大,住民虽少,毕竟又是一分疆土。得之,进可窥吴会、两川之背,退可作荆襄之壁,在下自当不辞辛苦,为皇叔出力。”刘备点头,正欲开口,一边林冲站出道:“皇叔,不劳其他兵马,某林冲亦愿自引梁山一军,去取了交州来!”刘备看看诸葛亮,诸葛亮道:“既然如此,便请柴进为主将,林冲为副将,前去交州,如何?”此本是诸葛亮令柴进牵制林冲,以削弱宋江势力。宋江佯做犹豫道:“皇叔,这个……”林冲早抢出:“末将尊令!”刘备道:“好!便令关云长引军六千,沿沔水北上阻敌襄阳乐进军;张翼德引军五千,至沮水为阵。宋公明引梁山军一万五千,从夏水迂回江陵。以柴进为定南校尉,引军三千,并林冲、鲁智深统带梁山军二千,南下攻打交州。”令下毕,诸葛亮、吴用,各自心底欢喜。
  
  且说宋江、吴用、秦明、关胜等引军一万五千,沿夏水而进。关胜道:“这必是诸葛亮诡计,欲借曹操之手消灭我军。”吴用道:“消灭倒不至于,但他知这迂回一路,最是冒险,却故意给这个钉子让我等碰。”宋江道:“如此则怎的是好?”吴用笑道:“哥哥放心。我军右翼乃是关羽,此人心高气傲,由他抵挡,我军只莫进得太快,可保无失。”宋江然之,于是下令全军,一日只行四十里,慢慢挨着。
  
  不数日,人报关羽遭襄阳乐进与江夏文聘两军夹击,催宋江火速进兵增援。吴用道:“不必管他,我等之事乃是进取江陵,只派少许援军即可。”忽然关胜闯入,拜道:“哥哥,君侯是我先祖,只求哥哥看我面上,发兵救援。”宋江看吴用,吴用使个眼色,宋江和颜道:“既然如此,我与你一千步兵,二百骑兵,快快去吧。”关胜拜谢而出。
  吴用道:“关羽此战必败,纵有关胜助战也无奈何。只是我奉命迂回,若是一战不打,未免有些不好看。”宋江道:“一切在军师安排。”
  于是吴用令加紧前进,直趋清泥关。行到次日,人报前方有曹操大将张绣、李通引兵一万前来阻截。吴用令出战。两阵对圆,张绣大骂道:“大耳儿手下贼将,敢犯国家地方!”李逵听得火冒三丈,提板斧杀出,对阵又出一员步将,却是张绣心腹将胡车儿,身长八尺七寸,极为雄健,手使一根熟铜棍,辟头便打李逵。两个厮杀十余回合,宋江身边杨林飞马而出,对阵李通挺枪杀来,两个战无十合,杨林招架不住,逃回本阵。张绣在旗门之下,催动大队骑兵,从右翼直扑过来。吴用在中军急挥动令旗,阵型倒转,秦明提狼牙棒出,截住李通大战,又令杨志率骑兵从中路冲出,反截张绣骑兵的侧翼。两军扭转厮杀约一个时辰,各自收兵。
  宋江回到营中郁闷道:“不想这三国将领如此难胜。”吴用笑道:“李通、张绣皆北魏名将,哥哥岂能小看他?无畏,我有一计,可以破之。”正商议间,有小校报密信,宋江一看,却是留在青州的铁臂膊蔡福。原来奉卢俊义之命,投往曹操军中内应,却正在李通手下为头目。信中将曹军营地图样写的一清二楚。吴用大喜:“天助我也,今夜一战成功!”
  于是分派人众,令史进引兵二千,攻曹军左营;秦明引军二千,攻曹军右营,杨志引军一千,抄入后营,宋江自引三千大军,正面攻打,却派时迁往后营放火。其余人马,严守壁垒,准备接应。各军二更吃饭,三更出发,务要成功。
  再说曹军厮杀一夜,各个休息。张绣谓李通道:“白日激战,只怕敌人夜袭。我二人各引军兵,分守左右二屯,宁肯多费些小心,不要有失。”李通道:“将军所言是。”便各自把守两边。眼看三更已到,左右无事,都有些松懈。忽然后营粮草火光冲天,军卒纷纷炸营大乱。二人各自叫苦,皆不知如何出事,却不知是时迁带了火种,先按信找到蔡福,领了火种,潜入粮仓放火。那巡卫兵中有蔡福之心腹,故能得手。火光一起,曹军中隐藏的梁山喽罗混在其间,起哄搅乱,蔡福亦故意在营中乱嚷,使军心更是惶惶。这边李通、张绣见后营起火,已经着慌,其时公孙胜在营中踏罡念咒,平起一阵疾风,火添风势,烧得半天透红,似是赤壁重演。张绣、李通正不知所在,只听鼓声大作,杀声震天,前面宋江、史进、秦明分三路杀来,后面杨志抄入营后,曹军四散崩坏,李通、张绣各自杀条血路突围。宋江率众连夜追杀十余里,斩首三千余级,大获全胜。
  宋江至白日收集战果,并有俘虏数百人,尽数编入本部。秦明便要乘胜进军,吴用道:“否。今日战胜,足以回复刘玄德之令。适可而止,不必现在去与曹军死拼。”便又原地驻扎。
  
  原来其时曹仁、曹洪在江陵与周瑜作战,屡屡不利,士卒伤亡甚多,已是难熬;全仗有清泥关、襄阳两路为后援,还在死撑。忽闻报刘备军三路数万人马挺进,立时震动。关羽虽败于乐进、文聘夹击,却颇牵制了两处兵力,张绣又被宋江杀败,曹操遂令曹仁北退,东吴遂得江陵,刘备亦撤回三路人马。关羽在沔水为曹军败,损兵千余;张飞在沮水,少有接战,惟宋江在清泥关打胜。刘备只得重赏宋江黄金百斤。
  
  再说柴进、林冲等引军五千南进,行半月余,近交州地界,柴进与林冲商议道:“这里地方偏远,我只五千人,须得好生计议才是。”正说间,前军齐声叫:“有敌人来犯!”二人大惊。正是:方离荆州新定地,又逢楚南何路人。欲知来的是谁,且看下回。

damine 2002-11-21 14:29

第六回:花和尚力服蛮帅,小旋风恩结人心
 
且说柴进、林冲、鲁智深三人南进交州,已入其境,忽然前军乱喊。鲁智深急提禅杖,率心腹小校数人赶到前军,见前面路两旁皆是山坡,丛林茂密,路口有一队蛮兵,赤身裸体,往来跳跃砍杀。部下军卒皆不敢当。鲁智深大吼一声:“哪来的蛮子,敢与洒家作反!”跳将出去。便看一个蛮将,赤体步行,手提大砍刀,虎虎杀来,鲁智深轮水磨禅杖,辟头打去。二人大战十数回合,鲁智深天生神力,又是武艺高强,蛮人虽然勇武,也抵挡不住,刀法渐渐乱了,又战十余合,鲁智深禅杖横荡,当的一声,蛮人砍刀脱手,飞出十步开外。蛮人慌忙后退一步,却不显恐惧。鲁智深哈哈一笑:“看你倒是个好汉,一边退去,我不杀你!”蛮人听得,躬身行礼道:“多谢大人。”却并不退去。便看旁边又出一个蛮大汉,长得是:
  身长八尺,腰大十围,红面黄睛,疑作星转斗降,赤足被发,定是野怪山精。浑身筋突,手足骨扭肉滚,遍体异彩,面目如虎似龙。分明南疆百越王,独立长啸楚天舒。
  这大汉手使一柄铜瓜,对鲁智深喝道:“那秃大汉,你虽能胜过俺兄弟,却不该侵我土地,今日我两个不要众人帮手,且打一场,看看谁个厉害?”鲁达本是个好勇的人,闻言也不多说,禅杖一抖,摆个倚天把剑势,喝道:“且进招便是!”那大汉冷笑一声,双手持铜瓜打下,鲁达将禅杖向上一迎,当的巨响,火星四溅。那蛮族汉子叫声:“好力气!”铜瓜转头横扫,鲁达身子一斜,禅杖平推而出,削那汉子头颈,两下招式一碰,各各撤回,旋又进击。便看一个恶和尚,一个凶蛮人,在这路坡前盘旋交斗,一条禅杖,一柄金瓜,你砸我杵,打得声震四野,黄光裹着黑光,叫两军都看得眼花缭乱。这当儿柴进与林冲也都赶到观战,看两人大战了五十余合,不分胜败。柴进谓林冲道:“这个蛮子这般厉害,竟能和鲁达兄弟战上这许久!”林冲道:“彼虽力大,武技却略逊鲁达兄,我看再有三四十合,鲁达兄必能以巧招胜之。”原来这鲁达果然动这脑筋,心里却寻思:“这蛮子虽然凶恶,倒也不似个歹人模样,若能结交了,俺梁山大业也好多个帮手。怎生想个办法活擒了他,方好降服。”寻思到此,鲁达故意略留几分力气,反让这大汉占些上风。那大汉得势不让人,进招更狠,招招杀人,看得柴进胆战心惊。鲁达却是引这大汉自行乱了进度。果然再战数合,那人步态已乱,鲁达再退一步,那人抢进,却把左脚迈在前面,鲁达乘势折腰,禅杖突扫他下盘,那人急待竖兵器格挡,鲁达一击之下,借力把禅杖反指他面门,那大汉再起铜瓜招架,身形摇动,被鲁达双手紧拿禅杖,着力打下,彭的一声,铜瓜早脱了只手,身形后仰。那一头铜瓜倒砸下来,眼看要打到自己脑门,鲁达惊叫声:“当心!”心道不合却打杀了这厮。不料那人倒地之时,左手用硬力一握,生生把个重六七十斤的铜瓜单手捏稳,接着一跃而起,对鲁达拜道:“壮士,俺是服你了!”鲁达也松了口气,还礼道:“休得说此话,若把洒家作朋友,只一同喝碗酒便是。”两人各自哈哈大笑。
  这边林冲柴进上前,柴进问道:“请问这位壮士大名,为何一言不发,便攻打我军?”那大汉道:“俺乃百越蛮王摩罗是也,这个是俺弟弟摩沙,这交州百越一带十万蛮人,尽归我管。还有个武陵洞溪蛮王沙摩柯,也是俺结拜兄长。只因这交州的大官儿叫做士,对俺说荆州有兵马来,专抢我交州土地,故叫我前来这边迎敌。”林冲道:“错也!我等是荆州刘皇叔部下,专到交州来助蛮人,不受那士祸害,大王却被骗了。”摩罗摇头道:“那士却不害人,反对我等有关照。” 柴进笑道:“这是故意愚弄,使大王为他卖命,却反伤自己朋友。”摩罗道:“也对。那你这几个却叫甚么名字?”三人报了姓名,摩罗道:“难得相遇,何不入俺寨子去喝几碗?”柴进犹豫之间,鲁达先道:“好极,好极,接连行军十余日,且先休息一下,以备日后厮杀。”林冲亦无不可,于是三人整顿军马,随摩罗入寨。
  这蛮人寨子在山陵环保之中,内有平坝,多水流林木,四面环山,风景秀丽。蛮人竹楼,多依山傍水而立,貌似简陋,其实坚实。三人皆是北方好汉,见这等情形,赞叹不已。林冲道:“谁言蛮人不晓文化,今观这风景,实与中原各有风色也!”鲁达道:“常听人讲蛮人如何粗鄙,我倒颇佩服他哩!其实都是一般百姓,各有肝胆,何必分得高下?”
  其时天色已晚,摩罗吩咐杀牛宰羊,大摆宴席。土酿米酒一坛坛敲开,又有无数打得干鲜野物,满满地堆着。月上梢头,寨子中篝火熊熊,人声鼎沸,柴进、鲁达、林冲带来的军士与众蛮人挤坐一团,火上羊腿猪脊烤得焦香滴油。鲁达生来爱吃酒肉,汉朝生活清苦,虽在军中,因米粮不足,未敢放肆。今日得此机会,自是不必客气。那蛮人酿造的米酒本不浓烈,入口只是甘醇,鲁达举若饮水,须臾之间,连尽一坛。兴之所致,只用手撕扯大块肥肉,嚼得满襟留油, 快活欲仙。那摩罗、摩沙见鲁达豪壮,异常欢喜,只顾大碗敬酒,自己也是狂吃豪饮。柴进、林冲暗自发笑,也豪情大发,碗到酒干。两个蛮酋更是高兴。忽鲁达道:“今日我等一见如故,何不就此结拜兄弟?”摩罗大喜:“对,拜了兄弟,便是一家,以后也好照应。”林冲闻言,也喝采:“甚是!”对柴进道:“柴大官……柴将军,何不也……”柴进低声道:“我若也结拜,万一被刘备得知,这交州不好拿了。”林冲点头。鲁达道:“结拜便快来结拜,这厮罗嗦甚么!”林冲道:“柴将军父母有命,不便与异姓结拜,就我四人结拜即可。”鲁达骂道:“甚么父母有命,不就是……”林冲赶紧止住,拉了摩罗、摩沙,四人叙了年齿,鲁达最长,摩罗大林冲止二个月,摩沙居幼。于是摩罗令蛮人取来公鸡宰杀,汲血混酒,四人分饮,指天立誓,结拜为兄弟。时众蛮人与士兵皆醉,蛮人便起,牵手围火跳跃舞蹈,口中呓呀唱词。只听鼓点咚咚,铜铃脆响,众蛮人手舞足蹈,摇头扭腰,好不快活。柴进等的士兵也不由兴起,纷纷加入。大家吃喝玩乐,尽醉一夜。
  次日早起身,三人整顿行伍,出了寨子。忽报士谴弟士壹将兵万余前来。鲁达道:“这厮前来,正是灯蛾扑火,自取死耳!”柴进道:“整顿全军,急速逆战!”摩罗道:“弟兄们有事,我率本部蛮兵相援!”柴进道:“且慢,我却另有一事欲烦劳大王。”摩罗不悦道:“你这将军甚是不直,先不肯结拜,今又不肯要我帮忙,敢是看不起我蛮人?”柴进道:“岂敢!只求大王如此如此……”摩罗笑道:“不肯要我厮杀,却耍这等花招。”依计而去。柴进、林冲等催动军马,尽皆向东进。
  行无数里,正遇交州人马。两阵列开,士壹旗号大书“汉合浦太守定南校尉”,两边排开十数员牙将,倒也威风。这边柴进出马道:“士将军,你兄弟占据南国,并为列郡,既遵从汉室旗号,今我主刘皇叔雄兵到此,当速速裹甲来投,不失为国家明臣,怎可起兵抗拒,莫不知逆天者亡乎?”士壹大骂道:“竖子胡言,刘备植席贩履之徒,枉冒皇室,割据地方,今又遣汝等无名鼠辈,犯我州郡。我亦不与你说口,有胆的,过来一战便罢!”话音未落,柴进身旁林冲大怒,拍马冲出,士壹军中一将手使双刀出马叫道:“我乃骑都尉鲍范也,鼠辈领死!”林冲并不答话,拍马逼上,战不三合,抬手一矛,戳死鲍范。交州军大惊。林冲一言不发,旋马自回。士壹旗门下,大将胡卦挺枪出战,鲁智深叫声:“来得好!”提禅杖跳出,两个马上步下,盘旋交战,约十数合,鲁智深一禅杖打折胡卦马腿,那马重创倒地,把胡卦颠下地来,早被鲁智深手起一杖,打得脑壳裂成两半,一命归西。交州军无不悚然。这边柴进看见,急令擂鼓,小校摇动大旗,林冲一马当先杀出,众军将如波浪冲涌而来,交州军当者披靡,阵脚即刻崩裂,士壹弹压不住,拨马先走,顿时兵败如山,降者不计其数。柴进、林冲、鲁智深督军追杀十余里方回。
  当夜相议,柴进道:“交州地方广大,若是单靠武力,恐难尽得。日后交战,当设法服其心志也。”林冲道:“士燮居南二十年,势力深广,今士壹虽败,并有大军卷土重来。”鲁智深笑道:“林教头如何这般说,我军虽寡,却甚是精锐,他若前来,正好一举歼灭!”次日,转军向东,直进於县。
  却说士壹一战兵败,计点士卒,折损十之三四,不由叹道:“这刘备军将竟如此厉害,如何了得?”正与副将商议间,外面令兵急报,却是士燮与三弟士,起交东、广南兵三万余前来。士壹急忙迎接入大帐,兄弟三人齐商量。士壹说了战况,士燮道:“我原意刘备方得荆南,左右未安,必不敢来犯我交州;及闻彼军南下,然不过五千,依无以为大患,故先叫蛮王摩罗阻击,再叫义彦引兵去战,谁知却被杀败。故从东引兵来抵挡。”士壹道:“刘备派来之将名不见经传,却是威猛异常,下次交战,我当分兵诱之,然后三面夹击。”士燮道:“义彦此计甚好。”于是安排下去。
  
  次日,人报刘备军进於县,士燮便尽发人众前往迎敌,安排如此如此。这边柴进将本部军马,列成临战之势,逼近县城。至县十五里,右侧士壹引弱兵数千挑战,骂道:“前一日不慎输了,今日汝还敢来战乎?”林冲笑道:“真有不知死的。”拍马而出。士壹掉头便走,林冲按马不追,嘿嘿冷笑。后面柴进挥军上前,布置如此如此,便叫鲁智深引五百步军开头,全军直追赶而去。
  走了数里,士壹军翻过一道小丘梁,柴进下令加紧进发,赶上丘梁,只见下面却是一个盆地,四面皆是丘陵,士壹军正在前追赶。柴进冷笑道:“雕虫小伎,欲何谓耶?”便令鲁智深引五百步军追击下去,自按大军缓缓下坡。
  原来士燮早将大军伏于丘陵之后,特叫士壹诱敌,只等敌人追击下来,便好三面夹击。谁知敌军只以五百人追击,反不知所措。士道:“事已至此,何不就先灭了这支敌兵,也好振作士气!”士燮然之,令擂鼓大作。便看三面丘陵之上,呐喊声似滚雷炸响,旌旗林立而起,片刻之间,三面山头,交州军黑压压如蝼蚁而集,翻滚直下。鲁智深等五百军列成圆阵,巍然不动。须臾,三面敌军迫近,羽矢如飞蝗,鲁智深大吼一声,当先跃出,身后是五十名长枪手,五十名盾牌手,两翼张开,乱箭多被挡住。转眼间裹入敌阵,禅杖舞处,浑然铁圈,边缘血肉横飞,人马扑地。正面交州军措不及防,竟被冲得纷纷倒退,自相践踏,死伤无数。两翼交州军,却是士燮之子士、士郑见状急麾军从两翼围裹上来,把鲁智深的四百人圆阵团团包住,却是冲突不入。原来宋时兵甲制作,原比汉朝先进,宋江占梁山多时,屡败官军,也整备不少,加上有金钱豹子汤隆维持,其实甚是犀利。但因恐被汉人学去,故极少用。柴进因要得功,又想交州地方僻远,不怕刘备得知,故将随军五百套与鲁智深五百步军。那精制铠甲,原也非无弱点,但突用之下,自然大起功效,交州军虽围住,冲突不入,士气却是渐渐不如。这时那鲁智深并一百精兵将正面敌人冲得大步后退,却似造了一个凹槽,当即转戈向右,似一把刮刀倒卷回来,所到之处,交州兵将尸横遍地,硬生生又闯出一条血弯道。士燮在山头,看鲁智深以一百人在盆地中左冲右突,反复搅转,四围数千之兵竟是望风披靡,不由胆战心惊,以至目眩。
  柴进在这边山坡之上,看鲁智深渐渐疲了,便令点起狼烟,同时分派两员偏将,各引八百军,从两边抄到士、士趾竺婕谢鳎自引余部,冲下坡去,便听杀声大作。士、士终在设法围攻鲁智深后路,见三路敌军从坡上冲下,腹背受敌,阵型大乱。这边士壹见状,急回军往战,士燮在山头原留下万余兵以为后应,此刻便纷纷投入,两军在盆地之中扭作一团,柴进、鲁达虽然兵精将勇,毕竟人数占劣,因此也讨不得便宜。
  忽地四下里锣声乱鸣,无数蛮兵如江流汇集,直入参战。交州军大惊之下,军心立乱。士燮谓士道:“事急矣!我等当速率本部亲兵杀出,以定军心!”于是纵马率亲卫兵将,杀下山坡。才到半途,山脊上一彪军突起,为首一将身长七尺九寸,环眼圆睁,背后旗大书:“梁山五虎将天雄星豹子头林冲”,直从背后掩杀下来。士燮卫军怎料得后背竟出敌人,立时土崩瓦解,直溃下山。士燮见林冲追杀而来,不敢招架,伏鞍而逃,方到谷底,斜刺里杀出一队蛮兵,为首摩沙高呼:“士大人,今日为了俺哥哥,只好拿你送礼了!”士燮正在叫苦,一人大喝:“蛮子休得伤我父亲!”杀出一员小将,手使月牙戟,挡住摩沙。二人大战三十余合,摩沙渐渐不敌。此时士燮已向山后逃窜,林冲见势,放马奔下,直追过去,那员小将弃了摩沙,来敌林冲。两人矛戟并举,战约十数合,林冲大喝一声,音若雷霆,那小将先战一阵,已然力怯,又见自家军马混乱,不由心慌手慢,被林冲右手持蛇矛逼开月牙戟,左手轻舒猿臂,把那小将拦腰抱住,擒过马来。此时盆地之中,交州军已然群龙无首,四面丘陵,又没个逃处,只是惶惶乱跑,各军将自顾不暇。士、士值缺;な扣贫崧范走,士从小路走脱,士壹被鲁智深打倒马匹活捉。三万余交州军,阵亡五千,降者逾万。缴获战马七百余匹,甲杖不计其数。原来柴进见士壹出战诱敌,便知其意,一面唤蛮王摩罗引军潜进包抄,一面叫林冲带精骑五百,抄到盆地之后,看这边狼烟起信,迭次杀出,又故意叫鲁智深引五百精兵诱敌大军出动,反客为主,待其士气衰败,各路再起,因而大获全胜。这是柴进在梁山拜吴用为师,学得不少韬略,因此有此计略。
  
  当晚安营扎寨,推过俘虏来问。那员小将原是士燮次子士徽,推入帐中,只是破口大骂,直立不跪。鲁智深赞道:“好汉子。”柴进又令推过士壹问道:“将军今日被擒,可愿屈服?”士壹冷笑道:“若非蛮人造反,我二人之位当易也!可恨这帮蛮子,往日施恩不吝,一朝如此背信弃义!今日既然被擒,要杀便杀,何必多说!”林冲闻言起,亲释叔侄二人之缚道:“二位义士,我等安敢得罪?”扶到自己之座上。士徽、士壹只不作声。柴进令送入酒肉,二人自取来吃,却还不说话。
  正僵间,人报有人求见。柴进、林冲二人出帐看时,却又是一个青年将军,见了二人拜道:“二位将军,请恕家父一命!”林冲问:“请问将军是谁?”那少年道:“我乃士壹之子士匡也。今日家父阵前被擒,我孤身入此地,愿替从一死,只求能放了家父。”柴进看了林冲一眼,道:“你若能降,我便放了你父亲,并保你为官,如何?”士匡道:“我叔伯父子镇守此地二十余年,岂有降者!今愿身受万剐,以替回家父一命。”柴进道:“我若不放汝父,反将你杀了,若何?”士匡凛然道:“我既身入此地,岂有顾惜命哉!只是将军若如为如此无义之事,纵然得九州之地,须臾必覆亡!”柴进感叹道:“交州之地,一门父子皆如此英烈,岂有他也!”便对士匡道:“公子请进帐再叙。”
  进得帐来,柴进吩咐给士匡送上酒茶,教与士壹、士徽同坐,一边道:“士威彦镇守交州二十年,威名远震,我等不胜钦佩。只是今日汉贼曹操把持朝政,时欲篡逆,我主刘玄德为匡扶汉室,起兵聚义,交州乃大江之背,故势在必得。今日奉命入公等境地,实属无奈。只是公等请思想,交州地界如此,东有孙吴,西有刘璋,焉可保净土?莫若齐聚刘皇叔旗下,共捍大业,岂不为美?”士壹道:“承将军厚爱,只是未得兄长将令,不敢贸然说话。”柴进点头:“说得是,今晚不才喧宾夺主,便请诸位且尽一醉。明日我亲自送回。”吩咐把盏。士壹父子叔侄三人便也不客气,宾主相饮,尽夜方散。
  至明,柴进又吩咐取士壹、士徽战马、铠甲、兵器,同士匡一起送出营门之外。柴进对三人道:“我等心意,望告知令兄,我等翘首以待。若是无意,则战前一决生死,亦无怨恨。”三人感激涕淋,再三拜谢而去。
  回到帐中,鲁智深问道:“柴大官人莫非爱他忠义,所以放回?”柴进道:“此其一也。士燮在交州二十年,结好各方,恩施百姓,惠及蛮人,民望甚大。今我等以军入境,若单靠强力,虽得其地,难保安稳。且我等之意,实欲要重振梁山,这交州地方广大,好一块基业,若不能安抚其民之心,安能得为我用?我特释二人,为收其心耳。这也是当年诸葛亮平南蛮之计。”鲁智深笑道:“当年?大官人莫非忘了,今日诸葛亮还未能入蜀呢。”柴进一怔,旋即哈哈大笑。柴进又吩咐将前二次交战生擒交州军一万四千余人,愿留者编于军中,其余尽皆发给口粮释放,任其回乡归队,有伤者并给医治。所放九千余人,皆感恩戴德而去。
  再说士壹等三人归回本军,见过士燮,言了此事,并说柴进仁义。士燮沉吟不语。又有数千本部被俘士卒,熙熙攘攘,各归营盘,遍说北军之恩。士燮正在犹豫,人报交州刺史赖恭、苍梧太守吴巨到来,士燮惊道:“此二人与我素来不睦,今番前来,有何用意?”正是:才感彼将薄云义,又见此间嫌隙人。不知赖恭、吴巨此来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damine 2002-11-21 14:30

第七回:柴进平定交州地,吴用计间孙刘姻
 
原来这交州刺史赖恭与苍梧太守吴巨,皆是刘表委任之人,与士燮分庭抗礼,一向少有往来。士燮闻二人此时前来,心道:“必有不轨。”令请入。
  赖恭、吴巨入帐,见礼坐下。士燮问道:“未知二位来此何干?”赖恭道:“闻知威彦兄与北军交战失利,请问下一步当若何?”士燮道:“自然当重整人马,决一死战!”赖恭、吴巨对视一眼,吴巨道:“只恐北军凶悍,我交州人马难以抵挡。”士燮道:“是何言!我父子兄弟割据交州二十年,偶有闪失,岂能便将基业送人!”赖恭道:“威彦占据诸郡,权深位重,何不归降刘皇叔,不失富贵功名也。”士燮拍案而起:“二位既如此说,可自去投降,我亲引本部,与北军决一死战!”时士壹、士等在侧,欲降他火气,不得其便,便看赖恭、吴巨拍手道:“威彦兄果然豪气不减!我二人恐公胆怯,特作戏言相激耳。今公既下决心,我等当以本部军马相随。”于是告辞而去。
  二人辞去,士壹道:“此二人分明是挑动哥哥与北军火拼,好坐收渔利,哥哥如何竟不知了?”士燮叹道:“我非不知此二人卑鄙,但坐镇交州日久,一朝束手,受制于人,怎是能受?”士壹道:“我看那北军将帅都是仁厚之人,若是归降,也未见不可。”士燮看他一阵,道:“且先再战,更做他法。”士壹不敢再劝,只是默默。
  于是士燮令人去后方诸郡征集人马,连同随身将士并收罗溃散军卒,凑了二万六七千人,连日整顿。数日之后,闻荆州军将向南攻番禺,士燮便一面令人告知吴巨、赖恭,自引大军,赶去拦截。两军会于番禺北三十里。赖恭、吴巨亦各引本部军数千前来,列队于士燮阵后。
  两下旗门各开,柴进背后旗“汉定南校尉柴”,提枪出道:“对阵士大人请答话!”便看对面大旗书“汉绥南将军交趾太守士”,士燮浑身披甲,手提金刀出马道:“柴将军有礼。”柴进道:“士大人,我主刘皇叔之意,早已申明,大人据交州多年,民心皆顺,正当引众同讨国贼,兴复汉室,何必如此顽冥?”士燮道:“汝无故犯我疆界,屠我人民,尚有许多可说?”柴进正色道:“两军交战,各为其主,士大人此言便是不妥,既为汉家城池,则兴汉者当据之,何言侵犯?且将军可自去打听,这一路南来,我已令取民间一物者,定依军法,于途秋毫无犯。古人云得民心者安天下,将军可知?”士燮并不答话,只是转马回阵。片刻,士徽持戟出马挑战。林冲便要迎敌,柴进止住,自出马道:“公子,前日营中欢宴,今朝沙场对敌,我本非你敌手,要战便来!”士徽满面羞惭道:“柴大人恕罪,实是吴巨、赖恭挑动我父。”不战而回。林冲、鲁智深在军中,立时擂鼓出击,当头的却是前二次交战中收编的交州本地士卒,一时呼兄唤弟,喝爷叫子;偏生士燮军中,又有不少被放回的俘兵,交头接耳,立时崩溃。士燮遏制不住,见大势已去,只好与兄弟子侄一同奔逃。交州军纷纷投降。柴进几是兵不刃血,全歼士燮军马。
  当晚,士燮等投到赖恭、吴巨营帐之中,恭、巨令请入,置酒相劝。酒到半酣,忽然赖恭掷杯,帐后突出刀斧手,将士燮兄弟父子尽数擒住。士燮挣扎不起,质问道:“汝何故害我!”赖恭哈哈大笑几声,转脸道:“汝不识天命,敢抗刘皇叔之军,今我等擒了汝去做见面礼,岂不美哉!”士燮怒骂道:“原来汝这厮挑动二虎相斗,却存如此卑劣念头!吾死为厉鬼,当生啖汝肉!”厉声大骂。赖恭、吴巨冷笑不止,令将士燮等押入后帐,所部亲兵数百人,尽被屠戮。止有士徽,其时在帐外看马,闻帐中事变,心知不妙,急从后门越营而出,左思右想,径直投奔柴进去了。
  次日一早,赖恭、吴巨引精锐亲兵百余人,将士燮、士壹等兄弟父子十数人,尽押解赴柴进帐中。便看辕门口兵甲横陈,煞是威严。二人胆战心惊,低头入辕门,看大帐之前,柴进高坐其上,鲁智深手持禅杖立于一边,威风凛凛。赖恭、吴巨慌忙见礼道:“交州刺史赖恭、苍梧太守吴巨,见过柴将军。”柴进道:“二位此来如何?”赖恭道:“因士燮不仁,抗拒皇叔天兵,因此我等擒了他,前来献俘。”柴进看了一转,哈哈大笑:“好极,好极!”笑声未落,一拍掌:“拿下!”两边突出精兵,间杂蛮人,立时将赖恭、吴巨并所部士卒制住。赖恭惊问:“柴将军,这是为何?”柴进怒指道:“汝等挑动士大人与我交战,却又以诡计擒他,以图自家功名,真是背信弃义之人!”传令:“推出斩首!”吴巨大叫道:“且慢!我乃刘玄德故人,汝不可杀我!”柴进挥手道:“速速斩了报来!”刀斧手将二人拉出,须臾,血淋淋两颗首级送上。柴进吩咐号令辕门,“以为后来不义者见”,一面令林冲引兵一千,去将吴巨、赖恭兵营收复。一面亲将士燮等释缚,延入内帐,士徽早在等候。柴进对士燮道:“威彦公,不才意思,想来义彦已告知,今日这赖恭、吴巨以卑劣奸计陷害威彦,故而杀之。我主刘玄德确为匡扶汉室,需君之援,还望君不吝鼎立。”士燮道:“这吴巨是刘玄德故人,柴将军今日杀之,于皇叔面上岂不难看?”柴进笑道:“皇叔大志仁厚之人,若知吴巨此等行径,必不怪我。这个士大人不必担心。只望能同匡汉室。”士燮寻思片刻,起身离座,率诸子弟拜道:“柴将军恩义并举,在下等愿从柴将军,以随皇叔大业!”柴进大喜,急忙扶起,于是吩咐摆酒,尽情欢宴。半日之后,林冲回来,赖恭、吴巨兵虽多,群龙无首,尽皆投降。柴进便将前番俘虏交州军并赖恭、吴巨部下,尽数发与士燮。一边请士燮派人晓谕交州各郡,十日之间,举州传檄而定。柴进一面令人上报刘备,一面密报宋江、吴用。
  且说吴用自柴进南进,日夜与宋江等待消息。这天得到柴进密信,拆开细看,宋江看得喜上眉梢,吴用却微微皱眉道:“柴大官人这次南进,虽有大功,却亦有两处不妥。”宋江惊问:“哪两处?”吴用道:“其一,与摩罗结拜之时,柴大官人许是怕刘备见疑,故不敢与林冲、鲁达一起结拜。其实就真个结拜了,以柴进定南校尉职衔,也只为安定疆域,有何不可?如今这般推辞,反显做作,欲盖弥彰也。且依刘备意思,交州平定之后,当以柴进留守而鲁、林调回,若不结好蛮王,这江山哪能得稳?此一不妥也。再则,赖恭、吴巨虽非良人,何不留下,以为相互牵制,且到时能借彼之名,收士燮反叛刘备,为我所用。今日一次便将二人杀死,倒叫士燮忠于刘备了,以后周旋余地甚少。况杀了吴巨,刘备亦不喜也。”宋江道:“诚如此,如之奈何?”吴用道:“这第一处,我有计谋,可以弥补过去。这第二条已然做下,悔也无用了。”便写密信一封,遣神行太保戴宗火速送与柴进去。
  
  这边刘备得知消息,也是欣喜非常。诸葛亮道:“交州既定,则后方多一基业。只是我与孙吴虽为盟约,这攻城夺地,难说信义。柴文引以五千人而能定交州,才干非凡,可加官令其镇守。”刘备道:“只怕他坐大。”诸葛亮道:“彼以吴巨、赖恭奸诈而杀之,足见其胆魄;至于坐大,这交州边鄙之地,若要据关自守,想来非文引所愿。若有更作异图,须待大势定后。大势若定,则朝廷安惧哉?且今日主公虽占荆州,毕竟地方微薄,犹乏将帅之才,今有柴进,可足用也。”刘备点头称是。
  柴进自平定南疆,日夜等候消息。不数日,戴宗赶来,送上吴用密信。柴进看了,连连点头:“还是吴学究高妙。”写回书去迄。又过数日,刘备处令来,以柴进为定南中郎将,领苍梧太守,督守交州七郡。士燮为交州刺史,兄弟子侄,各封郡守县令,皆以旧制。以摩罗为校尉,摩沙为都尉。又令林冲、鲁智深引本部军回荆州,并令士徽引交州军七千,至荆州听令。柴进安排定,却将林冲、鲁智深二人所带二千梁山本部军,换一半到自家这三千军中。林冲、鲁智深又在交州召集了二千余土兵,编入本军,浩浩荡荡,返回荆州。这边柴进等大队走后,专门置酒,请蛮王摩罗、摩沙来痛饮,席间陪笑道:“前次结义,非我不愿,乃是因为我主公刘玄德心中多疑,林冲、鲁智深二位将军是后投奔的,我们若一起结拜,恐怕主公不悦。今日置酒,乃是欲与二位大王义结金兰,同生共死。”摩罗嘀咕道:“这等主公,这等规矩,汝等汉人真是罗嗦。”于是三人歃血结盟。从此柴进便在南部交州之地治理,地方千里,军马数万,日益强盛。
  
  林冲、鲁智深回到荆州,刘备接见,抚慰一番,各赐金珠布匹。又升鲁智深为校尉。原来此时刘表侄子荆州刺史刘琦病故,孙权表刘备为荆州牧,刘备表孙权为徐州牧,车骑将军,各自加意笼络。
  这日刘备忽召宋江、吴用议事。二人往州牧衙门,见内中诸葛亮、简雍、孙乾等皆在。又一时,有新投荆州人士马良、蒋琬等入,共计十余人。刘备看看人齐,乃道:“今日请诸位来,却有一事商议。近者我妻甘氏没了,吴侯遣人吊唁,并提亲欲以其妹孙仁许配与我,不知诸位意思如何?”众人各自议论,宋江问道:“敢问主公,这孙小姐年龄几何?”刘备道:“吕范为媒,说孙小姐年龄二十三也。”宋江道:“敢问主公青春几何?”刘备笑道:“何敢言青春!虚度春秋四十九矣。”宋江道:“这孙小姐年过二十又三,尚未婚嫁,正不知是如何……”吴用急在桌下踩他一脚,宋江方止住话头。诸葛亮道:“吴侯以幼妹许配皇叔,一则爱皇叔英雄,二也是求两家盟好之意。”吴用道:“话虽如此,周瑜心高气大,也难免不生异心。或许欲以此牵制主公也未可料。”马良闻言点头道:“此言是也。两家结盟抗曹,虽有情义,却只是各位其利。今日荆州地域,犬牙交错,莫不想取先。皇叔英雄大志,孙权、周瑜皆伟略之人,必有忌惮。皇叔许婚,今后少不得奔走,万一有失,则难大矣。”众人争论不休。刘备道:“诸位且不用争了。既然孙车骑有此盟好之意,我焉能回绝?我意已定,便许了这门亲事。”
  宋江、吴用与蒋琬等人对看一眼,宋江道:“皇叔既有此意,当厚作准备。请问皇叔,孙将军意思,是送小姐到荆州成亲,抑或入东吴完婚?”刘备道:“吕范带来意思,是吴侯太夫人不忍女儿远出,要招我到东吴完婚。”宋江跌足道:“皇叔!这分明是周瑜的计策,要借此把皇叔扣押于东吴,皇叔不可去!”刘备怪道:“公明,你如何知道这是周瑜计策?”吴用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诸葛亮一怔,旋即笑道:“加亮、公明见识不错,但为盟计,主公当入吴一会,周瑜纵有他图,亮敢保皇叔无恙。”吴用道:“既然如此,我梁山军有吕方、郭盛二将,甚为骁勇。更有精悍骑军一百,愿与皇叔随身护驾,以防不测。”刘备道:“我自有随身卫军,更何必劳烦将军?”宋江道:“一般是皇叔麾下将士,这般客气倒教我等不自安了。”诸葛亮亦劝说道:“宋公明有此好意,皇叔可随身带二将去。”刘备应允。于是刘备留众人小宴。席间,诸葛亮暗问吴用:“加亮兄,方才言语之间‘司马昭之心’,敢问是何典故?”吴用一愣之下,支吾搪塞而过。
  
  建安十四年腊月,刘备率孙乾、赵云、陈至、吕方、郭盛等行六百余人,乘船东下吴地,。到得南徐,先见过桥国老,再与吴侯孙权相见。两下答话,各自客气。又参拜了孙权母亲吴国太,便于吉日成亲。那孙小姐甚是英武,然自幼喜武,侍婢百人,皆配刀剑。刘玄德虽然戎马半生,遇此甚是凛然。
  成亲一月有余,刘备只常与孙权往来。公安这边,诸葛亮聚众商议道:“皇叔入吴成亲,久未归来,军中无主,怕曹操起兵来犯。”
  吴用道:“军师,我早言孙权提亲,无有好意,今日却又当如何?”
  诸葛亮道:“加亮过虑。吴侯思两家结盟,并无歹心。只怕周公瑾以此教皇叔消磨志向。我这里已安排计策,只等江东信号,便迎回主公。”
  张飞道:“好也。军师可是要人厮杀?待俺老张引军马去接了大哥回来。”
  诸葛亮笑道:“不须如此也。只要写一锦囊,秘密送往江东交付赵子龙,让他依计行事,必说得皇叔回来。只是周瑜屯兵鄱阳,怕在奔波途中,万一有碍。请宋公明派强将领一支军马,沿江接应。其余众位将领,依旧各守本处城池关隘,防曹操乘虚动静!”
  众人齐声答应。诸葛亮又唤刘备义子刘封入密室,暗暗吩咐。众文武各自散去。
  回到本军营地,宋江召吴用、公孙胜商议道:“诸葛亮安排这个计策,却是甚么意思?”
  吴用道:“以我看来,此时孙刘两家,其实已有争利,只碍曹操环视,不得不相为唇齿,一旦得势,必有冲突。刘备入吴和亲,倒是两家盟好之举,但以周瑜、诸葛亮智谋,必知其底细。所以周瑜以荣华软禁刘备在吴,乘机发展自家势力。诸葛亮此去,必是吩咐刘封暗地转告,让刘备速速回军。至于安排我军护卫,是示笼络之意也。”
  宋江道:“如此则我等当如何?”
  公孙胜道:“以贫道看来,莫若借机安排精兵护送刘备,可更博势力也。”
  吴用想了一想,摇头道:“不妥。哥哥,我今倒有一计策,可使孙刘反目,我坐收渔利。不知哥哥可敢用?”
  宋江道:“是甚么计策?”
  吴用道:“今日之事,且不依他诸葛亮的安排,却由我梁山自家将兵暗暗准备,一面密告刘备,只说周瑜毒计暗算,撺掇了他逃离东吴,沿途厮杀自不必管,一面点起本部精兵,沿江东下接应,那东吴之兵如何能抵挡我等突袭,直把刘备接来,一则,令孙刘破裂,以便从中取势。二则,冒死救回刘备,何等功劳;三则,入吴和亲是诸葛亮力主,此举可间其君臣,免得费我手脚。哥哥以为如何?”
  宋江沉吟未答,公孙胜道:“不可。我等投刘备,是为借彼之力以图天下,大敌非孙权,却是曹操。今曹操强势不减,先令孙刘互杀,实则削弱自家力量,非上策也。”
  吴用道:“公孙先生此言差矣。我既然谋图天下,则曹刘孙皆为我之敌。以孙吴做派,此举只叫同盟破裂,便我日后行事。却不致使转为敌国。请哥哥三思。”
  公孙胜道:“只是万一途中两军冲突,刘备殉身,如何是好?”
  吴用笑道:“刘备若亡,我们便联合关张,割据一方。这荆州半数加上交州地方,自是我占。却叫关张诸葛等在北与孙、曹死拼,我坐观成败也。”
  公孙胜还欲再说,宋江一摆手:“且慢,待我想来。”坐下沉思半晌,一击掌:“还是加亮说得对!就按此计行事!”
  吴用微笑,又附宋江耳边说下若干,宋江连连点头。公孙胜一边自顾叹息。
  
  次日,宋江便召集众头领,分拨安排:先唤神行太保戴宗、活阎罗阮小七二人,改扮便装,去往江东,联络吕方、郭盛取事。次令史进、陈达、杨春三人引三百精干士兵,分乘快船三十只,改作商船打扮,顺江而下,第一拨接应;再令杨志、李逵、李衮、项充四人引五百人,也扮作平民,从陆上沿江而下,第二拨接应。又叫阮小五安排战船一百只,水军二千,在江面巡行;宋江自引林冲、花荣、孔明、孔亮、郁保四及马军一千,步军四千,偏裨将佐十余员,随后向吴境进发。吴用自与秦明引军三千在后接应。本地军马,交关胜、李应、鲁智深等分管。一面却派心腹喽罗向张飞密报,只说“闻得东吴周瑜有诡计,要谋害皇叔。”,一面各队人马,逐次启程。正是:只因吴宋密谋起,引得孙刘兵刀添。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damine 2002-11-21 14:30

第八回:梁山寇诡计走刘备 鲁赞军伟略指孙权
 
再说刘备在南徐之地,孙权特令建豪华府邸,又多配声乐美女,以示美意。刘备是英雄大志,自然不以为恋,然孙小姐见刘备豪迈,对他却甚是关切,千万逢迎,故而夫妻二人倒也和顺。这边孙乾自住于驿馆之中,赵云、陈到引五百军士屯扎于城门外,吕方、郭盛引本部离开城十五里安营。
  这日春和景明,吕方闲来郁闷,往城外射猎,游了半日,射得些兔子雀儿,正走到一山头上,却看远远两个人飞步而来,疾愈奔马。吕方一愣:“此二人竟如此飞速,莫非是戴院长?”待近些看时,正是戴宗、阮小七。吕方急忙招呼,戴宗、阮小七收了神行甲马,上前相见。吕方道:“两位哥哥此来如何?”戴宗道:“奉了公明哥哥密令,且去个隐秘处说话。”于是同往梁山骑军营帐之中。郭盛接着。吕方吩咐小校烫起寡酒,一边叫把射得野物去烧烤了下酒。四人坐下,屏退左右,戴宗道:“宋江哥哥吩咐了,我等要设法撺掇了刘备逃离东吴,以便取事。”
  吕方道:“这个却是不易的。刘备对我等厚加笼络,然机密事情,终不叫近;闻得他与孙小姐又恩爱,恐难得说动。”戴宗道:“不妨,吴家亮计策在此。只要骗得他心动,便可得手。”吕方、郭盛问计,戴宗说如此如此,二人大喜。
  当夜,吕方从军中唤来一伶俐小卒,道:“今日却有一桩事,你若能办得了,我升你做个头目。”那小卒如何不喜?吕方道:“明日我约陈到将军外出行猎,你埋伏于山旁,假装行刺于我,待我将你一把擒住,显我手段,叫那陈将军不敢小看于我。至于拿获之后,我自不会为难于你。”小卒道:“只恐小人武艺低微,现不出将军手段。”吕方笑道:“不妨事,你只做几个花样,看着厉害便是。”于是自己比划了几段,小卒记得,吕方又叮嘱不可在人前显露,小卒心下高兴,自回帐去了。吕方又唤来两个心腹小校,叮嘱一二。再令人去城门口军营内,约请陈到打猎。
  次日大早,陈到带几个士卒出营,来到某处山中,吕方亦带数名心腹,两人相见,一面走马开弓,一面谈笑,行了半日,射的不少野物。看看日上顶门,二人纵马绕过山坡,不料一旁树头藏着一人,忽然大喝跳下,手头一柄二尺雪亮短刀,直刺吕方胸前。吕方大惊,侧身避过,那人落在马前,又起刀刺吕方小腹,陈到急来救护,但见吕方反手拔剑,血光一闪,已将刺客斩于马前。这正是吕方先前安排假装行刺的小卒,可怜他只当吕方作戏哄骗陈至以逞能,谁料到顷刻之间便被灭口,这日后的升赏自也成梦了。
  陈到见刺客身亡,方才松气,问道:“吕将军如何?”吕方收剑到:“这厮不自量力,敢来刺杀于我,幸好无碍。”正说间,忽然大惊道:“如何这人是我军士!”陈到亦惊,凑过来看。吕方吩咐手下搜查刺客身上,搜出一封书信,两块黄金。拆开信看,却是吩咐此人寻机刺探刘备护军内情,并刺杀将领。落款并无名姓。这时吕方一个心腹小校禀道:“两位将军,此人罗小四,本是吴郡人,前些日子,常看他与一东吴的头目往来,用吴语低声说些甚么。昨夜在营中,半夜不睡,今早便出,却不知怎的到此来行刺。”吕方点头,问陈到:“将军之见如何?”陈到沉吟道:“如此看来,恐怕是东吴有不利于皇叔!”吕方道:“正是!请将军速回,告知赵将军,我也回营招呼郭盛兄弟,各自小心提防才是。”陈到点头:“今日之事,切莫泄漏!”吕方道:“那是当然。其实末将看来,这南徐之地甚是凶险,早回荆州为佳。”于是约定当晚再面商,先各自回去。
  
  陈到回到营中,赵云迎着道:“叔至为何神色如此俨然?”陈到道:“我恐东吴有不利于皇叔!”便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赵云听罢,问陈到:“叔至以为该当若何?”陈到道:“以某看来,孙吴与我,同在这江汉屯扎,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加上周瑜多谋,起异心也不足为怪。今日既然有了端倪,断不可小视,当急急准备辞去。却只恐他既然无良,必然多有阻拦,不如我等收拾军马,不辞而别,如何?”赵云沉吟片刻,道:“不妥。今日我等奉皇叔入吴和亲,乃是为两家联盟,不辞而别,于礼数有亏,且此举必然激怒孙权,反是不美。”
  陈到道:“既如此,不妨待晚间吕方、郭盛共同商议。”赵云道:“如此甚好。我二人须得整顿本部卫队人马,以防不测。”
  正说间,孙乾前来。二人告知此事,孙乾道:“我来途中,也只觉四下气氛不对,似有兵马调动。待某禀过皇叔,再作安排。”看官,其实那兵马却是先行赶到的陈达部下喽罗,都作吴军打扮,故意在附近藏头露腚。孙乾是个文人,如何省得这许多虚实?当即进府邸之中见刘备,密禀此事。刘备闻之大惊,但嘱咐孙乾莫要声张:“且做好准备,待机而行。”
  
  孙乾去后,刘备与孙夫人用膳,故作吁叹。夫人问起,备曰:“想吾半生驰骋劳顿,今日得与夫人相敬如宾,实备平生所修之福也。只是想丈夫当志在四方,若是只眷恋内室,不独无颜见列祖列宗,亦有愧夫人厚爱也。”孙夫人深以为然道:“夫君所言极是。现如今孙刘两家联合破了曹操,征伐天下,正当时也。不日我禀明母亲、哥哥,便随夫君同回荆州,共赴大业。”刘备心中暗喜,嘴里又道:“孙刘两家联手,只是百利之事。吴侯对我厚德,不胜感激。只是周公瑾不知何故,见我总是笑里藏刀,我深恐他挑唆吴侯与我为难。”那孙夫人自幼生长军中,但于大事一知半解,乃慨然道:“夫君何必担心,想吴侯乃我兄长,周瑜便真有甚么邪念,夫君亦不必放于心上。”刘备口中感激,一面吩咐下去,暗自准备行装。
  
  看看天色将暮,忽地赵云求见。刘备传进,赵云道:“主公,诸葛先生遣刘封自荆州来火急密信,言曹操调集中原人马十余万,大军有相向之势,请主公速回荆州!”刘备点头:“既是如此,待我禀过吴侯便回。”乃转回内堂对夫人道:“夫人,今有诸葛军师自荆州急信,曹军将至,吾须得赶回了。”夫人道:“这个自然。不如明日禀明母亲,便好动身。”刘备见夫人无异议,心中放宽。
  赵云赶回城外营中,与陈到、刘封安排拔寨准备。忽然营门外人喊马嘶,赵云、陈到大惊,披挂出营,一看却是吕方、郭盛人马。又见戴宗、阮小七亦在其中。赵云急问:“何事?”吕方道:“方才戴、阮二位哥哥前来,说东吴兵马大动,似有不利!”戴宗道:“正是。宋江哥哥奉诸葛军师之命准备接应皇叔,派我二人先来联络。却才经过吴军阵营,却见兵马装备整齐,正欲出发,故特赶来,请赵将军赶紧作主!”赵云点一点头:“事急矣!便请阮小七引五十名军士,去城外收集船只;陈到、郭盛引一百五十名军士,在此抵住城门,其余众将随我进城去救皇叔出来!”众人齐声答应。
  
  其时天色昏黑,正是掌灯时分。赵云、刘封、吕方、戴宗带着四百军士,进了城。忽地四下里鼓噪声起,火光乱绕。赵云大惊:“莫非吴人敢动手了!”督促众军快步赶路。戴宗道:“子龙将军!孙乾先生现在驿馆,请准我带一队人马去将他接了来!”赵云点头,于是戴宗带着三十余骑,转向驿馆奔去。
  
  到驿馆门口,戴宗下马进门,孙乾惊诧迎上:“戴将军如何到此?”戴宗道:“奉军师之命,吴人有不利与主公,子龙将军遣我来接你!”孙乾便带起随身包袱,随他出门。
  方到门口,戴宗大惊道:“那是何人?”孙乾回头去看,不防戴宗袖中暗藏匕首,一刀刺来,正中心窝,孙乾惨呼一声,扑到于地,片刻气绝身亡。
  戴宗在孙乾衣衫上将血拭尽,走出门来,大惊呼道:“孙先生为人暗算了也!”众兵抢入,都是惊怒不已。戴宗道:“吴贼下此毒手,我等速去见皇叔!”于是把孙乾尸首托放于马鞍上,复赶往刘备官邸来。
  
  再说赵云等人急急穿行,只见城中四下火起,兵荒马乱。赵云焦虑道:“不知主公是否安好?”未一时,近官邸处路口,只见数百吴军正匆匆赶来,吕方大吼一声:“吴贼休伤我主!”拍马杀上。那领头将官措手不及,被吕方一戟刺死。赵云在后,催促人马上前,将吴军杀散。吩咐吕方与刘封围住外面,自带剑闯入府邸。侍婢上前阻拦,被云挥退。
  进得客房,刘备尚未休息,正自于灯下看书。见赵云带剑而入,惊问:“子龙,外间何事?”赵云道:“恐是东吴兵马来袭,请主公随云等出城,赶回荆州!”刘备道:“容与夫人说知。”话音未落,孙夫人出,道:“事情甚急,我兄既有异心,夫君不可在此久留。”刘备道:“只恐我若不辞而别,恐夫人于令堂令兄面前不好看。”孙夫人柳眉倒竖曰:“哥哥出此乱行,我何必再见他!今日就收拾了细软,与夫君同往荆州。”刘备道:“不可,夫人此去荆州,与母亲、哥哥分离,不知何时再见,我甚是不忍也。”孙夫人叱道:“公堂堂丈夫,如何作此扭捏之态!”当下回内室收拾细软去了。刘备便提笔作书一封与孙权,只说曹操发兵,故不及辞行云云,待夫人收拾停当,率数十个贴身侍婢,辎重车辆二十余乘,同了外间之兵,往外便走。半途逢戴宗一队人到,备说孙乾遇害之事,刘备只令快快出城。
  未及到城门口,会合了陈到、郭盛。陈到道:“方才有吴兵数百前来纠缠,已杀退了。”刘备道:“休管他,如今往何处走?”赵云道:“我已叫阮小七去寻船只,不时就到。”正说间,阮小七赶回:“码头一带船只,尽被吴军所拘,半只也寻不得!”刘备心中叫苦不迭,口里道:“既然如此,众位也休慌,与我先往西行再说。”
  正言之间,城门大开,杀出一千余军,为首乃孙权麾下副将贾华,挺枪跃马高呼:“刘豫州为何不辞而别,夺门而去?”陈到便要上前厮杀,赵云止之。刘备上前揖道:“烦转吴侯,今闻曹操大军再起,备不敢疏忽,因此回荆州布防,事急不及面辞,已有书信,请吴侯恕罪。”贾华呼道:“便请刘豫州驻足片刻以待吴侯如何?”刘备道:“恐有所不及。告退!”回马便去。贾华又呼道:“刘豫州!今晚城中山越人混入作乱,所以如此纷扰,豫州切莫冒失!”刘备回道:“既有山越人作乱,我等在此,徒增吴侯麻烦。告辞了!”吩咐:“起行。”于是随行六七百人,逶迤西去。赵云横枪立马,在后押阵。贾华不敢追赶,只得一面飞报孙权。
  
  列位,你道今晚这城中骚乱,真是东吴异动?要说周瑜忌惮刘备,留兵防备是真,但若真的发动起来,刘备又焉能如此轻易脱身。
  原来此时混江龙李俊所部梁山人马已经进入东吴地界,结交山越族人。那山越人与孙吴常年交战,李俊结交他们自是十分方便。几日前李俊得宋江、吴用密令,教他扰乱南徐城中,于是便派遣部下,扮作山越人,混入城中,突然四下放火,此为“浑水摸鱼”之计也。这一场搅乱,吕方戴宗等乘火打劫,说得刘备仓惶离了南徐之地,向荆州逃奔。
  
  这一场动乱,城中纷纷扰扰,孙权闻知刘备乘乱而去,怒道:“我待刘备不薄,彼却裹了我妹子逃去,岂是英雄作为!”一面令人飞报周瑜得知,一面传令沿途各处城关,全力阻截。一面令陈武、潘璋二将,引精兵一千,前往追袭:“无论生死,拿住刘备回头见孤!”
  正分拨间,赞军校尉鲁肃入,问孙权道:“听说刘备昨夜乘乱离去,主公意欲如何?”孙权道:“正教陈武、潘璋引军去拿了他来。”鲁肃道:“主公错也。孙刘联盟,曹操最为不快。我闻得传言,说曹操将起兵南征,报赤壁之仇。今让刘备回归荆州,并力抗曹,岂不是好?若派兵追袭,无论成否,岂不都伤了两家和气?”孙权怒道:“只是这匹夫不辞而别,夺关闯出,又裹去了我妹子,行事龌龊至此,辱我太甚!”鲁肃笑道:“刘备半生奔波离苦,本是警醒之人。昨夜山越人城中作乱,众将起兵镇压,刘备不知,因此受惊逃去,也是人之常情。至于小姐豪放节烈,不逊须眉,必是自愿相随,又何处辱了吴侯?现两家联合,又各有利害,正当精诚合作。流言易起,智者不屑,岂能轻易自相破败耶?”
  孙权恍然大悟道:“若非子敬提醒,险些误了大计。那子敬以为现下我当如何?”鲁肃道:“公可急急轻车快船,追上刘备送行,以表殷切之意。”孙权大喜,便又传令各处关隘必须好生接待刘备,一边令陈武潘璋将兵马各自回归营盘,防备山越人再作乱。一面自带从人,与鲁肃一路,沿途追赶刘备而来。
  
  再说刘备一行,不敢走大路,专走江边小道,行了一日,看看又将日暮,忽地前面路口尘头大起,东吴大将凌统引一千余军杀到,当头喝道:“刘豫州,你不辞而别,又裹带了孙小姐,是何道理!快快随我同回南徐见过吴侯,两家和好,万事皆休!”刘备待要发话,戴宗喝道:“汝这匹夫,敢在刘皇叔面前无礼,还不快快下马请罪!”话未落,郭盛拍马而出,直冲对阵。凌统冷笑一声,提刀相迎,两个大战二十余合,郭盛战凌统不过,吕方杀出两个并一个,方才架住。三匹马丁字型又战了二十余合,不分胜败。
  刘封道:“父亲,凌统于此地与我交战,莫非欲待东吴大队兵马赶到?”刘备点头,正欲发话,前头杀声又作,吴将丁奉引军千余赶到,口里高叫:“我奉周都督将领而来,刘备休要无礼而走!”赵云欲出交战,陈到曰:“子龙将军保护皇叔,某家去战丁奉!”拍马舞刀而出,截住丁奉厮杀。东吴二千精兵,两边包裹上来,刘兵才六七百,死死抵挡。刘备在圈子中间,急得顿足不已。刘封道:“父亲,何不请继母出来退去吴兵。”刘备道:“吾虽不才,亦纵横天下,岂能凭借夫人之力而走?”此时东吴军马团团围上,陈到、吕方、郭盛亦退回本阵,各将奋力抵御。未到半个时辰,远远又是烟尘大起,不知多少兵马杀到。刘备长叹道:“吾命休矣!”正是:英雄自寻落魄事,丈夫愧得夫人功。毕竟刘备生死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damine 2002-11-21 14:31

第九回 历艰险刘备回本郡,图奇功周瑜伐益州
 
且说刘备被梁山好汉用计撺掇离了南徐之地,向荆州进发,行无一日,被周瑜安排下凌统、丁奉两枝兵马截住厮杀。刘兵人少,看看招架不住,前面尘头涌动,又不知多少人马赶来。刘备正惶恐间,西北角上杀声大作,数百余人冲将过来,直取吴军阵后。但看为首将领,却是史进、陈达、杨春。东吴兵不防此间有刘军杀出,兼之三将英勇,一时被冲开阵脚。史进等杀进围中,对刘备道:“皇叔,我等奉诸葛军师、宋公明哥哥将令,前来救驾。往前十里之地便有船只,请皇叔随我等前来!”刘备依言,拔双股剑亲自冲锋。赵云绰马挺枪在前开路,枪风到处,吴兵纷纷散开。陈到提刀在后押阵,史进、刘封两边护卫,车辆依次而行。丁奉、凌统被他一阵冲过,立刻率领人马复又紧紧咬住,但忌惮赵云勇猛,却也不敢过于进逼。
  沿江逶迤行不数里,山冈后面鼓声大作,千余人马杀出,为首大将高呼:“刘备无义而去,枉自我主吴侯一片赤诚!徐盛在此!”刘备惨笑道:“三面受敌,如何是好?”史进心下一横道:“船只离此地尚有三四里,待我去冲开阵脚,诸位兄弟保护皇叔突围!”大吼一声,提三尖刀杀奔徐盛军队。徐盛出马相迎,两个大战,不分胜败。刘备身边刘封、吕方、郭盛等各自引军冲突而来,被吴军阵型严整,不能突破。背后丁奉、凌统两军掩杀而上,陈到、陈达分头挡住,眼看这孙吴军有三四千,刘军才不满千人,如何招架得住。幸得赵云一人在刘备身旁遮挡,力保不失。
  鏖战了一餐饭功夫,忽地车驾帘动,孙夫人起身出来。厮杀两军见状,各自退开。徐盛、丁奉、凌统以军前见礼。孙夫人厉声叱道:“三位将军莫非奉我哥哥将令来取我首级?”徐盛道:“不敢。乃是奉周都督将领,在此迎接刘备。”孙夫人骂道:“我只说哥哥为吴侯,万事自能作主,不想教周瑜部将欺负到自家妹子头上!我与夫君刘皇叔,因有急事,赶回荆州,且不说哥哥、母亲皆已同意,就如何也轮不到周瑜发话!你等快快让开道路,我要急赶回去哩。”
  丁奉、凌统轻声商量片刻,丁奉高声道:“小姐,吴侯与都督皆为江东大事,今此我等实奉将领,请刘豫州回南徐,或在柴桑盘桓数日也可。小姐有甚么委屈,不妨见了吴侯辩明。若要在此处放走,我等实不敢违了军令,请恕末将不从之罪。”言讫,三将各自督率人马,缓缓围上。
  孙夫人见状大怒,抢过侍卫手中长戟,翻身上马:“你等既然如此威风,便在阵前将我生擒死拿,去见我哥哥作礼物罢!”将马一纵,向徐盛冲来。吴兵见郡主亲自杀到,哪里敢与她厮杀,纷纷后退。三将面面相觑,只得约束士众后退,但也不放松包围。
  两下正在相持,江上数十只大船顺流下来,扯的是商船旗号。史进回望,大喜道:“是了是了,我等的船只来矣!”片刻,船只靠岸,刘备急急招呼:“速速上船!”这边徐盛看了,叫声:“休想!”拍马引军直取码头。陈达挺枪相迎,两个战无数合,徐盛大吼一声,奋力抡枪,将陈达杀退。史进策马赶来,徐盛令部下军卒弓箭齐发,射死刘军二三十人,余部不敢再死冲。后面丁奉、凌统见状,叫声:“郡主,多有得罪!”驱动兵马,齐齐又上来。孙夫人大怒,挥戟便杀,只挡得一处,片刻之间,东吴兵四下合围,眼看刘备又难脱身。
  忽然又听鼓噪声大作,数百人身作便装,从西面杀将过来。为首一个大汉,身长八尺,手握两把板斧,口中嚷道:“兀那蛮子莫要张狂,先吃铁牛爷爷一斧头!”独身杀进徐盛队伍之中,板斧到处,血肉飞溅,吴兵大惊之下,已死伤十数。背后跟着掩进,却是李衮、项充,各自手持蛮牌,护住李逵,三人便如一团猛火滚入草丛,东吴兵马纷纷避之不及。徐盛大怒,回马来战,不防被李衮飞标射来,急急躲闪,早中在左肩。副将急忙送他到阵后休息。这一路吴兵因此大乱,那边数百便装人马,直接冲入核心,为首将领马上行礼,却是青面兽杨志。杨志对刘备道:“我哥哥宋公明奉军师将领,分派人马迎接皇叔,因恐史进兄弟人少力寡,故叫我等化妆前来接应。”刘备不住赞抚,史进道:“还请皇叔与夫人乘机上船。”刘备便叫侍婢先服侍夫人上船。这头徐盛带伤指挥众军阻截,奈何自己上不得阵,几个副将难敌李逵史进勇狠;后面丁奉、凌统急急催动人马上前,赵云长啸一声,纵马而出,力敌二将,战不上十余回合,二将各自力怯,只得退在一边,眼睁睁看刘备等人逐次上船,起了大蓬,慢慢逆流上去。
  三将汇聚一处,正没商议,背后金鼓齐鸣,蒋钦、吕蒙引军三千杀到,问:“可曾截住刘备?”丁奉道:“眼看得手,被孙小姐从中阻挠,又被他伏兵屡次杀出,伤了徐文唬现下刘备已登船西去,如此奈何?”蒋钦顿足道:“都督再三吩咐不可放过刘备回荆州,如何就走掉了!”吕蒙道:“现下多说无益。先送文换厝パ伤。我引一半兵马渡江从北岸,蒋公奕分兵一半于南岸夹江追击。丁、凌二将军引本部并文蝗寺恚寻船水路追击,一面飞报都督。”众皆曰:“子明此见是也。”于是分兵三路,紧紧追来。
  
  再说刘备到得船上,心意稍安,乃抱孙乾尸首痛哭曰:“公v,公v!我二人自徐州相随,十数年间,患难与共,今大业未成,君竟遭此莫名毒手!痛哉公v!”挥泪如雨,放声大哭。众皆相劝。李逵道:“奶奶的,皇叔既然心痛孙先生,何不令我等杀上岸去,多砍他几个吴贼,好给孙先生报仇!”戴宗怒道:“你这黑厮懂得甚么,再胡说,叫小七哥把你掼了下水去喂鱼!”李逵悚然,不敢再发话。
  
  其时风向正好,大船如飞而行。只看背后有吴军战船远远跟着,两边又有马步人马夹江追袭,刘备心中不安。
  前头看看将到界首,忽然背后金鼓声大作。刘备回头看时,心下大惧。但见数百只战船,蔽江而来,船头大旗,正是东吴八十一州大都督周瑜。左有韩当,右有黄盖,正是军容俨然。又看前头,一队战船截江而来,当先船头立一员大将,口里高呼:“刘玄德莫走,甘宁在此!”刘备惶恐之间,上游江面,百余只快船顺水而下,船头大张汉字旗号,却是阮小五水军杀来接应,当下与甘宁所率吴军在江面周旋厮杀。赵云道:“主公,此时快快登岸,陆路回荆州为好。”刘备点头,于是船队停靠北岸,弃舟登岸。其时,阮小五所率水军,大江之上交战,不敌东吴水军精锐,渐渐吃不住后退。周瑜见刘备登岸,吩咐道:“我等也上岸追击刘备!”于是大军船队迫近北岸。刘备这头,杨志道:“皇叔,若让周瑜军登岸,我这里千余人马必难招架,何不于江边列阵抵挡?”赵云道:“列队抵挡,亦难阻住。不如我等断后,皇叔急速西去。”戴宗道:“此行有车驾眷属,如何行得快?”正说之间,东面尘埃大起,吕蒙引军杀来,江上周瑜大军亦逼近。刘备慨然道:“今既如此,何不决一死战!”吩咐婢女把车驾撤开,自翻身上马,拔剑预备。赵云厉声道:“事急矣!请皇叔速速独身赶回荆州,我与众将在此死战抵挡!”刘备只是不从。
  争执之间,江上金声激烈,两军鏖战顿止。回头看时,数只高大楼船缓缓驶上,船上士兵齐声高呼:“刘豫州慢行!刘豫州慢行!”“孙车骑前来相送!”“孙车骑前来相送!”刘备惊讶之间,远望楼船,当头第一艘上高站一人,正是吴侯孙权。身旁相伴的是鲁肃。刘备这才放下心来。须臾,楼船驶近,孙权下到船头,拱手道:“玄德公何事如此匆忙?”刘备笑道:“只因闻说曹操兵马将动,又想已离别荆州多时,须得赶回整顿。本待辞行,因城中大乱,恐有不妥,由此留书信而别,礼数不周,请吴侯见谅。”孙权道:“我非存心怠慢,只是南徐城中突然有山越族人作乱,因此惶惑,惊了玄德公。各处将士不知实情,因此拦截,万望玄德公恕罪。”两个各自话别,孙权大船自回头,周瑜军马也收兵回营。
  刘备看东吴兵去,长叹道:“今日若非鲁子敬,实在危险。”赵云道:“且先回荆州再说。”这时阮小五快船队也到江边参见。刘备众人正欲起行,西面烟尘大起,数千军马赶到。刘封惊曰:“如何又有兵马?莫非是曹操来袭?”戴宗道:“曹操不会来的如此快,想是我荆州人马接应。”这时兵马渐进,看旗号是汉,又看当先战将却是林冲,众人始放下心。须臾,梁山人马赶到,宋江滚鞍下马:“俺宋江护驾来迟,致令皇叔受惊,多多恕罪。”刘备扶起道:“宋公明何必如此?今日若非你派遣兄弟接应,险些受了周郎毒手。”于是一起西行。行无多远,陆上张飞引兵前来接应,水上关羽率战船赶来,汇合一路,同回荆州。
  
  回到城中,众人相议。张飞道:“这孙权说是招亲,把俺哥哥诓去不放了回来,又于路截杀,我看没安好心。这次能回来,下次不可再与他相见。”吴用道:“我便说东吴招亲,名为秦晋联姻,是楚汉鸿门。皇叔此去能安全归来,已是侥幸。却还送了孙公v性命。想那孙权狼子野心,意欲独霸江淮,窥视荆州不止,我与之联兵,虽是势不得已,却万万不可不防他中途翻脸。”刘备听到“孙公v”三字,不由又垂泪。边厢诸葛孔明眉头微微皱道:“吴加亮说的虽是有理,但现下曹操强盛,孙刘必须联手,方能对敌。这次皇叔入吴和亲,我以为在孙仲谋当是诚意。周瑜虽由异心,不至破败。至于本次之事,我看确系山越人为乱。孙仲谋与鲁子敬相送,也足见其真心。两家联合,各有长短,凡事必须细细思量,方不致一时不忿而断今后的前途。”宋江冷笑道:“诸葛军师之言甚是高瞻远瞩,俺宋江是个粗人,也不明这许多是是非非。只是孙权招皇叔入吴,初时便甚可诧异,后又出这等事情。我想孙吴时刻欲霸占荆州,于中下手,毫不奇怪。至于山越人是否为乱,他说了是,我等又怎知真假耶?”诸葛亮轻扣桌面道:“公明此言差矣!若是孙吴存心暗算,皇叔数百人马,安能从吴地脱身!我与孙权,再有冲突过节,现下大敌当前,必须戮力同心。否则轻易相恶,祸起萧墙,则为操贼坐收渔利,双双覆亡不远矣!”刘备点点头:“军师言之有理!公明,加亮,勿再说此事。且整顿军备,防备曹操来攻。”诸葛亮道:“主公携夫人回荆州,当向孙权致意。”刘备然之,便派简雍携带礼物,再往南徐,备加联络。一面以众人保驾有功,厚加封赏。以九纹龙史进、青面兽杨志为校尉、黑旋风李逵为都尉,其余众人亦多赏赐金帛之类。
  宋江下来,自与吴用商议道:“不想此次被鲁肃、诸葛亮作梗,两家联盟未曾破灭。”吴用道:“这也无可奈何。好在因孙乾之事,两家睚眦已生,加之周瑜心气急促,关羽为人孤傲,刘备匹夫忘形,孙权血气方刚,两家日久必发仇隙。我等届时再加以利用即可。”计议已定,各自下去招兵买马不提。
  
  原来刘备初时兵微将寡,只有江夏一地存身。孙权为用其抗曹,分荆州让刘备取了。初时口里只讲“借”,因此以后生出这许多是非来。这边孙权被刘备占住荆州,虽然多了个抵抗曹操的屏障,却也断了扩展之路,因此长久下来,心中大是不畅。周瑜知其意,便设一策,欲兴兵途经荆州,进去益州,然后连接马超,成南北对峙之势。孙权从之,一面整备军马,使奋威将军孙瑜为前部,周瑜自提中军,马步水军四万余人,沿江出发。先以书信报于刘备,严明意思,请刘备资助粮草。
  刘备得知,召集属下商议。糜竺道:“孙权若取得益州,我荆州则两面受敌,以我之见,断不可答应。”刘备道:“然则当如何是好?”糜竺道:“不如遣将与吴军共同西征,进得益州,占据要隘,东吴终不能越荆州而有蜀地,如此费半功而可得全蜀之利也。”刘备尚未答话,一人摇手道:“不可!不可!”众人看之,乃是荆州主薄殷观。殷观道:“益州地势险要,急攻甚难。若与东吴联兵西进,各怀鬼胎,进恐伤折羽翼,退易为吴所乘,甚是不利也。不如赞其独立伐蜀,而自说新得郡县,兵马不齐,未敢妄动兴师,粮草亦难于供给。如此意思明白,吴必不敢越我而独取蜀。进退之计,可坐收吴、蜀之利也。”刘备闻言大喜,转问众人:“诸君以为如何?”诸葛亮微微摇头:“殷君这一策虽然奇妙,然也有冒险之处。周瑜心高气傲,纵然我军不助粮草,彼又安肯收军?益州富庶,刘璋暗弱,若被彼取得,则今后难于伸展了。”宋江看吴用意思,吴用视若不见,宋江便道:“这个军师多虑了。我意思至此,若那东吴还要兴兵西征,无说头,我据住江口,不放他军马通过,还要怎的?”马良道:“今日莫若先由主公写信一封,劝阻东吴。想来刘璋汉室宗亲,与我有盟好之情,若以此婉拒之,谅孙仲谋也不好勉强。”刘备点头:“便依诸位之言。我不助其伐蜀,亦不赞其伐蜀。先以书信劝其罢兵。一面请诸位将军整顿军马,以备万一。”计议已决。
  刘备书信到南徐,孙权拆开视之,云益州地势险要,难以攻取,又言曹操时刻欲南下报仇,故请孙权勿要同盟先相攻伐云云。孙权看后,置之一旁,令孙瑜即刻进兵江夏,又遣堂兄孙S引军三千,以增周瑜之势。时建安十五年六月。
  消息传到公安,刘备惊道:“孙仲谋此举,竟欲强行闯关耶?”诸葛亮道:“彼既然有此举动,我方也只好迎战。今可调遣人马,屯集江夏附近,以阻吴军。只是不可自我开衅。”刘备道:“全凭先生安排。”诸葛亮便令关羽引一万人马,至江北沔阳一带埋伏;又令宋江引梁山军二万,潜往洞庭湖边密密屯住。刘备自与张飞提大军待于公安。
  且说孙瑜前部万余人马,战船数百只,沿江水陆并进,过夏口,赶到油江之前,闻报有刘备大队人马驻扎,不敢轻动。遣人发书借路,刘备遣人送书答曰:“吾已有书信与吴侯,言明意思。汝欲取蜀,吾当被发如山,不失信于天下也。”言辞甚是犀利。孙瑜因己军势孤,不敢与之交战,叫且扎下营盘,待周瑜后军到时方才计议。
  这边宋江与一般头领并二万兵马屯兵于洞庭湖边,闻得孙瑜兵到,吴用道:“今日是矣。哥哥可精选人马,乘夜偷袭孙瑜营盘,两军交锋,则吴汉必然破裂。”宋江道:“只是彼周瑜大军在后,我若与孙瑜交战,被他两面夹击,岂不危险?”吴用笑道:“哥哥怎的如此怕事。彼周瑜大军在后,我这里刘玄德又岂是坐看的?只是回头刘备面前,这事情要有个说法,不可落人话柄。”宋江道:“这个自然。”于是安排下去,如此如此。
  
  孙瑜驻扎江边,两日无事。这天黄昏,闻报营盘南面有人马动作。孙瑜心下怀疑,便遣大将薛悠引五百精兵,前去哨探:“不可贪战,我随后接应。”薛悠领命,带兵南出,果见一队人马不知多少,在一边摆布阵型。薛悠大是诧异,近前去看时,那队人马迎面而来,为首将领开口骂道:“汝这吴狗,擅入我地,待要如何?速速退去,免你一死!”薛悠大怒,未及答话,那将领身后弓箭手一箭射来,将薛悠身边一小校射倒。薛悠怒火冲天,拍马上前,那将却是跳涧虎陈达,与薛悠战了两三个回合,回马便走。薛悠心下气忿,引兵追赶。追不上三四里地,四下里鼓声大作,灯笼火把点点晃人。薛悠大惊,方欲回头,梁山军已四下杀来,混战了一顿饭功夫,五百吴军九成被歼,薛悠被青面兽杨志一枪刺死。
  孙瑜在营盘之中闻得,急急点兵出营,只见野地里火光一派,无数人马掩杀上来。当先一将手挺丈八蛇矛大喝:“豹子头林冲在此,哪个前来领死!”吴将两员上前接战,斗不到十个回合,被一一挑落。左侧翼一个黑大汉领头,两柄板斧着地卷来,砍得吴兵肢折颅碎,纷纷溃退。右边是一个胖大和尚,仿佛铁塔一般,手里提条禅杖,横扫直打,势不可挡。正在叫苦不迭,人报后营粮草起火。孙瑜大惊,又见陆路敌人甚多,于是吩咐全军下船躲避。多有退避不及为梁山军所杀的。待得将船拉离江岸,忽然船队中惊叫连连,接连有多艘船摇摆下沉。接着又看江面东边一片火光,数十只火攻船熊熊逼近。孙瑜咬牙道:“既已至此,拼死一战罢!”正是:蜀地城池未见影,吴郡将军先遭殃。未知孙瑜性命如何,请看下回。

damine 2002-11-21 14:32

第十回:周公瑾大战梁山寇,吴加亮计挫东吴兵
 
且说孙瑜扎营,突遭夜袭,军马损失无数。退避到江面上,又被火船逼住。正在惶恐之间,夜色中杀声又起,东来一队军马,与岸上伏兵厮杀。孙瑜不敢造次,远远观看,约莫战了一顿饭时间,后来的兵马杀退伏兵,赶到江边,火光下一员大将当先喝道:“孙将军休慌,我乃甘宁是也,奉都督之命前来接应!”孙瑜大喜,令再把船只靠岸,马步军上了陆地,与甘宁会合。甘宁道:“都督有言:我军深入重地,必须小心提防埋伏。”孙瑜连呼惭愧,于是二人整顿兵马,牢牢看守。一夜暂时无事。
  
  第二日,周瑜引大军赶到,闻得夜间事情,大怒道:“叵耐这大耳贼,我与他好歹同盟一场,今日借道伐蜀,竟然突下毒手!也罢,我便乘势取了荆州,再提兵入川!”吕蒙劝道:“刘备虽然可恶,今日我毕竟远来,不合相与争锋。且彼若有心陷害,想来准备已足。都督不如一面禀告吴侯请求援兵,一面发书责问,一面在此地整顿军马,然后看他动作。”周瑜然之,写书一封,遣人发往刘备大营之中。
  
  此时刘备已接宋江报说吴军冲突营寨,引发交战,并请增援。再接到周瑜书信,刘备问孔明道:“如何周瑜又发书责我挑衅?”诸葛亮道:“此事原本也说不清楚。宋江屯兵洞庭湖,他那里本是草寇人马,气血十足,孙瑜又是东吴宗室,两下冲突不足为怪。”刘备道:“那今日当如何是好?”诸葛亮道:“可作书晓之以理,劝其退兵。一面整顿军马,缓缓前进。周瑜知难,自当退去。”刘备从之。遂发令与宋江,令其收拾人马,严守营寨,不可乱动。
  
  宋江接到刘备命令,召吴用商议。吴用道:“事已至此,岂能容吴军退去!我等宏图立业,全仗山东、江东二处支撑。若周瑜不死,则大事难成!今日可调派军马,引吴军决战。”宋江道:“只是以我部人马挑战周瑜大军,难以抵敌。且刘备已有令下,岂能随意违抗?”吴用笑道:“周瑜既入此地,岂有空回?挑其出战,易如反掌。一旦厮杀开来,则刘备大军在后,哥哥何必畏手畏脚?且我今有一计,只需送信与关羽军中,令其生疑,则事情更成三分!”宋江大喜,便令升起帐来,令青面兽杨志、白花蛇杨春作一路,霹雳火秦明、小李广花荣作一路,九纹龙史进、跳涧虎陈达作一路,每路引三千兵马,去三个紧要去处埋伏;自与吴用引大队兵马准备。又遣孔明、孔亮二人带兵五百,去吴军营前山上扎寨,以为挑衅。这边吴用教宋江作了一书信,只说东吴兵步步进逼,其势堪忧,送往北岸关羽处。
  
  再说周瑜得了刘备书信,恨得切齿道:“我东吴不曾负你,却被汝三番欺侮,今番决不和汝善罢甘休!”一边整顿军马,预备交战。忽报有一队刘备军马,在大营外修建寨子。周瑜不信,自出辕门去看,果见有一队兵卒,在离开吴军大营数里之外的土山谷口安营扎寨。打的旗号,大书“大汉皇叔刘豫州麾下梁山军”。周瑜勃然怒道:“在此地安营,窥我咽喉,是可忍孰不可忍!”乃令蒋钦引兵一千,先去平了他的寨子,众将点齐大军,预备出发决战。
  
  蒋钦得令出营,到得山前,那孔明孔亮如何战得过东吴名将,勉强撑了几合,夺路而逃。蒋钦正欲收队,山前金鼓齐鸣,大队梁山军满山遍野涌来。当先宋江骑劣马,跨宝剑,立于大旗之下。身旁擎那旗帜之人,身长九尺四寸,乃险道神郁保四也。蒋钦见梁山军势大,不敢交战,且立住阵头。须臾之间,周瑜率东吴大军也排开阵势。两下相遇,宋江道:“周郎,你霸占江东八十一州,尚且不知足,欲侵俺主公刘皇叔之地耶?”周瑜怒道:“汝主背信之人,我借路伐蜀,汝等竟伏兵偷袭,道理何在?”宋江笑道:“好教你明白,诸葛军师隆中决策,这益州本是刘皇叔要取的,俺这里如何能叫你拿了去?识相的,快快退去,免得吃苦。”周瑜怒火冲天,回头叫:“谁人将这匹夫拿下!”凌统应声道:“我来!”拍马舞刀杀出。对面扑天雕李应迎上。两个战了十余会合,宋江阵下,豹子头林冲飞马而出。周瑜见其人物雄健,暗暗吃惊,东吴军前,甘宁跃马而出,两个一场好杀,看得两边都呆了。战约二十合,忽听梁山军旗下虎吼连连,黑旋风李逵抡两把板斧抢出阵来。徐盛在周瑜身旁指点道:“都督,这黑厮好武艺,那日入我东吴接去宋江便有他。”周瑜点一点头,令陈武出马敌住。
  两下六将在阵前作对儿厮杀,战不数合,那李应见凌统刀法精奇,难于取胜,于是迈个破绽,回马便走。凌统纵马赶来,李应忽出飞刀,但见白光闪处,凌统左肩早着,倒栽下马。李应回马来刺,东吴阵前潘璋飞马杀出抵住。步卒乘机将凌统抢回。
  这边甘宁久战林冲不下,也回马走。林冲大笑:“你欲用拖刀计,岂能瞒得过我?”远远追来。不防甘宁回头一箭,林冲眼快,拨在一边。甘宁兜马再回,林冲拨马便走。看看相去五尺上下,林冲突施回马枪,甘宁急急仰身避过。林冲长矛刺来,甘宁刀架,于是两个再厮杀起来。
  周瑜看三员吴将难于获胜,反被伤了凌统,于是教擂鼓大进。吴军全阵都冲涌过来。宋江亦教众军将一起迎敌。两下战了一顿饭时间,梁山军支持不住,宋江便令撤退。当下由林冲断后,向西且战且走。周瑜见状叫道:“次等鼠辈,杀之无益,乘机追上前去,要活捉了刘备!”便要下令追击。甘宁这时方厮杀回阵,对周瑜道:“都督,这梁山军败而不乱,眼见得是欲诱我追击,恐怕有埋伏。”周瑜思索一下,道:“兴霸言之有理。我有一策,叫彼自乱。”于是唤来徐盛、丁奉二将:“各引二千人马,从两翼悄悄抄进。”二将领令去了。周瑜又分主力兵为两支,教甘宁与孙瑜领一支在前厮杀,自提大军随后接应。却令吕蒙把守营门。
  
  且说这边宋江看吴军不赶过来,于是停下脚步,又使人百般辱骂。片刻之后,前面鼓点大作,吴军又都冲杀过来,当先大将正是甘宁。宋江喜道:“这厮中我计策也!”便叫且战且走。行不上二里,忽然鼓号齐鸣,两翼一起大乱。宋江大惊:“此是为何?”两边报来:“吴兵突出,不知多少也!”吴用叫苦道:“此反中了周郎之计也!”宋江捶胸道:“我本欲伏击他,反被他夹击了!军师,此当如何是好?”吴用道:“现而今,只好一面拼死抵御,一面速去取杨志、史进、秦明三路兵马来接应了!”宋江从之,便叫随行众将,分头抵挡。这时甘宁亲率铁骑,从正面冲突而来,梁山军望风而靡。不过须臾之间,大阵竟要被切开。吴用急调牌刀手与弓箭手列队狙击,又从左翼取林冲来抵御。其时关胜留守梁山军后方大寨,秦明花荣等一班人又在外,因此马将之中,除林冲无人能当甘宁。这边林冲赶来接住了甘宁,左翼却又空出,被吴将韩当督率军马一阵冲击,渐渐后退。
  
  又过一阵,梁山军后方呐喊阵阵,却是青面兽杨志与九纹龙史进两路兵马杀回接应。这边周瑜在高处望见,便从所部后军中分蒋钦、潘璋二将,各引两千人马绕过主阵,分头截住。杨志与史进望见宋江危急,自然是拼死冲击,却被吴兵牢牢粘住,动弹不得。同时甘宁与孙瑜等加紧围攻中央主阵,梁山军队形渐渐残破。
  宋江在队列之中,眼见得自家旗帜零落,又看四下吴兵云集,耳闻得杀声渐近,不由心惊肉跳。忽听得一声暴吼:“那随刘备的贼寇在哪里?”一员大将虎体熊腰,满面虬须,提大刀砍杀而入,所到处梁山人马纷纷闪开血路。宋江大惊之下,吕方、郭盛两马齐出,双戟并刺:“何方蛮子如此无礼!”那将哈哈一笑,大刀如风荡来,当当几刀,打得吕方、郭盛双双后退,这才道:“九江周泰在此,哪个敢来死战!”吴用变色道:“周泰乃东吴第一悍将,最是舍命死战,哥哥且避一避!”宋江依言拨马,早被周泰望见:“兀那贼头,休走,来与我刀上过三五回合!”提马追来。吕方郭盛见状,咬牙又上,舍死当住周泰。这边宋江只顾回头奔走,周泰刀法沉猛,吕郭抵挡不住,孔明、孔亮纵马上前夹攻。周泰力敌四将,豪兴大发,兀自挥刀自如。战到二十余合,忽听有人叫:“宋江哥哥莫怕,俺铁牛来也!”宋江大喜,回马去看,吕方等四人已闪在一边,李逵正挥舞板斧与周泰厮杀。原来李逵起先只要到外面杀人。正杀得高兴,闻说被周泰冲入内阵,急急赶回来保驾。当下战了十余回合,周泰见李逵勇猛,虽然不致落败,一时也难以取胜。自己又是轻入敌阵,敌人众将环顾在侧,久战无益。想到这层,于是回马便走。李逵待要追赶,吴用叫道:“铁牛,你休要乱走,回来保护哥哥为要!”李逵听了,方才回转。宋江惊魂稍定,细细观战。
  此时日上头顶,眼见得梁山军捉襟见肘,败局已定,全仗吴用在中间调度,方才强为支撑。忽然西面号角长鸣,鼓点肃穆,两家军将看时,只见无数人马列队整齐而来,当先大旗上书:大汉皇叔,豫州牧,左将军,刘。宋江吴用对看时,长嘘一口气。这边周瑜看见,吩咐先将徐盛、丁奉、蒋钦、潘璋四支人马稍稍约束,孙瑜军仍围住宋江。自提本部大军,赶上前与刘备打话。
  两阵相对,刘备出马拱手道:“周都督有礼。闻都督起兵伐蜀,途经本地,特来相见。”周瑜道:“多谢皇叔关心。只是这陈兵挑衅在先,于路伏击在后,实在领受不起。”刘备道:“都督此言差矣。想我孙刘两家联兵,于赤壁大破曹操,方取得这半边安宁。今日曹操占天下三分有二,时欲南下,都督却在此时欲千里奔袭蜀中。蜀道艰险,难以猝胜,一旦势成骑虎,岂不为操贼所乘乎?吾所以相劝阻,实为此也。望都督解我心意,就此收兵。”周瑜冷笑连连:“汝说得如此,无非自家想取西川罢了!今日既然如此,我两军便在此决战,赢的就取了西川,如何?”回顾左右,便要下令擂鼓进击。
  只听刘备哈哈大笑道:“都督,西川乃我弟刘璋之土,我又如何会起异心?今日都督深入重地,我之意只要两家和好如初,共灭曹贼,以兴汉室。都督若是执意同盟相杀,只怕与你我都没什么好处!”话音刚落,阵中大旗摇动。便听吴军左右两边,杀声大起。周瑜心惊,左右报来:“禀都督,我军两翼,皆有军马击鼓呐喊,不知多少。左边旗号:偏将军赵云。右边旗号:振威校尉魏延。”又有一人来道:“禀都督,吕蒙将军遣我来报,有一支军约数千人,打偏将军黄忠旗号,于我军营旁列阵,恐有切断我军归路之险。”周瑜闻报时,刘备在对阵又叫:“都督,今日之事多有得罪,实在是迫不得已。还望都督体谅!”周瑜银牙紧咬:“罢罢罢!今日受他这般折辱!”传令鸣金。于是大队吴兵收队回营,准备东归。
  
  刘备这边,也自准备收队。宋江等梁山将领前来相见,谢罪道:“今日战争不利,若非皇叔大军解救,险些折了。请皇叔治罪。”刘备道:“罢了,汝以一偏师,抗东吴正军,而能抵挡这许多时候,甚是不易。公等有功无过,不必自责。”宋江问道:“主公,今日之势,我军四面合围,若欲全歼吴军,生擒周瑜并非难事,主公为何放他?”刘备笑道:“此是诸葛军师策谋也。孙刘两家,终须携手,若是今日灭了吴军,一则与孙权结仇,二则曹操也少了制约。”宋江拜服:“军师高见,实非我等能及万一也。”
  忽见诸葛亮满面焦急赶到:“皇叔!”刘备诧异道:“军师何故如此?”诸葛亮道:“士卒报来,说关云长屯兵北岸,闻说这边两军厮杀,已提本部人马,杀奔夏口,截吴军归路去了!”刘备大惊:“云长心高气傲,若是两军再战,岂不便宜了曹操?”诸葛亮道:“正是!请皇叔快快发令召回云长!”刘备急叫来贴身小校传令去了。这时吴用道:“主公,若是走得快,只怕信使未到,两军已然交锋了。云长所率孤军,未必是周瑜对手。万一失利,即使信使再去,只怕周瑜以为是缓兵之计,不肯相和!”刘备道:“那如何是好?”吴用道:“莫若皇叔亲提大军随后赶到。若是两军未战,则一切好说。若是已然交锋,先陈兵布阵,然后说和。”刘备转问诸葛亮:“军师之见如何?”诸葛亮想了一想,点头道:“加亮此言也是有理。只能如此了。”刘备便令大军且莫忙回营,各自整顿,向东赶来。
  
  再说周瑜抱着郁闷,怏怏东归。行到巴丘,天色渐暗,于是吩咐扎营。忽然后军一阵大乱。周瑜惊问何故,人报有敌兵袭击。周瑜勃然大怒:“竖子刘备!人前好话说尽,背后尽为此勾当!”便要亲自去看。吕蒙劝道:“都督,此事交与部将便可,何必亲劳?”周瑜道:“我正要看看大耳贼还有何诡谋!”于是引从人到后队。只见一支人马,冲突吴军队列。看那队兵马,人人蒙面,似作盗贼装扮。为首一将手使狼牙棒,勇不可当。周瑜怒道:“这厮手段愈发下作!”便叫丁奉上前交战。战约二十余合,那蒙面将拨马败回,吴军一阵掩杀。周瑜吩咐去战场细细检点,看是什么来头。正吩咐间,黑暗里一箭射来。吕蒙眼疾手快,急去护时,已中右胸。周瑜大叫一声,仰面栽倒。
  左右急忙救起。吕蒙一面吩咐将都督送回中军休息,一面安排人马四下搜寻。许久不得结果。又报有游军于四周放火呐喊,待战将去时却又退避,吴军不安。周瑜送回中军,医官动手治疗,众将都来看探。周瑜叹道:“不想我用兵十数载,今日中此诡计,有何面目再回见吴侯!”孙瑜劝道:“都督不必心焦,刘备行事无端,必无善果。都督回吴中且安心养病,待康复之后,重整大军,再来报今日之仇。”其时有搜索战场的士卒,于来袭的兵马尸体中发现一具,内有密令。交与吕蒙看时,却是刘备教各路军马于路埋伏,“定要生擒周郎”。落款端端盖着刘备的左将军印。吕蒙急来说与周瑜,周瑜连连冷笑不止,旁人见他神智渐乱,都不敢说。正在说间,士卒报进:“探得关羽引兵万人,直趋夏口,断吾军归路;刘备并提大军相随而来。”周瑜大惊:“这厮竟欲置吾军于死地哉!”挣扎而起,便要教:“火急拔寨东行,去往夏口。”吕蒙道:“关某虽然前往,我料吴侯必有应对。若是军马急行,于路恐被暗算。不如我先引一支兵马,水路赶回夏口看住局面,都督且在此养息,整顿兵马,再作打算。”周瑜然之,拨精兵五千,令其先往夏口。大军便在巴丘屯住。
  次日,人报西面刘备大军驻扎不前,又有书信送来。周瑜拆开看时,书中尽是殷勤劝慰之语,并再提两家联盟之意。周瑜不看则已,看后切齿道:“刘备口蜜腹剑,反复机关,是刻意辱我也!”箭疮迸裂,昏迷不醒。众将急急救护,半晌醒来,长叹一声:“我得奉明主,建立功业,苦恨一步失算,致令有今日尴尬。”唤左右取纸笔来,先提笔写书与孙权,荐鲁肃自代;再写书信与其子。书罢,将笔一掷,长笑三声,倒于榻上。众将看时,已自气绝。
  
  列位看官,你道这是何事?原来夜里袭击吴军的,正是吴用早先派出的秦明、花荣一路人马。因埋伏得远,未及赶拢参战,吴用见刘备大军赶来,便遣他急速东行,于路伏击。那书信却是吴用捏造,教玉臂匠金大坚伪造刘备之印盖上,然后由戴宗赶上秦明人马,教放于一小校怀中,故意给他作高官打扮,杀了乘乱扔在战场上以惑他人。夜色中射周瑜那一箭的,正是花荣。当下迫死了周瑜,挑得孙刘愈加不合,他好从中取事。
  周瑜既死,孙瑜与众将整顿了人马,扶柩东归。关羽得刘备之令,已撤了进夏口之兵,因此吴军一无阻拦,回归本地。
  孙权闻之周瑜身故,痛哭不止,左右皆伤感。及闻前后经过,大怒,拔剑斩案上镇纸,道:“刘备狼心狗肺之徒,假作仁义,害死公瑾,孤誓报此仇!”便要叫倾起吴会之兵,向西来攻刘备。正是:未闻洛北鼙鼓动,先看江东兵马来。毕竟孙权攻刘备胜败如何,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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