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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天地 』 这里有许多精彩经典的小说文章发表和刊登,以及许多网络上流传甚广的精华小说文章转贴。确实是不可不看的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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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2003-07-24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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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mbs up 女巫【转帖】

我是一个女巫,活了几百年,看透世事沧桑的女子。原先只是因为贪生怕死,才用巫术保住青春同生命,但活得越久才发现生活对于我而言不过一杯隔夜的白开水,不光是淡甚至不够新鲜。
   从这个城市漂泊到另一个城市,掩藏身份的生存,起初总是担心被人看出破绽,但终于发觉,人们已经不象过去那么关注身旁的人,单看他们漠然的眼光就知道,于是我安心在城市里居住下来,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打发业余生活。而花店的名字就叫做“迷药”。
   我没有朋友,而我的身份和生活也不容许我有朋友,不是不寂寞的,但又如何,得到一些必须失去另外一些。就象几百年前,我怂恿男友一起投入不死行列时,他就坚定的拒绝。我只能看着他衰老死亡,一世又一世,每一世与他都是悲剧性的分手。那是我所不能理解的,而我能做的只有活下去,等他的下一世,企盼终有一天可以感动他。
   快傍晚了,花也卖的差不多,意兴阑珊的我准备关门大吉。一个女子的身影匆匆闯了进来,眼圈红肿,语声嘶哑:“一束红玫瑰,谢谢。”
   木桶里只剩下干瘪的几枝,我有些歉意:“你看,这几枝玫瑰不太新鲜,要不,换别的花?这些百合倒还不错。”
   她叹了口气,但仍然固执:“我只要红玫瑰。”
   虽然我算不上善良,但怎么也不能把这样的花卖给顾客。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刚才不是留了些玫瑰给自己么,忙叫对方稍待,进屋把水晶瓶里的玫瑰取出。那些花,水灵灵,半开不开,娇羞的很。
   她感激的接过,一边付钱,一边掉泪:“谢谢你,汉成一定会喜欢。”
   汉城?似乎是个男子名字。我故作不经意:“送你男朋友么?”
   她凄然一笑,只留给我一个沉重背影,店门关上,门上铃当犹自不断响着。我不以为意,世人的事同我无关,何必多生好奇心。我只需过我自己生活就好。
   以为那女子不过是匆匆过客,没想到,她不久后成了花店的常客,每天5点半,准时来买花,总是红玫瑰,其他花不屑一顾。所以,日子长了,我也会特意为她留下一束红玫瑰。
   四月的一天,阴雨蒙蒙,生意清淡,我打着哈欠,几乎趴在柜台睡着。开门的铃声吵醒了我,又是她,一日不见,看起来容颜憔悴,眼睛无神,她勉强挤出个笑:“一束白玫瑰,谢谢。”
   我楞了下,怀疑自己听错:“什么?”
   “一束白玫瑰,谢谢。”她耐心的重复一遍,转头偷偷拭泪。
   她是个特别的顾客,让我忍不住起了好奇心:“怎么今天改成白玫瑰?”
   “他快不行了。。。。”说道后来,已经泣不成声。
   哦,原来如此,女子总是容易为情痛苦,想起自己曾经的恋人,每一世不能相守,不由黯然伤神。
   “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要汉成可以活下来,但是。。。。”
   听到她这么说,我心一动,追问:“你是否是真心话?只要对方活着,宁可牺牲自己?”
   “是,只要有可能,我宁可牺牲自己。”我看到她眼神里的坚定,就仿佛看到他信誓旦旦对我说:“不,小洛,我不要长生,生老病死是上天注定,我甘于承受。”一个念头滑过我脑海,顿时那颗已经停滞许久的心,似乎砰砰的跳动起来。
   只一瞬,我做了一个决定,一个违背我当初立志不关人事的决定。抬头刹那,我微微一笑:“我可以帮你。”
   “帮我什么?”她有些懵懂,反问我一句。
   “救你的爱人。”
   她闪过疑惑好笑眼神“连医院那些大夫,教授都没办法,你能有什么法子?”
   “因为我是女巫。”我淡淡说出答案。
   她张大口,不置信眼光,我有些不耐烦:“我没耐心,到底救不救?”
   “你真是女巫?”她眼光上下打量我。
   我顺手关了门,把她带进内室。“跟我进来,你就知道。”
   无人进入的内室里摆放着蜡烛和各式药草,她惊愕的快说不出话:“你。。。”
   “救人对我来说,驾轻就熟,救你爱人并非难事,但必须牺牲你自己,你是否能做到?”
   她毫不犹豫:“能。”
   在我生活的几百年里,我曾经帮助过2个女子,一个赠与她迷药,唤回变心的情郎。另一个用高昂代价换取美貌。但那两个女子都没有得到好下场,俱在凄惨中死去,而她必须付出生命代价才能救得爱人一命。
   我专心致志调制药剂,那一刻觉得自己象是人鱼故事里,可恨得巫婆,动作不由一僵,“你的眼泪。”
   很顺利得,晶莹得泪滴入碗中,“你的血。”
   她毫不犹豫咬破食指,把血滴入其中。淡淡青烟从碗里浮起,渐渐笼罩整个屋子,原本浑浊得浆状体,化成清澈见底药汁。
   我松口气,“好了,给他喝下就会恢复健康,但你会在3天内失去生命,你是否要考虑一下?”
   “不”她非常坚定。我小心得把药汁灌入玻璃瓶里,递给她。
   “作为回报,你的灵魂将属于我。”我提出交换条件。
   她淡淡一笑“同魔鬼做交易?但我心甘情愿。”
   看着她离开,我饶有兴趣得想着,结局会是如何,是否会出乎我意料?
   3天之后,我如愿收到了她得魂魄,一个忧伤又满足得魂魄。
   她对我说,无怨无悔,我淡然一笑,不置一语。内室里的铜盆里始终放着半盆清水,可以让我不出门就可看到自己想看的。自从她来了后,水镜成了她的专属,她那么伤感的看着水中所现人物。
   汉成出院了,她说。
   汉成在想念她,她说。
   汉成在为她哭泣,她说。
   。。。。。。
   我满耳朵都是汉成如何,汉成如何,听得多了,不禁恼起来,呵斥:“有你后悔的时候。”
   她受惊,抿嘴不语,躲到一旁,仍然细细端详水镜中爱人模样,我忍不住叹息。
   渐渐的,汉成身边多了另一个她,一个温柔娴熟的女子。我冷眼旁观,察觉她的伤痛,救了爱人,牺牲自己,现下对方又要开始新生活,她看了怎能不心痛。
   她勉强在我面前笑着:“他还有大好人生,当然不能为我孤苦一生。”
   哄我么?几百年的女巫,哪有什么看不透的,我嗤笑。
   水镜真实的显现自己想看的一切,终于一日,我听得她哭着大喊:“我后悔了,不该救他,不该救他。”水镜凌乱的轻轻晃动,我瞥到里面热闹的结婚场景,一对新人正笑盈盈的举杯祝辞。
   我预想的终于发生,爱情原来不过如此,她扯着我衣袖哀哀哭泣:“女巫,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懒懒打个哈欠,装作不曾听闻,顾自坐到一旁。从眼角余光里,我分明看到她咬牙切齿模样,嫉妒可令女子不顾一切:“枉费我救你,林汉成,你倒逍遥快活,独独让我一个人受苦。”
   “但当初是你自愿,怎怪的了别人?”我提醒她。
   “女巫,求你,让汉成死了吧,求求你。”
   我忍不住笑出声:“要他生的也是你,要他死的也是你,既知如此,何必当初。”
   她顿时尴尬,眼神中露出祈求,我凝视她片刻,终于心软,罢罢罢,顺了她意,那结局不早在我意料中。
   收汉成的命,只是举手之劳,一个小小的仪式就足以让他旧病复发,在短短半月内去世。在汉成去世那天,我放了她自由,:“好好去吧,你已经浪费了今生,来世可得好好珍惜。”
   她泪水盈盈,有些羞愧,问我,她是否做错?
   “开始错了,结局也错了,但今生没有弥补机会。”我同情看着她。
   她凄然
“原来逆天终于还是没有好结局。”
   一声叹息,她终于离去,我却如被重击,突然醒悟到自己行为都是逆天而行。所以才会孤独在这人世生存,所以才会与爱人一再错失,一切都是自己造成。
   一个星期后,我正俯身着整理花,门上铃当做响,起身刹那,突然怔住,是他,几百年前的恋人,今世又重逢。
   “我要一束百合。”他露出我熟悉的笑。
   按奈下不安情绪,我颤抖的选了几株最美的百合花,细心包好给他。他客气的同我道谢,付钱转身离去。
   “等等”我突然叫出声。
   他疑惑的站定,注视我片刻,突然问道:“我们认识么?怎么我好像见过你似的。”
   是的,在你前世,再前世。。。我在心底暗自回答。说出口的却是:“不,我们不认识。”
   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走出花店,我颓然坐到在椅子上,这一世,他的生命中将不在有我。逆天的女巫终于放弃曾经的幻想,各人过各人的吧,没有我的参与,想必他的生活会更幸福美满。而我,只不过是这世上孤独的女巫罢了,一日一日的过下去,直到对生命不耐烦那天。

http://pix.xtr.jp/img/pict_2set/031112.jpg
从陌生到关怀,从新奇到喜爱,从思念到依赖,从疼痛到相爱。从熟悉到伤害,从精彩到苍白,从体谅到责怪,从欢喜到悲哀,从连接到断开,从厮守到分开。
kekemi 当前离线  

旧 2003-07-24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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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偶和一个好朋友很认真的讨论过
如果可以永生,你是否愿意
偶们一致认为,独自永生
看着周围的亲人朋友爱人来来去去
其实是件无比痛苦的事情
永生,其实是种惩罚..


看电影的人被自己看了
像一个悠长等待的结果是时间未曾流逝
而成长的结果是忘记了提问的回答
然后是回忆比幻想还不真实
生活是无法被记忆的
但可以被歌唱
我们要歌唱了

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
Banban 当前离线  
旧 2003-07-24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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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偶来惩罚你一下!

半半万岁!

偶的家乡美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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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stor 当前离线  

旧 2003-07-27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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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有机会可以永生的话,也许我会选择它
忍受难以想象的孤独,想死都不可以 *pain

one episode of x-files has similar things happened, but that guy died at last

清水一潭
qingshui 当前离线  
旧 2003-08-25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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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在一个网上发现这个故事原来没有完.....所以接着贴....真的是很美的文字,一个一个小故事穿起来的....


有些错过一直在发生,只不过由于当事人的无知而并不引以为憾,有些悲剧一直延续,从前世到后世,而有些故事没有结局,女巫年纪大了,记性差了,所以很多事都被淡忘,而有些是刻意不被想起。
   黄花遍地的田野,两个小女孩手拉手从花丛中钻出,满头满身金色花瓣,笑得比花还要灿烂。
   “小洛,我们是好姐妹,永远永远不分开,好不好?”青烟漆黑双眸里满是欢悦。
   小女巫毫不犹豫,伸出小指同她打勾。一时间,两个小女孩在田埂跳着,笑着,似乎满世界都是属于她们。
   青烟,青烟,我几乎把她忘了,从睡梦中醒来,才察觉眼角的泪滴,我几乎忘了女巫也曾经幼小过,也曾经有童年的玩伴。在那一场决裂之后,我以为我已经把她彻底摒弃于记忆之外,谁知道梦境又把她带回。
   孤独寂寞的童年,我是异类,被众人排斥,只有比邻而居的青烟始终陪在我身旁,不顾忌旁人眼光。个子小小的她勇敢斥责那些朝我丢石子的顽皮孩子,有什么好吃的总会想到为我留一份,而当我哭泣时,总会在旁象大人般哄我:“小洛,乖,不哭。”
   我感激青烟,在心目中,她已经牢牢占据亲人的位置,无可替代。在众女子学习女红,外出游玩时,我则偷偷躲在屋里按着书册记载配制迷药。我并不瞒着青烟,但青烟每次见了都骇然,劝我安分做些女孩的事,不要成天鼓捣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她哪里会懂呢,小女巫的志向远大,并不是平常人可理解,对她的劝告,我历来当耳边风,敷衍几句,听过就算。
   十一岁,青烟绣的女红在当地赫赫有名。十一岁,女巫何小洛配制出毒药。
   十二岁,青烟在店铺寄卖她的绣品,供不应求。十二岁,女巫向往飞翔,夜夜苦练咒语配制药剂。
   十三岁,青烟父母过世。十三岁,女巫开始配制长生药剂。
   十四岁,就是那一年,青烟已经长的婷婷玉立,温婉贤淑,白玉裙绣上一株半开的荷,走动起来那荷瓣摇曳生姿,同人说话含羞带怯,让附近的媒婆差点没踏破门槛。而女巫潜心在她的药剂里,哪有空闲管这许多。
   那一晚,月光正好,空气中满是桂子的清香,青烟送我一条摺裙,郑重对我说:“小洛,以后可得照顾好自己。”
   我一脸疑惑,“青烟,你要离开我?”
   青烟的脸颊红红的,轻轻点头:“我要嫁了。等下个月他来提亲就嫁了。”
   恍如晴天霹雳,我不敢置信,一直在我身旁,以为会永远的朋友难道也要离开我。一旦青烟离开了,这世界上,不是只剩下我孤独一人。
   “青烟,你还小,别急着嫁人嘛。”我拉着她袖子死磨硬泡。
   她却忍俊不禁:“瞧你,什么时候才开窍。隔壁的如玉,如花两姐妹都是十二岁就嫁了,东街的云燕已经做娘了。”说着她叹息一声:“如今,我父母双亡,只剩我一个,唯有嫁人才是正经。”
   我第一次发现青烟的寂寞,在月光下,细细的柳眉锁着轻愁,她也是舍不得我吧。
   “青烟,同我做女巫吧,等我长生药剂炼完,喝下就可以远离生老死亡。”我兴奋的眼睛发亮。
   但我的建议对青烟来说,却只是玩笑,她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容易才忍住笑,纤指指着我额头:“小洛,你什么时候才长大,人哪有可能不死,那不成妖怪了。”
   是,在青烟的眼里,我那些东西不过是小孩子家玩的东西,怎么可以当真,她纵容我胡闹,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是好姐妹。私心里,她是不信我的。
   “是谁有那么好福气,可以娶到我们青烟?”我感兴趣的问道。
   青烟含羞,“是绣铺王老板的公子。”
   那时我还不懂情,不明白青烟羞怯里暗藏的喜悦和欢欣,女巫心里只是惋惜痛失姐妹。
   那一晚,自青烟走后,我在水镜里瞥到那王公子正同其他女子调笑,不由大惊,青烟的未来竟然要托付这么一个人?可怜的青烟,如果她知道这些,想必不会嫁了吧。我暗自窃喜,以为终于找到挽回朋友的方法。
   但青烟并不信我,她反反复复为她的王公子辩解:“他要做生意,自然得同各种人打交道。小洛,我知道你不想我出嫁,但你也别说些诋毁他的话,让旁人听到多不好。”
   我的一片苦心倒成了驴肝肺,若不是水镜功力尚不足以让外人瞥见,我必定拉她一看,以证明我所说不虚。
   然而青烟渐渐疏远我,她喜滋滋忙着准备嫁妆,对我得劝解听而不闻,时常我一开口,她就岔开话题:“小洛,你看这手镯可好看?”小洛,你看这嫁衣绣得可好?”“小洛,你说哪个簪子比较好看?”。。。。我只得把那些话默默咽下肚去。
   青烟得嫁期一日日得近了,我越来越心焦,在苦思冥想一晚后,女巫终于开始行动。
   换上青烟送得百褶裙,对着铜镜,慢慢梳顺一头长发,对镜一照,忍不住嫣然一笑。女巫不是美女,但有万能得迷药,还怕什么。第一次,我学着淑女得模样出了门,为了青烟,更多牺牲都是值得。
   绣铺里,那王公子正靠在柜台打盹,正是好机会,轻轻凑上前,左右相顾,没有旁人。掌心中迷药吹出,直飘入他鼻端。他打个喷嚏清醒过来,直愣愣看着我。在迷药得作用下,此刻他看到都是幻象,我幻成绝世美女,立他面前。
   我暗自冷笑,面上不动声色,“我想买些绣帕。”
   那王公子忙不迭应着,找出一堆各色绣品。枉长了副好相貌,就这么个人头猪脑样人物也想娶青烟?我暗自为青烟不值。
   我佯装仔细挑着颜色,苦恼:“这许多颜色,图样,都不知挑哪块好。”
   “这块好,你看这桃花绣得多美。”他递给我绣帕时,趁机摸了我得手。
   我暗自恼怒,面上却只作娇羞:“王公子,你。。。”
   “小姐,你唤什么名字?住哪儿啊?”那王公子一脸迫不及待得询问。
   “王公子,你唤我小洛就好。”我挤出灿烂笑颜。
   正说话间,王老板咳嗽得声音从里间传来。我心一慌,就想往外逃去。不料被那王公子扯住袖子:“小姐还没挑好绣帕呢。”
   “今夜子时,东边槐树下见。”匆匆丢下一句,扯回袖子就跑。
   女巫初次出战,难免心慌意乱,但总算完成任务。那晚子时,我焦急的等在槐树下,怕自己料错,迷药的效力到明天日出就会失效,青烟躲在一旁角落偷窥,我哄她说自己也有了意中人,让她在旁看着,满心喜悦的青烟全然相信,对我没有半点疑心。
   月色如水,槐树下我不耐的来回踱着步。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向我这边走来。
   “小洛,我来了。”我听到他刻意压低的声音。
   我按奈下欣喜,果然不出我所料。 “王公子,你真来了,我以为你婚期近了,不会来见我。”
   那王公子一脸讨好的神色:“怎会,小洛,那青烟怎能同你比,我明天就让人去退了亲。。”话未说完,青烟缓缓自角落走出。
   王公子惊呼:“青烟。你怎么会来?”
   我瞥到她目中的泪与凄然,上前安慰:“青烟,你不必为这样的人伤心,我早告诉过你。。。”
   一记狠狠的耳光打断我的话,痛到我心里,我没想到柔弱的青烟竟然会打我。
   “何小洛,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同姐妹,从此后,你我行同路人。”我从没见过青烟这么决绝的眼神,蕴着恨意,似乎要将我置于死地。
   我有些惶恐:“但是青烟,犯错的不是我啊?”
   “谁知道你用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成日里用些毒药害人,旁人早劝我同你远些,我只不信,以为好心对你,你必然懂得感激,谁知道,你竟是这么回
报我。”青烟咬牙切齿的模样让我心寒,原先的辩解咽下肚去。
   或许我的迷药能让人产生幻觉,但那也得当事人愿意才行。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青烟已经恨我入骨,我的好心换来的却是绝交。十几年的友情,竟然会烟消云散,从此成陌路人。
   我深深凝视青烟,她却别过脸去,再不愿看我一眼。
   本是愿打愿挨的事情,我插什么手?感情世界里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对与错之分。只是当时年纪小,不明白那些,多管闲事,才会觉得伤痛。
   自从那件事以后,我和青烟如同陌路。最终青烟还是嫁了,还是嫁给了王公子,她出嫁那天,我的泪掉在了水镜里,水波漾起圈圈涟漪,模糊了她的影像。
   青烟的日子过得并不好,王公子娶了妾,她被冷落,渐渐憔悴。我因着她那一耳光,硬起心肠故意不去理会,那是她自己选择,怪的了谁。
   后来,我经历了自己的情劫,对青烟的行为开始渐渐谅解,然而当我想要为她做些什么的时候,她已经过早的走了。据说她临死的时候叫着我名字,让我原谅她。我在愤怒之下,用巫术把那王公子置于死地,我不曾那么恨过一个人,然而,失去青烟,那王公子就算死几十次都无法弥补。逆天如何,违反自然如何,我自管解恨就好。
   想着过往,我忍不住潸然泪下,青烟,你并不需要原谅,我们是姐妹,而姐妹之间是不需要这些的。那个无法弥补的创口,我不忍面对所以只得刻意去遗忘。
   今晚又是月圆夜,清辉从窗口撒进,我细细回想着青烟的一切,仿佛还能闻到她裙踞走动淡淡的幽香,还能听到她娇羞的笑着唤我:“小洛,来看看我给你做的裙子。”“小洛,我给你留了块糖糕。”“小洛,来,我给你梳头。”“小洛,我们永远是姐妹。。。。”
   那在田埂上拉勾的小女孩,将会永远留在女巫记忆,永远永远,直到女巫死去的那天。
下雨的夜晚,听雨滴沙沙落在树叶的声响,仿佛是有人低泣,一室昏黄灯光孤独照亮小屋,愈加显得静寂。此情此景,就算是铁石心肠的女巫也不禁为之恻然,水镜幽幽反射着光芒,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隐隐回绕在耳畔。
   那叹息声太过熟悉,让我有些迟疑,脑海中搜索片刻立刻省起,那是葵儿,水镜渐渐清晰,将我脑海所想显现,身着嫩藕色衣衫,白色百褶裙的葵儿笑如花,一双黑眸似会发光,我几乎可以看到她百褶裙边绣的如意花纹,熟悉的近在眼前。
   初见葵儿是在街边,不过五六岁模样,与一群乞儿混在一起,浑身脏兮兮,几乎辨不清面目,唯有那双眼眸还是晶亮,街上人群拥挤,而她目光唯独紧紧盯住我,一个包子就让她心甘情愿同我走。
   “从此后,你的生命就属于我,记住,千万不要离开我,背叛我。”我蹲下身,郑重告诉她。
   小女孩战战兢兢的连连点头,那时,我就觉得葵儿有种不属于她年龄的成熟。
   女巫失去好友,又经历情劫,已对人世心灰意冷,而葵儿令我的生活多了趣味。我提供她衣食无缺,她则帮我做些打扫,采买的事,虽然我对她一直和颜悦色,但葵儿见我始终胆怯,低眉顺目,无论我说什么都应“是”。于是,我渐渐对她失却兴趣,自管自炼药,学咒,只提供她所需钱物。
   女巫的屋子在郊外,不同人来往,屋外种满各色树种,院里辟出块地,种我所需药草。葵儿有时静静在一旁观察我行为,眼里闪着好奇。我淡淡一笑,教她看水镜,她神色讶然,注视我不知所措。
   “这,是什么?”
   “是水镜,可以看到你想看到的一切。”我解释。
   葵儿闪过一丝欣喜:“你是神仙吗?”
   我忍不住笑出声:“不,我是女巫。”
   葵儿眼中闪过又敬又怕的神情,不被人注意的悄悄向后瑟缩了一步。
   每天做完饭,葵儿都会跑到外面去玩,一直到天黑才回来。我也不以为意,这附近安全的很,没有野兽伤人,孩子天性好玩,让她在外玩也好,我正好专心炼药。
   春去秋来,门前的桂子香了又一季,院中各色菊花竞放,看惯季节变幻的我怎会在意时光流逝。 时光已经在我身上凝固,而葵儿,却一日日长大,偶尔捕捉住她忧郁眼神,不由心下愧然,暗恼自己不曾好好关注她,打算再过两年,等她十八九岁时,问她是否愿意同我一样长生,也算是弥补我这些年的忽视吧。
   那天葵儿的神色不安,不时偷窥我,而我并不曾察觉她的异常。午饭后,我照例关了房门在屋里炼药。不过片刻,闻到烟味,心里闪过一丝警觉,想要打开房门,却发现自己的房门不知何时已被反锁。烟雾从缝隙里渐渐渗入,我被呛的连连咳嗽,隐隐还能看到火苗从屋缝里舔进。
   幸好屋里水镜里尚有半盆水,女巫念动咒语,水镜里水渐渐溢出,且越来越多,逐渐蔓延至屋外,一时间,不断有滋滋声传来,火势渐渐小去,轻轻一推,木门应声而倒,水火过后,屋里一片狼藉,处处可见残破物件,唯独不见葵儿。
   不知是伤感亦或愤怒,只觉胸中似有什么哽住般,几乎令我透不过气。好个葵儿,养你这许多年,便是这么回报我么?养虎为患,莫过于此。
   找到葵儿踪迹对女巫来说易如反掌,在一个郊外客栈,我截住了她,而与她在一起的还有个书生,看到我出现,两人一脸惶惶。
   我眼光在二人脸上瞥过,冷笑一声:“葵儿,我待你不薄。”
   一直胆怯的葵儿突然激动起来:“是,你供我衣食,但只当我小猫小狗般,高兴时哄我两句,大多数时候只顾自己,对我不理不睬。我厌烦了在你手下,胆战心惊的日子。”
   “你若不愿,顾自走就好,何必对我下杀手。”我不解。
   葵儿眼神斜睨了眼书生,那书生已经汗出如浆,身子尚自颤抖,葵儿怜惜的握住他的手,一脸决绝:“你会放过我?同他在一起,便是幸福,而杀了你那是还我自由唯一出路。”
   我简直不能相信那是柔弱美丽的葵儿所说,仿佛我是她幸福的绊脚石,除掉我,从此后她就幸福美满。
   “葵儿,你错了,若是对我明说,我会放你自由。”我叹息。
   她一副不置信眼神,同我辩驳:“我永远记得你初次遇到我时的警告,你说我的生命属于你,让我不可离开你,背叛你。”
   我没想到葵儿竟然还记得幼小时,我曾说过的话,怪不得这许多年,葵儿始终同我不亲,即使我试图接近她,她总是用胆怯来面对,原来心结在此。当年得话不过是女巫无限失落之后的言语,哪里当得了真。
   我错了,不该对年幼得葵儿说出那些话,葵儿也错了,在两个人相处这么多年,她依然还是错看了我。
   我叹息:“葵儿,做错事总得付出代价。”
   “不过是要我的命罢了,尽管取去,你养我这些年,算是扯平。”葵儿不屑的瞪着我,而一旁的书生不断抹着额头汗珠,暗自拉扯葵儿衣袖,示意她不可如此说话。
   瞪着眼的葵儿,如此美丽耀眼,象是阳光下灿烂开放的金色向日葵,骄傲的挺起她的脖杆。
   我淡淡一笑“要你的命做什么,不过是取你美貌,供我炼药用。”轻轻念动咒语,手掌挥过她脸颊,我听得书生惊呼跌倒的声音,葵儿惊惶的左顾右盼,想找镜子看个究竟。
   “葵儿,我们两清了。”我挥挥衣袖,愉快得离去,远远传来葵儿撕心裂肺的惨呼,一个美丽的女子若是失去美貌会如何?女巫恶劣的在心里猜测着。
   离开了同葵儿居住十多年的地方,女巫开始流浪,而在流浪的过程中,最有趣的莫过于透过水镜看葵儿的生活。看她被抛弃,伤心欲绝,想起自己的情劫,掏出绢帕洒两滴泪,看她衣衫褴褛漂泊,我叹息,看她昏倒路旁,被农人所救,我欣慰。
   当女巫对流浪厌倦又百无聊赖的时候,决定去拜访一下2年不见的葵儿,经过阡陌农田,看田间苗儿翠绿,燕子低飞,远处青山白云,好个风景。农家茅草屋檐低小,屋外一株桃花树正开的热热闹闹,一个素色布衣的女子背着个婴儿正忙着在院中纺纱。
   “葵儿。”我轻声唤道。
   她顿了手中动作,手抖了抖,线团掉落地上,蜿蜒着滚到我面前,我俯身拾起,慢慢上前,把线团递给她。葵儿颤抖着抬起头,一张满脸麻子的脸映入我眼帘。
   “你还想要什么?求你别伤害我孩子。”葵儿同我跪下,恳求我。
   我哭笑不得,扶她起身:“葵儿,怎会把我想的如此不堪?我不过是来探望旧友罢了。”
   葵儿半信半疑,也许自从我取走她美貌,我便是她心目中最恨之人。
   我不客气的在木凳上坐下,“葵儿,若是我现在把美貌还给你如何?”
   “为什么?”葵儿闪过一丝疑惑。
   女巫淡淡一笑:“不为什么,你忘了我是女巫,女巫做事全凭好恶,哪有许多为什么,你只需答你要不要就可。”
   葵儿认真的想着,整张脸唯有眼眸还是我熟悉的明亮,哪里还有当年的美丽动人,还她美貌想必求之不得,许多女子把容貌看的比生命还重要。
   但葵儿的回答出乎我意料:“不,多谢你好意,我不想要。”
   背上的婴儿醒了,呜呜咽咽的抽泣,葵儿小心翼翼的解下,把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摇着柔声哄着,婴儿倒是玉雪可爱,同葵儿当初有七分象。
   “为什么?”我不明白她怎会拒绝。
   葵儿温柔笑着哄着孩子,直到孩子笑了,才抬头回复我:“在我失却美貌的情况下已经得到幸福,那么美貌对我来说,还有什么用?”
   我细细一想,也忍不住笑了,觉得自己来此真是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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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2003-08-25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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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一片金锁系在婴儿脖颈,葵儿欲拒,我淡淡一句:“保她平安,健康,人生在世,岂非首要之事。”葵儿低低道声谢。
   拍拍双手,我同葵儿告辞。才走到门口,听得葵儿犹疑的问:“你当初这么做,并非只是恨我所为,是么?”
   一抹笑意浮上脸颊,我不置一词顾自走了,且留个悬疑给她,让她慢慢猜测吧。远远的,我看到农人归家,同葵儿和孩子的温馨模样,我悄悄的离开了。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葵儿,后来女巫再也未曾出现在她的生活之中。
   “女巫,好久不见。”一个轻轻的声音打断我思绪。
   望着水镜旁淡淡浮现的人影,我有一丝欣喜“葵儿。”
   葵儿一如以往那么美丽耀眼,眉目间蕴着温柔:“一晃几百年过去,女巫还是当初所见模样,而葵儿已在地府多年。”
   “是否后悔当初不曾求我允你长生?”我笑语。
   葵儿摇头,无怨悔模样:“人生一世,恨过爱过,同爱人相伴一生,看儿女绕膝,已是足矣。”
   平凡的便是幸福,懂得珍惜便会知足。我赞同的点头:“葵儿,你说的对。”
   葵儿对我深深一拜,“葵儿此去投胎,临别前同女巫再见一面,道一声谢,余愿已足。”
   女巫同故人道别,真没想到还有人念着我,葵儿消失了,而女巫心里暖暖,突然并不觉得自己是孤独的,就连外面沙沙的雨声都象是雨滴轻快的在树叶上跳动。水镜依旧静静摆在那里,仿佛葵儿的出现只是一场幻觉,但我会记着那笑起灿烂如葵花的女子,记得她平凡的幸福。
雨天,花店没有客人,我懒懒散散趴在柜台,透过玻璃看屋外人群来去,都是急匆匆模样,5点多,正是下班时候,大多忙着往家赶,为着口饭,人活得实在不易。女巫不需为了衣食操心,但在活着的几百年里,为了打发时间,倒也做了不少职业,如果细算起来,可写一本厚厚职场回忆录。而其中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在吴府做丫头了。
   进入吴府纯属凑巧,那天路过街头,见几个女子跟着一个50多岁管事的进了吴府,我也跟进去凑热闹,吴老爷和夫人一看就是老好人,对于多出来得我,没有多置一词就让我留下,结果我就稀里糊涂成了吴小姐的丫头。
  我被刘婶带去小姐的绣楼,胡府还真是大,亭台楼榭,小径曲折,几处回廊让我有些晕头转向,辨不清东西。刘婶已经快60的人,难免唠叨:“小洛,你要好好伺候小姐,别看我们小姐是老爷夫人的远房侄女,可孝顺的很那,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此。”“小洛,你要多做事,少说话,小姐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那是我们下人的本分。”“小洛。。。”我敷衍的应着,人老话多,树老根多,真是一点没错。
  吴小姐正站在垂柳依依的湖边喂鱼,粉色衣衫,青色摺裙边上绣着一圈梅花,粉脸映着水色更显娇嫩,看到刘婶同我,微微一笑,扔了手中饼屑,用丝帕拭净手。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女,但只一眼间,我就察觉她的不寻常,不由上下打量她一番。吴小姐锐利目光同我射来,立时笑意凝结嘴角,而迟钝的刘婶还絮絮叨叨的介绍:“这是新来的丫头 ,夫人说就让她服侍小姐,她叫小洛。”
  吴小姐颌首,“劳烦刘婶了,还请替水泓谢过夫人。”刘婶一边道着“哪里,哪里,应该的。”一边乐呵呵的回去禀报夫人。
  湖边只剩下我同吴小姐,她故作若无其事,有意无意指着水面同我说:“小洛,你看这湖里的鱼游得多欢。”我俯身捡起一块石子朝水中扔去,顿时惊散觅食得鱼群,四下逃去。
  “小姐,鱼在水里游,而小洛更喜欢呆在岸上。”我漫不经心得回复她。
  吴小姐淡淡一笑:“就怕河边走多了,难免湿鞋呢。”
  我摇头:“除非河水漫长,否则总有尺度,怎会湿鞋。”
  吴小姐深深凝视我一眼,神情放松下来,上前笑盈盈挽住我:“从今后,我们就是好姐妹了,当着外人你唤我小姐,私底下,叫我水泓就可,小洛,你说好么?”
  “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过是下人。”我装着恭顺模样。
  一枝珠钗从她头上取下,插入我发间,吴小姐退后一步,左右打量,拍掌笑道:“很合适你呢,小洛。”
  笼络我么,我暗笑低头,尽着本分道谢。
  吴小姐水泓在前面走,我紧随其后,试探得问道:“小姐怎会到吴府来?”
  水泓瞥了我一眼,淡淡回复:“老爷夫人于我有救命之恩,两老年迈无依,我来陪伴他们一段日子,算是报恩。”
  正说话间,一个年青的男子向我们这边走来,水泓蹙起眉,低低催促:“我们走。”
  我们加快脚步离去,我好奇的偷偷回首,只见那男子呆怔怔站在柳树下,直愣愣看着我们这里,神色黯然。
  “他是谁?”
  “余翰,老爷的故人之子。”水泓急匆匆走着同我解释。
  我疑惑:“躲他做什么?”
  水泓顿了脚步,似笑非笑看着我:“可别说你不懂,既无结局,何需开始?”
  “我以为你会喜欢人间情爱。”
  水泓忍不住展颜大笑:“那许多前车之鉴还不够么?非要多添我一个?小洛,或许旁人会前赴后继朝那万劫不复坑中跳,但唯独不会是我。教训,一个就该谨记,哪里有学不乖的道理?”
  我放下心来,顿时喜欢起水泓的直白,或许我们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在吴府的日子舒适而惬意,我只需服侍水泓一人,而水泓极少要求我做事,闲暇时候,多数找地方打盹,或是替她吃下夫人送来的补品。水泓的手腕很是厉害,对下人大方又善待,因此府里没有一个人不欢喜她,爱戴她。夫人生病,她不眠不休在旁整整服侍了三天,夫人病好,她却憔悴了,老爷时常头疼,她用偏方亲自熬药奉上,治好了老爷的头疼病。因此老爷夫人时常在外人面前夸赞她,水泓则是在旁不动声色的浅笑。
  唯有当她与我单独相处时,才卸下面具,一脸疲相:“做人真累,又无自由,还得事事看人眼色,小心翼翼。若是有小处没有做好,便被人落了话柄,不知把你说成什么样。”
  我替她沏了杯茶,递给她“这么快就领悟人生真谛,我看你很有做人天分。”
  水泓接过杯子,饮了口茶自嘲:“也看了那么些年,怎么说也学到一二。”
  “多少年?”我好奇。
  水泓迟疑的看我,终于坦然:“快900年。”
  我啧啧羡慕:“那么久,也快飞升了吧。”
  水泓漾出温柔笑意:“本来是可以飞升了,但为着报恩,延后些时间无妨。”
  “老爷夫人怎会救你?”
  “一时大意,醉酒显了原形,被猎户捉住,眼看性命不保,多亏夫人善心,买下我放生。”水泓一脸感激。
  原来如此,我顿时明了水泓的用心,受人恩典,即使异类也会感恩戴德,想法子报答。
  我本以为这样的生活可以一直温馨的持续下去,直到有一天,府里来了个高明的道士,口口声声称府里有妖气,要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余翰一脸惊惶的跑到绣楼,气喘吁吁的警告水泓:“小姐快走,府里来了个道士说你是狐妖要捉了你。”
  水泓与我对视一眼,该来的总是跑不掉,她淡淡一笑:“来个道士胡言乱语几句,你们就信么?”
  “我们原本不信,但那道士有面镜子,给老爷夫人看了,他们才相信。我趁人不注意赶快来通知小姐快走,那道士马上要到这里来。”余翰一脸焦急。
  水泓变了脸色,我劝道:“也是时候走了,何必撑到尴尬下场。”
  水泓咬唇,似下了决心,同我道别:“小洛,盼有机会再见。”对余翰,她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重重叹息“余公子,保重。”接着,她无声息的往窗外一纵,余翰惊叫一声,趴到窗前去看。
  “放心,她没事。”我安慰他。
  耳边传来喧杂人声,原来是那道士,领着一群人到绣楼来捉妖了,老爷夫人瑟缩在道士后面,面如土色,战战兢兢问:“道长真能捉住那狐妖?可别让她逃了再害人。”那道士趾高气昂的右手挥着桃木剑,左手拿着乾坤镜,洋洋得意:“有我在,你们都不必怕,降妖伏魔乃是我们份内之事。”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心酸,为水泓不值。
  余翰不解:“水泓小姐平日对老爷夫人怎样,众人都看在眼里,她怎会害他们呢?”
  我有些心灰意冷,收拾包袱:“那些人哪里会往深处看,只要觉得对自身有威胁,便把旁人的好处全都忘光,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拎着包袱下楼,正遇到那道士,他疑惑的瞧我两眼,又用镜子仔细打量我,摇着头,很是奇怪。我暗地冷哼一声,凭他怎会瞧出女巫来历。吴夫人拉着我殷殷询问:“小洛,你可知道那水泓原是狐妖,她可曾伤害你?”
  看着她面上关切神情,我只觉好笑,水泓的一片真心被他们踩在脚底下,现在倒来关心个毫无关系的下人。我轻轻拨开夫人的手,在她愕然的神情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吴府。
  原来看戏的人时常会不知不觉投入自己情绪,真是要不得,我叹口气,低头刹那,头上珠钗掉落,那是水泓给我的,我俯身捡起,拂去上面灰尘,珍惜的插回发间。
  “小洛。”熟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我抬头,发现是水泓笑盈盈站我身旁。突觉眼眶中有些热意,我笑道:“怎么还不走,等那道士出来逮你么?”
  水泓不屑:“好端端,做什么提那道士。小洛,此次我彻底醒悟,反正该报恩的也报了,我可以心安理得去飞升。”
  “那余
“那余翰余公子呢?他对你的恩,你可曾报?”
  水泓怔了怔,随即笑得坦然:“他的恩,我记得就好。幸而不曾开始,否则如何结局?”
  “不怕他对你念念不忘么?”
  “记得也好,忘记也罢,都同我无关,小洛,那原本就不是我该牵涉的事。”她握住我双手,诚挚的道:“我是来道谢的,你一直不曾揭穿我,我很感激。”
  只是件小事,倒让她这么挂心,我鼻子有些酸意:“水泓,走吧,人世实在没什么可让你留恋。”
  她微微点头,松开手,脸颊浮现个温柔笑意,低低道声“珍重。”然后转身投入人海,瞬间不见踪迹。
  后来,我没有见过水泓,想必她也不会记得俗世的我了,她已经飞升。而我依然得在这尘世生活下去,她当初送我得那枚珠钗被我好好得收藏着,那么些年过去,珠子已经泛黄,但每次看到它,总忍不住让我想起水泓,盼着有一日她可以出现我面前,同我说“小洛,我们又见面了。”女巫愿望,卑微得不过如此。
喜欢与不喜欢只是种感觉,两者之间有时不过一步之遥。女巫喜欢很多东西,新鲜的刚出炉面包,泛着草香的清晨,才刚出生的小猫小狗,喜欢美丽的花,从含苞到凋零都是种美丽。很多美丽的东西不会长久存在,学会欣赏,学会珍惜,才不枉它们的存在。
  周末晚上,女巫放纵自己,去舞厅跳舞。总想在疯狂激烈的乐声中证明自己的存在,证明自己依然还活着,但越是喧嚣越是嘈杂,反而让我觉得孤寂。繁华过后便是凋谢,就像这一秒还是天堂,下一秒便曲终人散。
  今夜的我着一条蓝色丝质连衣裙,颈上白金链子坠一颗梨形珍珠,象是一滴泪静静躺在胸前,头发全部盘起,用一枝珠钗挽住。女巫喜欢丝绸柔软冰凉的触感,熨贴着肌肤,走动时会泛起水样波纹。
  端着冰凉的香槟,我缓缓啜饮一口,注视舞厅里旋转的人群。随着《月亮河》的曲声,一对对男女从我面前转过,一二三,嘣嚓嚓,退退退,进进进,一二三,转转转。看着舞厅上头的壁顶灯,不断闪烁,五颜六色的投射在地板。那些男男女女无论怎么转都转不出那舞厅小小范围,却自得其乐的很。我在角落冷冷一笑,舒适的将身体倚靠在椅背。
  “嗒嗒嗒,嗒嗒嗒。。。。”耳边有人轻轻在哼着拍子,我用眼角余光瞟去,身旁座位不知何时已经坐了个穿白裙的女子,波浪长发垂在脑后,用羡慕的目光注视舞厅中间的人们。
  “怎么不去跳?”我懒懒的建议着。
  她和善同我笑笑,面若有憾的摇头,瓜子脸上一双杏眼灿若星辰:“看看就好。”
  一曲终了,舞厅中人群四散,随之另一支曲子响起,轻柔舒缓的乐声里,舞池里又多了对对人影。
  虽然在角落,倒也有不少人留意这边,已经有两三个人过来邀请身旁女子跳舞,她却总是歉然一笑,道一声:“对不起,我不想跳。”
  看她足尖轻轻点地打着拍子,不象是全无兴趣,我起了好奇:“在等舞伴?为什么不同他们去跳?”
  她有些受惊,飞快的摇头,抚摸着自己的腿,低声道:“我是跛子。”
  “对不起。”我顿时歉然,为了一时好奇,竟然揭了旁人伤处,真是不该。
  她有些凄然,大眼中有些泪光闪烁,却仍安慰我:“没事,我已经习惯。原先我也是正常人,不过因为一场车祸才会变成跛子。不过我有时还是很想若他们般自由舞动身体,即使是一次也好,而不是象现在拖着跛足不良于行。”
  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愿望,对她而言是梦想,对周围人而言是习以为常,也许正是我们对于拥有的太习惯,所以忽视,不懂得珍惜。
  恰恰音乐响起,舞池中一对年轻男女尤其引人注目,不但二人配合默契舞步花俏娴熟,而且那男子非常帅气,一挥头,一转身,都引得旁人拍掌,他得意得笑着,跳的更是卖力。
  身旁女子看的眼都不眨,怔怔望着舞池中跳动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她心不在焉得回复我:“蝶儿,我叫裘蝶儿。”
  “蝶儿,去跳舞吧。”我淡淡说着。
  她回过神,有些愕然得看着我:“我说过了,我是跛子。”
  珍珠链子被我从颈间取下,挂在她脖颈间,她一时不解我意,只呆呆看着我动作。半晌才醒悟过来急急想要解下项链:“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要你可怜我。”
  “戴着它,你可以象平常人一般走路,跳舞。”我阻止她得动作。
  她只楞了楞,就笑起来,“哪有可能,你看我还不是。。”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但接着她一切动作全部停顿,唯有眼睛同嘴巴张的大大。
  “你,是天使?”她半天才蹦出这么句话。
  她的话让我愉悦起来:“就当是天使送你的礼物,不过奇迹维持到12点,如同灰姑娘的水晶鞋。”
   她感激的热泪盈眶,连连对我道谢。
  “好好去跳舞吧,尽情享受这一晚。”我淡淡的建议着。
  杯里的香槟空了,我有些口渴起身去吧台买饮料,还未到吧台前,被人狠狠撞了下,差点摔倒,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子。
  那撞了人的却若无其事,只是不屑的斜睨了我一眼,顾自大声与同伴说笑:“真见鬼,哪蹿出个走路不长眼的笨蛋。明华那小子不是说不来,怎么倒比我们先到?”
  见鬼么,哼,那就让你多见些才是。女巫不怀好意冷冷盯着他,暗自念咒,手指轻轻一弹,将咒语弹至他身上。敢对女巫无礼?没礼貌见识的家伙,总该让你开开眼界才行。
  不出我所料,不过片刻,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鲁莽汉环视周围,面露惊恐,顿时鬼哭神嚎起来,一边叫着“鬼呀。”一边跌跌撞撞冲出了舞厅,身后还有两个同伴在追着他。
  端着橙汁,我心情愉快的回到座位,小小惩戒罢了,不过一晚。蝶儿已经在舞池中起舞,舞伴正是刚才看到的帅气男子,舞步旋转时,蝶儿白裙漾出个美丽弧度,象是暗夜里开放的白色莲花,我几乎可以看到她脸颊上的笑意。今夜的女巫倒似惩恶扬善使者,我暗地在心里自嘲。
  一曲既终,蝶儿回到座位歇息,额上晶晶亮俱是汗意,嘴角上翘,掩不住的快乐。
  “蝶儿,舞跳的不错。”
  蝶儿垂下眼帘,有些郁郁:“可惜奇迹只能到12点。”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贪婪,人的天性如此,永不会满足。
  蝶儿被我笑得有些羞惭,抬头自嘲“我太过贪心了是么?天使,你可知道从前我是舞厅常客,我喜欢跳舞,喜欢在舞池里旋转成为众人焦点。但自从那一场车祸后,男朋友抛弃我,我成了被人嘲笑,同情,怜悯的对象。”
  她轻轻叹了声:“今夜的这一支舞让我找回自信,彷佛我还是以前那个自信美丽,众人关注的蝶儿。”
  “但你还是你,若你不再是你,只是因为你自己认为不再是了。”我说的有些拗口,但蝶儿却听明白了,她低头思索片刻,突然笑了:“你说的对,我始终是我。”
  舞曲响起,又是刚才那男子来邀请蝶儿,她兴高采烈的去跳舞了,在舞池里翩翩舞动,象一只美丽的白蝶。她跳的是那么投入,仿佛是用自己的生命在起舞,旋转,旋转,轻盈的转身,后退,后退,仿若行云流水。我静静看着蝶儿,她是那么美丽耀眼,无疑是舞池中众人的焦点所在。
  抬腕看手表,已经是11:35分,一曲终了,蝶儿回我身边,一边用面纸拭汗,一边笑说:“快二年没有跳舞,几乎有些生疏。”
  我赞扬她“你跳的很好,几乎这里每个人都在注意你。”
  “我们能到舞厅外面,我再把项链还你吗?原谅我有些小小虚荣心,不想破坏这个夜晚。”她有些迟疑。
  我微笑:“当然可以,但必须在12点之前。”
  “现在几点?”
  “快11点40了。”我提醒她。
  蝶儿点点头:“那让我们走吧。”
  我有些惊讶:“还有些时间,你不想再跳一支舞?”
  “我已经知足,况且迟早得面对失落,早些比晚些好。”她站起身,坦然得笑着。
  这蝶儿,倒有些不同呢,我欣赏得起身,同她一起走出了喧闹得舞厅。出门刹那,夜风吹来,清爽又舒适,同门里似乎是两个世界。蝶儿深深呼吸着,抬手解下链子还我:“谢谢你,天使。”
  我接过,想了想:“不是天使,是女巫。”
  蝶儿怔了怔,笑颜如花:“对我来说,都一样,给了我奇迹得,便是天使。”
  “谢谢你给了我这么美的一个夜晚。”她再次诚挚的同我道谢。接着挥挥手,洒脱得同我道别,夜色中,我看着她拖着那条跛足渐行渐远,彷佛是翅膀受伤得蝴蝶,再不能飞。
  正想离去,舞厅门开了,一个男子从舞厅中冲出来,站在门口焦急得左顾右盼,询问我:“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白裙得女子?才从舞厅出来?“
  原来是他?方才蝶儿的帅气舞伴。我迟疑了下,指着远去得蝶儿:“她就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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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立时眼光看去,不屑得嗤笑起来:“不,怎会是她?我说得那个女子不是跛子,她跳起舞来轻盈美丽得象只蝴蝶。“
  我哈哈大笑起来:“如果,她是跛子呢?”
  他怔了怔,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才好,半晌才白我一眼:“你有病啊,那么健康美丽得女孩子怎么会是跛子?”
  我摇摇头叹息,或许他有一点说对了,同某些人相比,蝶儿的确健康又美丽,是个非常难得的女子。而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夜色里,女巫孤独的走上回家的路,夜风吹起丝质长裙,马路上空荡荡,女巫的心情突然好起来,轻轻哼着歌曲,一个人在路灯下同影子跳舞,一二三,一二三,旋转,旋转。。。。。裙摆画个弧度漾起,旋开,轻柔的缓缓落下,象是在夜色中无人知晓的花朵,不断的盛开,凋谢着。。。。。
雨夜,女巫找了家咖啡馆打发时间,坐在舒服的布沙发上,一杯香浓的拿铁,一台笔记本电脑,咖啡馆里放着轻柔的英文经典老歌,女巫静下心敲击键盘,写自己的回忆录。一个个似是而非的故事被女巫从脑海挖掘,发到名为莲蓬鬼话的网站,看到没人把我的故事当真,于是女巫放下心来,继续把那几百年里的陈年旧事挖掘。
   有人在女巫对面坐下,我头也不抬,手指依旧灵活按着键盘“于是,她求我:给我美貌,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那对女巫而言稳赚不赔,于是我思索片刻,狠狠要了价。。。。”
   一对男女吵架的声音打断我思路,我微微蹙起眉,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咖啡已经有些冷了,轻轻念句咒,看杯内烟气淡淡飘起,我满意的啜饮了口。抬头看去,那对男女不过二十左右,都年轻的很,两人吵架的声音越来越响,引得旁人侧目,我听得那女子哽咽道:“你走,走了不必来找我。”那男子倒也倔强,竟然真的抛下那女子,自顾自离去。
   那女子怔怔站着,然后冲入雨里,透过咖啡馆的透明玻璃,我可以看到她被淋湿,孤零零的奔跑在夜色里,与男子背道而驰,越行越远。
   “年轻时总以为自己是对的,却不知道自己的固执错过了些什么。”对面的人发出感叹。
   女巫这才发觉对面坐着个满脸沧桑的中年人,一时深有感触,应道:“正是如此,可惜一旦错过便无法挽回。”
   中年人望着外面的雨夜,半晌才收回目光,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望着我的笔记本:“这么晚还在工作?”
   我看着满屏幕的字,不由笑了:“不,我在写故事。”
   “什么故事?”他起了好奇心。
   我犹豫了下,坦然相告:“一个关于女巫的故事。”
   他也笑了:“那是你们年轻人喜欢的,我老了,不懂那些。”我心下暗自好笑,女巫是年轻人么?是不老不死的怪物了。
   “你呢?这么晚在咖啡馆等人么?”
   他迟疑一下,点头:“你说对了,我在等人,我已经整整等了15年,而我还会继续等下去。”
   “是什么人?你的爱人吗?”
   “若你有时间,但我倒有个故事告诉你,你感兴趣的话可以把它写进你的故事。”
   女巫眼珠一转,应道“好,我正需要多些灵感。”
   中年人轻咳一声,开始缓缓叙述故事:“大约15年前,有个年轻人叫林逸文,他从小父亲就去世了,多亏母亲含辛茹苦把他带大,他自己倒也努力,靠勤工俭学考上了大学。大学毕业后,分配在一家企业工作,由于工作关系,他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叫珊珊。珊珊是个美丽骄傲的女孩子,家境富裕,父母都在国外,平时追求者众多。第一次在众人之中看到珊珊,他就觉得自己爱上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子。但他不敢妄想,悄悄把爱慕藏在心里,只象普通朋友般同她交往。”
   他似陷入回忆,脸上露出温柔神色,彷佛可以看到当年那个年轻美丽,令他为之心动的女子。我静静不做声,等他把故事讲下去,其实同女巫的人生相比,他的故事未必精彩,但不知怎的,女巫不忍去打断一个中年人对过去美好的回忆。
   “有时候他会和珊珊谈完工作后去喝咖啡,每见多她一次,就会多发掘她身上的美好。于是他会找出各种各样的借口去见珊珊,但无论那些借口如何蹩脚,如何破绽百出,珊珊却并不拆穿他,每次都笑着同他一起去喝咖啡。”说道这里,他忍不住轻轻的笑了,似是想起年轻时的幼稚可笑。
   我插话道:“那珊珊想必也是喜欢林逸文的,否则不会一次次同他出去喝咖啡。”
   “你说的对,珊珊和林逸文两个人是彼此相爱的,但一个自卑,一个又太骄傲,谁都不愿把自己的感情先向对方吐露。双方见面时,总是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每次分手回家,林逸文都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向珊珊表明心迹。”他脸上神色有些遗憾。
   “爱情是不能顾忌太多的,爱便是爱,若是考虑太多,便受世俗制约。”想起自己无望的爱情,我闪过一丝酸楚。
   他凝视我,有些了然的道:“看来你也是过来人,所以才说得出这番话。珊珊和林逸文两个人始终维持着表面的朋友关系,然后有一天,珊珊突然约他见面。那天也是这么下着雨,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咖啡馆,不知珊珊要对他说些什么。”
   “珊珊同他表白了么?”我好奇的问道。
   他却苦笑:“他到的时候,发现珊珊和一个英俊的男子在一起,珊珊说,她要结婚了,而且马上要出国。那一刻,天地毁灭也不过如此。他痛苦的想要哭泣,然而脸上却还是挤出笑容,不断说着恭喜。”说到此处,他叹息着望向窗外,有些伤神。
   “林逸文为什么不对珊珊说爱她,挽回她?”
   “是出于自卑吧。”
   正说话间,咖啡馆的灯闪烁几下,我听到众人惊呼的声音,接着一片黑暗,断电了?但幸好灯又立刻亮起,抬头刹那,我不由怔住,对面的中年人去哪里了?莫非是见鬼了不成。
   但环顾四周,我顿时大吃一惊,原先咖啡馆的沙发,竟然全都换成木椅,怎么回事?我站起身,满肚的疑惑不解。一句“珊珊”落入我耳,电光火石间,我突然醒悟过来,向发声处望去。
   我身旁的咖啡桌上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个穿白衬衫的男子正面色尴尬的说着:“珊珊,恭喜你。”
   那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子想必就是珊珊,虽然一脸苍白,却依然秀丽:“逸文,我明天就要走了,也许会在国外定居,终老此生,也许会回来。”
   林逸文勉强笑着:“珊珊,如果你回来,可得请我喝咖啡。”
   珊珊垂下眼帘,轻轻说:“那是自然,若是回来,必定会请你到这里喝咖啡。”
   “我有事,要先走了,珊珊,明天恐怕我不能送你了。祝你们一路顺风!”林逸文站起身,维持着最后得风度,然后向门口走去。
   我似乎有些明白,我的出现是否为了扭转局面,女巫必须做些什么,让一切遗憾不再有。我正想把走出门得林逸文唤回来,但一句轻轻得“表姐,你确定这么做是最好选择?”让我一震,并停住脚步。
   事情似乎不象我想的那么简单,我焦急得看向珊珊,她却望着门口处淡淡一笑:“难道告诉他,我的心脏病让我随时会死么?我不要他每天活在对我生死的恐惧中,宁可他对我失望,遗憾。逸文以为我太骄傲,是,我是骄傲,不想把自己病痛憔悴的一面展现他面前,我只想让他记着我的美好。”
   男子叹息:“表姐,所以你宁可选择出国动手术,生死一博,宁可选择用谎言让他失望?”
   珊珊怔怔望着窗外的雨,有些伤感:“那些小小失望会随时光流逝而淡去,他会找到另外一个女子,重新开始一段感情,然后把我忘记。那些总比面对我的死亡打击要小的多。这一年多来,我一直都在害怕,害怕他对我说爱我,害怕我会因着他的话而不顾一切。但他幸好因着自己的自卑而不曾对我说,那一切都是命运注定吧,也免得我做出错事。这一次出国动手术,生死未卜,也许我会死在手术台上,如果死了,就让他误解下去吧,若是万幸能活着,我会回来同他解释一切。”
   望着珊珊凄婉认命的神情,我才发觉相比之下,珊珊比林逸文以为的爱的更深,爱到不惜掩饰自己的情感,爱到宁可让对方误解自己。但她这么做,是对?是错?那一瞬间,我突然糊涂了。
   灯光一闪,我眨了眨眼,这才发觉自己又坐在沙发上,对面中年人仍在叙说:“珊珊走后那一年,我结婚了,接着又离婚了,那时我才发觉我生命中爱的始终都唯有珊珊,后来,我买下了这家咖啡馆,期盼着有一天珊珊会回来这里。”他顿了顿,有些遗憾:“但这么多年,珊珊一点音讯都没有,或许她早就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把我这个小人物忘了吧。但我总怀着一丝希望,觉得她会在某一天,推开咖啡馆的门,笑着同我打招呼。”
   真相就在嘴边,但我终于咽了下去,那一场时光倒回是想告诉我真相,让我把一切告诉林逸文,让他不必怀着幻想等待下去。但是,看着林逸文的神情,我突然决定把一切藏在心底,让他怀着希望未必是件坏事,就怕活着没有盼望,那才真是件糟糕的事,至少他还有个美好的梦,就让他把这个梦做下去吧。
   “just a feeling i have would you love me again.....“咖啡馆里音乐轻轻诉说着一段往事,中年人仔细听着,怔忡片刻,对我歉然一笑:“说了半天旧事,让你无聊了吧?”
   我摇头:“不,是个好题材,我会把它写进故事。”
   中年人起身去柜台了,我端起咖啡,不知怎地,一滴泪掉进咖啡里,那原本香浓的咖啡竟然怎么都喝不下去。女巫悄悄拭去眼角的泪,在电脑上新开一篇故事,名字就叫《等待》。

轮回是件很奇妙的事,饮下孟婆汤,忘了前生旧事,重新为人开始另一番人生。女巫不必经过轮回,不老不死。但这些年夜深人静时会想,当初抉择是对是错?
   我细心整理着花束,把多余叶子修剪,小花店里盈满幽香,那些美丽的花儿静静呆在那儿,期待着有人赏识自己最后的盛妆。门上铃铛轻声做响,我站起身,看到一张玉雪可爱的笑脸,好奇趴在玻璃门外张望,黑白分明眼眸似珍珠般动人。
   我微笑着同她招招手,她迟疑的推开门,慢慢走了进来。不过6,7岁模样,梳着细细两条小辫,穿一条粉红色吊带娃娃裙,露出粉嫩的手臂,可爱的要命。
   “喜欢花?”我蹲下身,和善的询问她。
   小女孩眨巴着明亮的双眸,点点头,用着羡慕的口吻:“这些花真美,阿姨,你呆在这里一定很幸福。”
   我怔了怔,为着她的话语,幸福?那是同我久违的词,我曾经的幸福就像是花开的一瞬,转眼就凋谢了。相对于女巫的生命,那比夜空的烟花还要短暂。
   一双温暖小手抚摸上我脸颊,我这才发觉不知何时,有泪珠滚落。几百年前的事了,但不知为何依然清晰的就在眼前,我记得他说话时专注的神情,记得他温柔替我拂去裙上灰尘,记得他不顾危险爬到陡峭山崖,只为了替我采到所需药草。。。。。
   他会听我细细从头讲述过往,听我诉说心底委屈,对于我那些伟大梦想只是包容的笑笑,他不会说甜言蜜语,说的最多话是:“小洛,你吃饱了么?”“小洛,你冷不冷?”他不象旁人一般怕我,不会躲着我,在我被众人围攻的时候,会伸臂挡我前面。那一刻,他高大凛然如同天神,也许就是在那时候,女巫一颗心完全陷入。
   女巫原本是可以修炼成仙的,会成为另一个神话在人间流传,但我犯了大忌,动了情,为了他一句“小洛,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于是心甘情愿在人世飘零。想着过往,令我心酸,低头刹那,泪珠滚落,在裙上晕开一小片濡湿。
   小女孩好奇的看着我,我慌忙拭去泪痕,勉强笑着说:“来,阿姨送你朵花。”我自放玫瑰的桶里取了枝粉红色含苞长茎玫瑰,不料,才刚碰到花茎,就感觉手指被狠狠刺了下,我低呼一声,玫瑰掉落地上,一滴鲜血自手指渗出。
   似乎不是个好兆头,我蹙起眉,用手帕擦去血渍,又用剪刀把玫瑰花刺剪干净,才递给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芊芊,妈妈爸爸叫我小公主,奶奶叫我小心肝,明然舅舅叫我小巫婆。”她如数家珍,扳着手指兴高采烈的把自己称呼一一告诉我。
   真是可爱,我也忍不住被她逗笑:“我叫何小洛,那我们就是朋友了,这朵花送给你。”
   她小心翼翼的接过,似乎有些不满,“小洛阿姨,我想要一朵开的花。”
   这对女巫而言小事一件,我朝着花苞轻轻吹口气,那粉色玫瑰缓缓绽放柔嫩花瓣,幽甜香气四溢。芊芊瞪大眼眸,不可思议的看看花又看看我:“哇,小洛阿姨,你会魔法。教我好不好?”
   我淡淡一笑,正想回答。屋外传来一个男子焦急的呼唤“芊芊,芊芊,你跑哪儿去了?”
   芊芊调皮的同我做个鬼脸:“是明然舅舅,他好笨,每次都找不到我。”她跑到门口,用力推开玻璃门,冲着外面喊道:“舅舅,我在这里。”
   看到那男子的时候,我心一颤,是他,这世间躲不过,避不过的缘啊,不知伤得女巫多深。怔怔看着他走进花店,抱起芊芊,没奈何得抱怨:“小巫婆,我算怕了你,下次可别这么吓我。”
   小女孩得意得笑着:“谁让你笨,看小洛阿姨送我花,多美,她还会魔法呢。”
   他闻言向我看来,不由楞了下,皱起眉,闪过一丝疑惑:“我好像见过你。”
   “也许你到过这里买过花。”我竭力想把一切说的轻描淡写,但心却有一丝莫名欣喜。纵然是轮回隔世,他却依然对我有印象,怎不让我又心酸又是甜蜜。
   前一世离别前,他奄奄一息,眼里满是遗憾,但仍紧握住我手,同我说“小洛,我不想忘了你,可我怕喝过孟婆汤不记得我们的往事,又怕你狠下心不同我相认,让我好好看你,我要记着你的模样,到下一世来认你。” 他一直都是那么固执,我只能在他身旁垂泪,看他眼里光芒渐渐拭去,而紧握的手却始终不曾松过。
   我送走他一世又一世,每一次的生离死别都让我痛不欲生,我知道他会轮回,知道缘分会让我们相遇,可我也知道到最后我必会失去他,命运如此,无法改变。不,这一回女巫决定不听从命运安排,决定放他自由,再不要他的生命同我纠缠,放他过安稳日子,他为我受累太多,我不能再自私的只为自己考虑。
   打定主意的女巫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但明然锐利目光上下打量我,让我腿软几乎站不住。
   “请给我一束百合。”他终于放过我,我松口气,挑了几枝最美的包起给他。
   芊芊蹦蹦跳跳到我身边,看我工作,好奇问着“舅舅,是不是送给晓琳阿姨?”
   明然笑着刮她鼻子:“小巫婆,被你猜到。”
   我手一抖,原本快完工的花束四散,我忙重新收拢包扎,一束美丽的百合被递到他面前,他接过,赞一声:“你手很巧。”不知怎地,突然觉得满足,只为他这一句赞扬。
   “罗小姐这么能干,我婚礼上的花都要烦请你帮忙了。”明然轻轻把名片放在柜台。
   我如被重击,心碎成片片,面上维持不动声色:“我不姓罗,我姓何,何小洛。”
   他有些歉然,“哦,我听芊芊叫你小洛阿姨,还以为你姓罗,真是不好意思。”
   芊芊拉我衣角,我顺势蹲下身,避开同他目光接触,“什么事啊?芊芊?”
   “小洛阿姨,你不开心啊?”小女孩是那么敏锐的察觉我情绪变化,让我吃惊。
   我匆匆瞥了明然一眼,怕他起疑心,掩饰着笑道:“怎么会,有生意做,阿姨怎会不开心?”
   幸好门上铃铛响起,又有顾客进来买花,我道声不好意思,就趁机招呼客人,逃开同他相关一切。明然抱起芊芊礼貌同我道别,我松口气的同时,也感觉怅然若失。
   明然留下的名片被我好好收藏起来,但他的电话我始终不曾去拨通。既然已经下了决心,就勇敢去面对,欠他太多,无以为报,只得委屈自己。从此后,我,和他,彼此都会拥有不同世界,再也没有交集了。
   半个月后的一个下午,明然再次走进我的花店,我那时正弯腰修剪花刺,听到铃铛声抬头才发现是他,两人就那么怔怔的互视着对方。他先醒觉过来,咳了声:“何小姐,你没有打我电话,我后天要结婚了,想在你这里订些花。”
   我酸楚一笑:“是,你想要些什么花?婚礼上,该有玫瑰才是。”
   他点头:“玫瑰自然少不了,新娘捧花要百合花。”百合花,也是我的最爱,但他已经记不起这些,我心下凄然,拿笔专心把他所要的花记下,那也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吧,我会把最美的花给他,装扮他婚礼。
   “迷药,怎会取这么个名字?”他突然说。
   我一怔,领悟过来,淡淡一笑:“爱情是人类的迷药,让人心甘情愿投入,宁死不悔。”而你是我的迷药,但我却偏偏要抗拒你诱惑,女巫在心底哀哀哭泣。
   “原来你花店的名字,其实是爱情的代名词。”他恍然大悟。
   是可望不可及的爱情,即使近在眼前,我却只得放手。
   我抬头望着他,深深把他模样刻进心底,从此后,他该属于另一个女子,何小洛只是前尘旧事,是他肩上拂下的灰尘,没有丝毫记忆。为何是我下定决心,心却依旧会觉得痛。

“你放心,我会到时 把花准备好。”我低头写着,努力让情绪保持若无其事。
   明然看我一眼,突然问:“那么,你准备好了么?”
   手一颤,笔滚落地上,我竟然不敢抬头,他那是什么意思?一时间,心如乱麻,万千思绪竟揉做一团。
   “小洛,你狠下心不认我么?枉费我拒喝孟婆汤。”明然叹息。
   泪珠终于滚落,明然他竟然早已认出我了么?他是为了我而来,而我一迳的只想拒绝他,想让自己的方式让他过得更好。
   “明然。”我满脸是泪,终于投入他怀抱,两人紧紧拥抱,再不能放。这个拥抱已经相隔太长时间了,只在女巫的梦里出现过。
   一张好奇脸庞出现我眼前,是芊芊,她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正笑盈盈的看着我们。我脸一红,放开了明然。
   “你那未婚妻怎么办?”我忽然记起,瞪圆双眸看着他。
   明然狡黠一笑:“晓琳么?不过是生病同事罢了。”
   “但我们。。。。”想到分离,我忍不住担忧起来。
   “小洛,珍惜在一起的时间吧,只要能让彼此都感觉快乐,为什么过早去想结局?”
   明然竟然比我豁达,我顿时释然,也许与明然共同轮回未必是件糟糕的事,因为我知道,他其实始终都会在我身边,女巫并不是孤独一人,就在那瞬间,女巫暗自在心底下了一个决定。
   芊芊今天穿着一身白色公主裙,漂亮可爱的似天使,拉着我裙角央求:“阿姨,你以后要教我魔法哦。”
   明然一脸取笑:“看,你后继有人。”
   我轻轻拍拍手,只一瞬,店里的花朵争相开放,姹紫嫣红,竞相吐芳,芊芊惊喜的在花丛中跳着,笑着。而女巫的人生从此都会不同了吧,想着,我不由幸福的笑了。
相遇明然之后,我的生活开始丰富多彩起来,有了平凡女子的喜怒哀乐,为了一个电话而喜上眉梢,为一句承诺而感动,哪象有过几百年阅历的女巫,爱情是可以让人变笨变单纯,只为简单的快乐而快乐。
   网络上女巫的回忆录还在继续,那是我小小的秘密,只属于女巫的秘密。在明然加班的日子,我习惯到这家“waiting for you“的咖啡馆消磨夜间时光,咖啡店老板慢慢同我熟识,每次见我都会意一笑,奉上杯香浓拿铁,任由我做自己事情。
   故事写到一半,咖啡店老板悄悄走到我跟前,轻轻同我示意,“看那角落里的女孩子,已经哭了整个晚上。”我本无意多管他人闲事,但林老板是个好人,我不忍他失望,就回头去瞧,灯光阴暗的角落里,坐着个长发女子,怔怔望着桌上咖啡,隐约看到脸颊上泪珠的闪光。
   “或许是失业,也或许是失恋了。”我不以为意的转回头,继续敲击键盘。
   林老板露出担心神色:“我刚才听到她和男朋友争吵,她以前似乎做过错事,她男朋友不知怎的知道了,同她分手了,她就一直哭到现在,我担心她会不会。。。。”
   “做过什么错事?”我停下手边动作,好奇询问。
   林老板脸上有些尴尬神情,似乎难说出口,“她以前曾经做过牢。”
   我恍然大悟,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有代价,很多事情做错便难以弥补,即使用百倍千倍的代价都无济于事。凡事总有前因后果,尝到苦果时,何不想想自己的前因。
   “各人头顶一片天,她要怎样是她的事情,我们管不了的。”我兴致缺缺,埋首顾自打着自己故事,林老板看我一眼,欲言又止,终于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午夜12点,咖啡店打烊了,我和那女子是最后的客人,临走前,林老板同我使个眼色,我假装没瞧见,女巫才不想管他人闲事。
   出得店门,外面空气新鲜,带一丝冷清,抬头看夜空,星星璀璨闪耀,俯视着人间。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我看了号码,不由自主得笑了:“这么晚还打来?”
   电话那端传来明然熟悉得声音:“因为你这么晚还没回去,我不放心。”
   “我只有叫旁人吃亏得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谁。”话虽如此,心里却觉得温暖与甜蜜。
   明然爽朗得笑了:“我就是担心别人吃你得亏。”我笑骂一声,挂了电话。
   转眼发现刚才得女子蹲在不远处得角落,怀里抱着只小白猫,轻轻的同它说着话。我放轻脚步走过去,看她轻柔的抚摸的小猫的毛,嘴里喃喃说着“小猫,你好可怜,也没人要你么,你也是孤儿吧,不然不会这么晚一个人留在大街上。可惜我要离开了,不然我会照顾你。”
   那一刻,女巫心里闪过一丝温柔,想起许久之前的童年,也曾经孤独寂寞的在夜里睁大双眼,整夜无眠。
   “你叫什么?”
   女子惊异的抬起我看我一眼,又低首抚摸小猫,漫不经心的回复我:“依莲,我叫依莲。”
   “我知道你的过去,也知道你失恋了,现在想死,但我可以帮你。”我在她面前蹲下,同她建议着。
   她如玉的面颊闪过痛苦神色,那么羞愤又凄然:“我是做过错事,我承认自己从前不懂事贪慕虚荣,受到金钱诱惑,但当我想脱离过去,开始新生活时,过去一切象毒蛇紧紧纠缠我不放。是我的报应到了,我谁也不怪,只怪自己不好,除了一死,我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公司同事现在都知道了,我男朋友同我也分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女巫淡淡一笑:“相信我,我可以帮你。”我低低念咒,右手食指渐有光亮,点住依莲眉心,片刻收回手。
   依莲蹙眉,很不解,“你做了什么?”
   “我取走了你的爱情,从此后你对于那些流言蜚语都不会在意,对于旁人指责只用麻木对待,你现在试想想你男朋友,可有什么感觉?”
   依莲依言凝神,接着有些惊讶:“我刚才想起他还会觉得心痛,还会难过,但此刻只把他当路人对待。我刚才怎会想到为他死?”
   女巫点头,满意的同她挥手道别:“你会好好生活下去的,有事来找我,前面那家叫迷药的花店就是我开的。”
   依莲抱着小猫呆呆看着我离去,夜色里显得那么瘦弱,单薄。
   女巫懒懒打个哈欠,心情愉快的回到花店。一个黑色身影不知何时悄然出现,站在一旁冷冷对我说道:“你坏了我的事。”
   是她?我不以为意的打开灯:“少收一个也没事吧,反正你都有那么多灵魂了。”
   身着黑斗篷的死神蓝西手持长镰刀气急败坏的拦我面前,淡灰色的眼眸满是愤怒:“不是第一个了,你为什么总坏我事?”
   “她总会死,你不过多等几年,反正你活得那么久,也不会在乎这几年。”我自花桶里挑了几枝开的正好的白玫瑰,递给她。
   蓝西不由自主的接过,闻了闻玫瑰花香,很是陶醉:“生命与死亡同时存在的气息。”
   同死神蓝西的相遇是个很长的故事,算起来,我和她也是老相识,但她每次出现多半是为了我坏她的事。蓝西陶醉的同时,不忘眼光朝我冷冷瞥来,轻轻叹息一声:“女巫,你也知道做这一行并不易,有多少人同我们抢生意。”
   我忍笑假装应道:“是,是,你是为着扩展业务才飘扬过海来这里,算是开拓者。”
   蓝西深有感触:“难啊,幸好近年厌世者增多,我的业务才勉强维持下去,自杀者是我首选,天堂不收,不能轮回。本来今天是个好机会,偏偏你来坏我事。”
   女巫眉头一皱,突有所悟:“你在依莲的事中,是否插手?”
   蓝西脸色顿时尴尬,结结巴巴的辩解:“一点点,只有一点点,死亡本身就对人类有诱惑,那怪不得我。”
   可怜的蓝西,为了自己的业务真是不择手段,而更可怜的便是人类,受不住诱惑的灵魂便归她所有。蓝西消失后,我站在花丛间想着生与死的问题,其实从人类出生开始,每一日便向死亡多迈进一步,真是时日有限的很,偏偏有些人还耐不住,纷纷把生命交予死神手中,想着不由深深叹息着。
   女巫平日的生活很有规律,花店的工作是消遣也是爱好,闲暇无事时,会透过水镜观察依莲生活,看她一脸木然的面对旁人背后指责,对于别人言语似无反应,不由暗自欣慰。失去爱情的依莲心无旁逸,只顾专心工作,没过多久就升职了。那是女巫意料中事,一个人花多少力气在上面是看的出来,依莲用自己的努力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我对依莲放下心,看来蓝西的等待怕是要白费,想到蓝西生气的模样,我不由暗自好笑起来。
   一个傍晚,我正收拾着要关店门,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找我。依莲穿着浅灰色的职业装,推开了花店的门,几个月不见,她看起来成熟了许多。
   “你好。”
   我停下手边工作,朝她微微一笑:“近来过得可好?”
   依莲脸上闪过一丝苦恼:“过得还好,但最近有客户同我暗示好感,他知道我的过去,但并不介意,只一迳的对我好,令我不知如何是好?”
   “是么?”我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直到依莲脸上出现不自然神情“怎不同我直说你来的目的?”
   依莲有些尴尬,低声恳求:“我想求你还回我的爱情,开始时,没有爱情的生活让我觉得满意,少了许多心痛,伤害。但是,我想要尝试,开始另一段感情。 ”
   “你不怕失败,不怕再一次伤害?”
   依莲迟疑着,沉默片刻勇敢抬头同我说:“我怕,我怕失败,也怕伤害。但尝试至少有一半的成功机会, 我不想错过。”
   我自花桶中取了枝含苞的粉红玫瑰递给她:“我并没有取走你的爱
情,只是把它封印起来,当你爱一个人足够强烈时,封印就会自动解除。难道你没发觉自己今天的行为,已经解除了封印么?”
   依莲感激的接过玫瑰,眼眶里有泪闪现:“谢谢你。”
   “祝你成功,也祝你幸福。”看着依莲在夜色里渐行渐远的身影,我默默在心底为她祝福。
   今晚,明然接我一起出去吃饭,路过一幢高层建筑,发现底下围了不少人,隐隐听到人群议论“好好的怎会跳楼?”“年轻人就是容易钻牛角尖,走极端,哪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我眼尖,在人群里看到一闪而过的黑斗篷和镰刀的闪光,看到蓝西得意的回头冲我一笑,这世间总有些人经不得死亡诱惑,而蓝西的业务总有市场,想着,我不由轻轻的叹息着。
我一直都想写一个故事,一个不但能感动自己还能感动别人的故事,但在旁人看来如何曲折离奇催人泪下的事,在女巫看来不过如此。女巫能够用最平淡无奇的言语描述过往,因为过去,不过是记忆中的一颗沙尘,欲掉不掉的粘在鞋子的后跟。
   女巫平日也上网,偶尔会同人聊天,通常是写着回忆录, 心不在焉的同人应付几句了事。上网的人多数喜欢同人倾诉,我只要装着耐心倾听就可。但小萤是个例外,她是我上网后聊得最为投机,最喜欢得一个网友,她直率,坦诚,带点沧桑得忧伤。认识一年零二个月后,有一天,小萤对我说“女巫,见面吧,我请你喝咖啡。”
   我没有拒绝她得要求,因为我能深深感觉她的寂寞,她的忧伤,女巫曾经有过相同的感觉。
   8点半,我坐在人民广场得长椅上等待着,夜色已黑,夜风吹来很舒适得感觉。6月得夜已经有了热意,我抬头看着天空,那么广阔,无数星星璀璨得散布其中,冷眼旁观着。广场上人渐渐散去,但可见一对对情侣互相依偎得身影。
   突然想起小萤曾经同我说,她从前在人民广场等一个人,从傍晚一直等到午夜12点,但对方始终没有出现,她就那么孤零零得站在冷风里,几成化石,连眼泪都快结冰。想着,我不由看了下腕表,快9点了,正犹豫着要不要给小萤打个电话,突然瞧见一个女子朝我这里走来。
   是她,小萤,只是一眼间,我就将她认出,纯粹是直觉直觉,脸儿小小,头发长长,着一件薄薄印花套衫,下面是一条白色得七分裤,裤腿上绣着一只小巧展翅的蝴蝶,手里端着两杯咖啡。二十多岁得女子,却带着些历尽沧桑的味道。
   她冲我微微一笑,在我身旁坐下,将一杯咖啡递给我:“喏,女巫,我答应请你的咖啡。”
   starbucks的咖啡,揭开杯盖,闻到浓浓的咖啡香。“是卡普基诺?我偏好拿铁。”啜饮了口后,女巫发表看法。
   小萤上下打量我一眼,淡淡应道:“凑合着喝吧,人生岂非就是如此,想喝咖啡的,最终喝到的却是果汁,想喝牛奶的,喝到口的却是酒精,还有些人什么都喝不到。至少,这还算是咖啡。”
   “差了点点,味道始终不对。”我感慨。
   小萤把咖啡放在椅子上,从包里拿出盒烟,先递给我,我摇摇头,小萤自嘲的一笑,拿起一支,用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了口,随之淡淡烟气吐出,将她朦朦胧胧的包围起来,我闻到烟草特有的味道。
   “我曾经就站在这里等一个人,那是冬天,好冷,连呼吸都会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我甚至能感觉到呼进去的冷空气渐渐把身体变冷,可是我不管,那么固执的站在这里,手和脚冻得都快麻木,好象天地间只剩下我一个人,被世人抛弃。当眼泪掉下来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听到它掉落在地面的声音。”她眼睛直视前方,似乎能看到当初固执的女子如何失望的离开这里,烟灰掉了,掉在她雪白的七分裤上。
   她低头,轻轻吹口气,把烟灰吹散,她转过头瞧着我,突然笑了:“看,爱情就是如此,曾经火般热烈滚烫,可一旦冷却轻轻一吹便没了,不过一瞬间的事。”
   女巫突然起了怜惜之情,这女子,不知究竟受了些什么伤,竟然可以沧桑到如此地步。
   “不是每段爱情都如此,总有例外。”我安慰她。
   小萤凝视我,吹了口烟,:“可惜我的爱情总逃不过如此。”
   “他是个怎样的人,会伤得你如此深。”我好奇。
   她弹了下手中烟灰,仔细想了想:“刘星是一个普通人,平凡的可在人群中淹没,却是我心中的阿波罗。”
   我忍不住展颜,恋爱中的人总会把恋人当作唯一,加上美丽光环。 小萤看到我神色,嘴角带上丝讥诮:“很蠢,是么?到今天为止,我脑海里记着的依然是他对我的好,记得他大半夜只因为我说害怕打雷而赶来陪我,记得他拉着我得手过马路,记得他远在千里之外依然会打电话同我说,我很想念你。都是些很琐碎得小事情,但想起得时候却会觉得很温馨,明白他那时候是真心对我好。”
   一支烟到头,她又取了一支点燃,我劝道:“少抽些吧,并无好处。”
   烟头火光明灭,小萤沉默得吐出口白烟,半晌才回复我:“那是我唯一可留下他得气息,自他消失后,我学会了抽烟,在烟草味道里,我似乎能感觉他仍在身边。”
   小萤的话令我动容,这小女子痴的伤了自己,却不知解脱,我决意帮她。
   “如果让你许个愿望,会是什么?”我试探的问道。
   小萤轻笑,手中烟灰落地,她慎重的考虑一番,然后答复我:“我只想再见刘星一面,问他一句,为何消失,为什么不来赴约?”
   “仅仅如此?”
   “已经足够,够让我完结过去一切,重新开始。但此时唯有悬念,因此令我无法放下牵挂。”小萤深深叹息。
   女巫暗自点头,拉过小萤的手:“相信么,我可以从你手心看到许多事。”
   小萤侧着头望我,脸上闪过丝好奇,总算到现在为止,她现出女孩的天真可爱。
   借着路灯昏暗灯光,我仔细瞧着她掌纹,越看越惊心,瞧到后来,脸上禁不住露出惊骇神情,令小萤起了疑心,追问:“你都看到些什么?告诉我,你看到些什么?”
   女巫努力平复着情绪,舒了口郁结于心头的闷气,才回答:“刘星他已经结婚,有了自己的生活,还有了孩子,生活的很幸福。”
   “我不信,你从掌纹就可看到别人的一切?”小萤瞪着双眸,满脸的怀疑神情。
   女巫苦笑起身:“不信我也没办法,当年他就是因为另有所爱,才在你生活中消失,才没有赴你的约。”
   小萤摇头一叠声的我不信,女巫不由板起脸:“当你是朋友才告诉你真相,那刘星与你生日是同一天对么?他手臂上有块蝴蝶型胎记,可对?”
   她惊讶的合不拢口,倍受打击的模样,似乎那些年潜意识里的希冀和盼望都被我全部打破,承受不住残酷的真相,我几乎可以听到她心碎裂开的声响。
   女巫拍拍她肩膀,安慰:“现在,你总算知道真相,也可以开始新生活了,别老是活在过去,人总要面对现实。”
   小萤神色有些凄然,努力维持镇定,但手指颤抖的几乎拿不住烟,她深深呼吸着,坐在椅上良久,手里的烟渐渐冷却成灰,烟终于烧到了头。正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劝她几句,小萤站起身,将手边烟头扔进垃圾桶,接着将包里的烟取出,连同打火机扔进了垃圾桶。
   “谢谢你,我该走了,也许你说的对,是时间开始新生活了。”小萤眉间带些彻然,郁郁的一笑。
   我起身,同她道别,看着她在我面前离去,裤上蝴蝶轻轻翼动,似在无声哭泣。我怔怔望着小萤背影,心里有丝酸楚掠过。
   平淡日子里,女巫依然会上网,会写自己的回忆录,会聊天。在网上相遇小萤的次数,渐渐少了,她开始快乐起来,她告诉我,她有了新的男朋友,两个人处的很好,就快结婚,我也暗自为她高兴。
   小萤结婚那天,邀请了我和明然参加,我挑选了一束最美的粉红玫瑰送给小萤,穿着白色婚纱的小萤美丽的象是天使,偎着新郎,笑颜如花,一脸幸福快乐的模样。婚礼中,小萤抽个空悄悄对我说:“多谢你,若不是你当初告诉我真相,我还蒙在鼓里,不愿面对现实,哪会有今天的幸福。”
   看着小萤灿烂的笑颜,我暗自庆幸,自己当初决定是正确的,而真正的真相埋在女巫心底就好。万杞梁同孟姜女,梁山伯同祝英台,郭建中同王月英,王世友同钱玉莲,商琳同秦雪梅,韦燕春同贾玉珍,李奎元同刘瑞莲,七世夫妻,哪一世不以悲剧收场。不过为着无碍的一笑罢了,那玉帝竟然竟然如此狠心,让他们轮回受苦。我原本以为那么多年过去,这一对小儿女的惩罚已经完结,哪知偏偏又让我遇到,不,女巫看不过眼,非管这闲事不可。就让他们各自过自己平静幸福生活就好,即使是一世,也是足够。
   在众人争同新娘拍照的时候,我瞥到门口一闪而过的人影,心里顿时一紧,飞快的追了出去。走廊上,我看到一个男子离去的背影。
   “刘星?”我加快脚步,叫着对方名字。
   男子停下脚步,回头有些疑惑的看着我:“你认识我?”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好不容易让小萤有了自己生活,怎会让他来破坏这一切。
   刘星打量了我一番,突然笑了:“我只是来看看小萤,你不必紧张。当初我离开她,就是为了让她过自己生活,我和她原本就不该牵扯在一起,偏偏命运捉弄人。”
   “你知道真相了?”我有些惊异。
   刘星淡淡笑了:“总有人看不过眼,那么多年的惩罚,也该够了。”
   我放下心来,“有什么打算?”
   “开始新生活,不想让有些人得意,我和小萤都是受害者,也是时候自己把握命运了。”他颌首同我道别,我目送他远去,在走廊尽头,我看到有个女子在等着他。
   那一刻,女巫感到无比舒心,郁结许久的闷气全部吐尽,回到喜宴,小萤娇嗔的怪我:“跑哪儿去了,要找你合影呢。”
   明然也向我投来个疑惑眼神,女巫暗自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有些真相还是放在心底比较适合。摄影师“喀嚓”一声摄下女巫同小萤的合影,照片后来送到我手里,照片上得女巫笑得是开么开怀,那么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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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2003-08-25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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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问女巫,如何才能变得美丽,那么我会建议一些较普遍同正常的方法,例如,美容,减肥,化装,更换衣饰,提高自身修养等等。巫术固然能让人变得美丽,却要付出相等代价,我见多为了容貌不顾一切的女子,但泰半没什么好下场。
   花店附近开了家名为“美丽坊”的美容院,每天都是些年轻女子进进出出,生意好的好。在现今这个重视外貌的社会,女子不得不加倍呵护打扮自己,也是种悲哀吧。据说上海女子每年在衣服,化妆品上得花费,高的令人咂舌。
   我锁了店门,把已经挑选好的花送到美丽坊,自从美丽坊开张,她们就每天在我这里预定鲜花,我的生意也好得很。推开美丽坊的镶有铜制镂空雕花的玻璃大门,就可以看到里面一座小小铜制女子雕像摆在墙柜中,用射灯照着,体态苗条,面部美丽精致,自信的斜睨着众生。
   才进门,至美已经迎上来,笑得亲切而温婉:“今天的花好美,小洛姐挑的花就是不同。”美丽坊是至美同至丽两姐妹的店,至美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待人亲切,长得邻家女孩模样,让人一见就忍不住喜欢她。至丽则更艳丽些,待人也是同样温和亲切。两姐妹的皮肤都好的不象话,真是美丽坊的活招牌,怪不得她们的生意会越来越好。
  “你可真会说话,我都想到你们美丽坊来美容了。”我帮着她一起把花插到花瓶里,同她开着玩笑。
   至美怔了怔,立时眼睛笑成一弯月牙:“小洛姐皮肤这么好,怎会到我们这里来呢,自然的才好呢!”
   我有些意外,同她打趣:“怎么,不想做我的生意啊?”
   “怎么会啊,我是觉得你皮肤目前够好了,不必多花钱做美容嘛!同你说真心话,帮你省钱还不好啊?”至美眼波流转,娇嗔的同我辩解。
   正同至美寒暄,一个女子从内室走出,想来是刚美容过,瞧起来容光焕发,脸颊上漾着淡淡红晕,一脸的满意。她同至美含笑颌首,对我只是斜斜的瞥了眼,踏着高跟鞋,自信的离去。经过我身旁,淡淡的香风飘过,我轻轻嗅了嗅,心下暗自有些心惊,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同至美闲聊几句才告辞。
   回花店的路不过几百米,但我脑海中却如波涛汹涌,我没想到会让我遇到这种事,阳光热烈的照在身上,而我却有冷汗直冒的感觉。直到回到花店,我还有些悚然惊心,喝了杯水才定下神来。这事若不是我遇到也罢了,偏偏是我,怎能因不同我涉及而作壁上观。
   整整一天,我有些心思恍惚,不时的出错,同顾客找错钱,拿错花,心不在焉只为着自己惊人的发现。傍晚时分,我提早关了店门,一个人坐在花丛间静静思索着法子。6点多,明然打来电话约我吃饭,我找个借口推了,电话里他的声音有些遗憾,我心下有些歉然,但目前的确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证实。
   再次踏进美丽坊的大门,夜色已黑,里面亮着柔和的灯光,看起来温馨又舒适,坐在白沙发上适意看着杂志的至美听到开门声,抬头见是我,有些惊讶,旋即起身送上笑意:“小洛姐过来找我聊天么?来,同我一起坐,我正有些无聊呢!”
   瞧着至美那么可爱的笑容和温柔的话语,我几乎要推翻自己原先的猜测,至美,她是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我宁可希望我的猜测是错误,也不要它被证实。
  玻璃茶几上,水晶瓶里大束的百合还是早晨我同她一起插的,幽幽吐着芬芳,我心下有些悲哀。脸上却还是笑着走向至美,在她身旁坐下。
   “是想找你聊天,也想到你们美丽坊来做美容。”
   至美笑容凝结在脸上,眨巴着双眼,只是瞬间,立刻恢复如常,拉着我手,诚挚劝我“小洛姐,我可是同你说真心话,美容是治标不治本,小洛姐,你听我一句,别花这冤枉钱,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
   两人坐得这么近,我看到她吹弹的破的晶莹肌肤,灯光下,没有半点瑕疵,美丽的接近半透明,我也看到她眼里的诚挚,至美呵至美,你毕竟是善良的。我几乎不忍心揭穿一切,不忍心破坏我们之间和睦友好的关系。
   穿着白色工作服的至丽从美容间走出,摘下口罩舒口气,眼神疑惑的望着我,似乎不明白我怎会在这,但还是友善的同我笑着打个招呼。一股熟悉的淡淡香气随着至丽的出现而朝我鼻端飘来。
   “至美,你和何小姐在说些什么啊?”她似是不经意的问着。
  至美瞧瞧我,又瞧瞧至丽,笑着掩饰:“没什么,小洛姐过来找我聊天呢,你忙去吧。”
   “我正同至美说,想到你们美丽坊来做美容呢。”我歉然的拍拍至美,说出自己来意。
   至丽瞪了至美一眼,暗含警告意味,至美心虚的低下头,我瞧在眼里,暗自叹息。
   “何小姐要做美容啊,我可以给你优惠。我们这里的美容产品都是从国外进口,效果特别好,一般的美容院都没有呢!”至丽娴熟的同我介绍着。
   “不会是从海地进口的吧?”我冷冷抛出一句。
  至美从沙发上跳起来,一脸惊愕,至丽脸色僵住,好一会才勉强笑道:“海地是什么地方?那里也出美容产品么?”
  “那里出不出美容产品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里以巫术同迷药闻名。”我淡淡回答。
   至丽终于脸色大变,深深呼吸,半晌才缓过神,上下打量我一眼,突然笑了:“原来是同行,倒是眼拙,一时没瞧出来,真是失敬。”
   “谁与你是同行,我才不屑你所为,用巫术篡取人的青春,供自己享用,用来维持自己的青春。你实际年龄应该有40多了吧!”我鄙夷的瞧着她。
   至美脸上闪过一丝愧色:“姐姐56,我52了。”
   至丽恼怒的瞪她:“至美,你何必告诉她。”
   我叹息:“放弃吧,你们的所为太过伤天害理,怎能用他人的青春来维持自己的美丽?”
   “那又怎样,全都是她们心甘情愿,我何曾强迫过她们?”至丽不服的辩解,拉着我一同进入美容室,里面挂满了各式的干花,有长串的白芷叶,风干的待宵草花瓣,一旁的熏香炉里混和着紫罗兰,忍冬,柠檬油,野风信子的香味,通过不同的比例,让各种香味融成一体,似是浑然天成,美容床上正仰面躺着一个敷脸的女子,一脸黑色面膜,我闻到熟悉的香味,果然如此,意料之中的事。
   “李小姐,你可愿意为了美丽付出任何代价?”至丽俯下身,柔声询问着敷脸的女子。
   那女子口齿不清的回答着:“我。。。当然。。愿意。”
   至丽得意的看着我,“看,各取所需,她们都是心甘情愿,一个美丽的女子在这社会倍受呵护,她们当然知道自己要得是什么,而我提供她们美丽的机会,收取一些代价作为回报,公平的很。”
   我哑然无言,我本以为自己是为着拯救受害者而来这里同至美,至丽讨公道,然而,这件事里真有受害者么?也许至丽说的对,各取所需,她们知道自己要得是什么,也愿意付出代价。
   至美上前,握住我手,恳切同我说:“姐姐说的是真的,我们没有强迫过她们,都是她们自己愿意。”
   借我的巫术,能将至美,至丽打回原形,但有谁会感激?这件事甚至无人申冤,我相信至美所说,她的眼睛已经告诉我,她说的都是真话。我怎忍心让至美她们回至斑斑白发,老态龙钟模样,如果说这世界有正邪之分,那我不知该将她们归在哪类,毕竟她们做的是明码标价,愿打愿挨的生意。
   走出美丽坊的时候,我瞥到至丽讥诮的笑意,笑我的多管闲事,至美送我至门口,悄声同我说:“小洛姐,我们在每个人身上不过取走一两年的青春,并不碍事,而且事先都征求过当事者同意,并没有不告而取。而且,我和姐姐用巫术换得青春,都不会活得太长久,那也是我们必须付出的代价。”
   我苦笑一声,得到一些必须失去一些,为了美丽而甘愿付出代价,是否值得?月色温柔明亮,照着回程路,同至美道别后,我有些闷闷不乐走回花店,快到花店时,才发觉明然在月光下等我,心里浮上淡淡温柔。
   我过去挽住他手臂,仰起脸问他:“我长得可美?”
   明然略一思索,含笑回复:“并不美,但在我心里却是美的。”
   我忍不住笑了,那便是我要的答案了,对明然得答复我已经很满意。
   美丽坊在第二天就消失了,我不知至美和至丽去了哪里,她们甚至没有同我道别,但,美丽坊在这世上不会消失,只要有需求,它便会继续存在,至美和至丽将会拥有她们想要的年轻美丽,但那已经同我无关。 下午,芊芊被明然送到我花店,正值暑假期间,芊芊父母出去旅行,明然今天又偏巧有事,所以我自告奋勇照看小女孩。才见到我,芊芊就兴奋的跳入我怀里,亲热的搂着我唤我“小洛阿姨。”
   明然冲我挤挤眼:“交托给你了,她就盼着让你教她魔术。”
   身着小碎花吊带连衣裙的芊芊,两条细细小辫随着她动作轻轻甩着,笑起来酒窝深深,玉雪可爱如同天使。她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告诉明然:“舅舅,你去上班,我会和小洛阿姨好好玩的。”
   我同明然对视一眼,忍俊不禁,明然看看手表,同我告辞。芊芊依偎我身边,同我撒娇:“小洛阿姨,你教我魔法好不好?”
   “你为什么要学魔法呢?”我好奇的问她。
   小女孩眼珠骨碌转着,思索片刻,拍掌笑道:“要什么就可以变什么,多好?”
   我大笑,刮着她鼻子取笑:“你知道这叫什么,不劳而获。”
   “什么叫不劳而获?”芊芊有些纳闷,不解的问我。
   “就是不劳动,就想得到很多东西。”我试图用最简单的语言同她解释。
   芊芊似懂非懂:“那如果我用魔法帮助别人,别人给我东西,算不算不劳而获?”
   “帮助别人可不是为了要得到些什么。”我纠正她的看法。
   “但上次我帮莉莉穿衣服,她就给我吃巧克力啊。”
   “那你是不是为了有巧克力吃才帮莉莉穿衣服的?”
   芊芊可爱的笑了:“当然不是,因为想帮她才去帮的。”
   有活泼可爱的芊芊在身边,时间过得飞快,她帮着我整理花,象是个小花仙在花丛中四处飞舞,有顾客来,总是抢先去问对方:“阿姨,请问你要什么花?”逢到旁人称赞,便得意的向我看来。
   傍晚时分,明然打来电话,说要临时开会,走不开。我挂了电话有些遗憾,俯下身问芊芊:“说吧,晚饭吃什么?”
   芊芊欢呼起来:“我想吃麦当劳。”这些哄小孩子的玩意,在大人看来都是垃圾,但在孩子看来却新奇无比,为着奖励她下午的帮忙,我锁了店门,带她去吃麦当劳。
   出门刹那我分明看到转角蓝西的黑斗篷一闪而过,心一惊,拔腿追了过去。
   “蓝西。”
   果然是她,蓝西顿了脚步,冰冷的灰眸瞥了过来:“叫我做什么?”
   我喘口气:“你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
   “看紧那个孩子。”蓝西努努嘴,示意远处的芊芊。
   “你是说芊芊会发生意外?”
   蓝西冰凉嘴角微微一弯:“我没这么说,我只是说看紧那个孩子。”
   我顿时了然,感激于心:“谢谢你,蓝西。”
   蓝西冰冷的灰眸里浮现一丝温暖,黑斗篷一闪,人已经消失不见。
   在与蓝西这许多年的交往中,我们既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蓝西说,死神没有朋友也不能有朋友,一旦心软,便下不去手。但蓝西,除了先天必须完成的职责之外,她毕竟有着自己的思考,对于我,即使破坏她多次任务,她口上说的凶,却没有任何行动,甚至在芊芊这件事上出言警戒,我突然明白,蓝西一直都是把我当作朋友的,只是我一直都不曾去想过这种可能。
   芊芊笑着冲我这边跑来,过来拉住我手:“小洛阿姨,刚才那人是谁啊?”
   “她叫蓝西,是个死神。”我迟疑一下,把真相告诉她。
   芊芊惊呼一声:“死神?你的朋友真有趣。”
   我有些讶异:“你不怕?死神可是掌管人生死的神。”
   “怕了就可以不用死了吗?”芊芊眨着天真的眼眸望着我。
   我笑了:“不能。”小孩子有时的话真是精辟,比大人说一千句,一万句都有价值,他们直捣事情的本质。
   到麦当劳的时候,夜色已黑,里面不少孩子在家长陪同下吃着快餐,我和芊芊找了临窗的位置坐着吃快餐,麦当劳里热热闹闹的,除了播放的广告歌曲,还有孩子玩耍时的欢笑,芊芊幸福的晃荡的双腿,咬着汉堡,对着我开心的笑着。
   孩子是很容易满足的,一点点小小愿望的实现就可以让他们感觉幸福,望着芊芊,我无限感慨。
   “小洛阿姨,这个能给我吗?”芊芊放下汉堡,指着桌上我随手放的硬币。
   我点点头:“不过,能告诉我,你要了干什么?”
   “我放在小猪肚子里。”芊芊一边小心的把硬币藏到自己裙子的口袋,一边笑眯眯的告诉我答案。
   她夸张的张大手臂比划给我看:“我已经存了这么多,这么多拉。”
   见她那么满足又骄傲的神情,我忍不住亲她一下:“知道拉,小富婆。”
   这城市夜色因着灯光而绚烂多彩热闹起来,今晚没有月色,但星星很多,芊芊和我手拉手一起散步回去,调皮得小女孩挣脱我的手,顺着地砖得颜色,跳起了格子。小碎花连衣裙随着她得蹦蹦跳跳而一起一伏,象是朵随时开谢的花。口袋里的硬币叮叮当当发出好听的声响,如同在为她的动作而伴奏。
   突然小女孩在一个广告牌下停住了脚步,我紧步跟随上前,只见她呆呆注视着马路对面,那里有个残腿只有一手驻拐杖的老者正在乞讨,须发皆白,过路人或是视而不见或是绕道而行,只有两三个人往他的乞讨盆里放钱。
   “小洛阿姨,他为什么要讨饭?”
   我告诉她:“因为他不能工作,所以只能这样。”
   芊芊的眼里渐渐盈上泪水:“老爷爷多可怜啊,小洛阿姨,我把我的钱给他,好不好。”
   路上车水马龙,过往车辆许多,想起蓝西的警戒,我有些迟疑:“改天,怎么样?”
   “那老爷爷今天不是要饿肚子了吗?”芊芊不依不饶的用小手拉着我衣服,央求我。
   我只能妥协,拉着她手穿越马路,才走到路中间,只听得背后“轰隆”做响以及玻璃碎裂声,我吓了一跳,转头看去,方才我们站立的广告牌已然倒下,正砸在我们刚才所站位置,若不是芊芊非要过去,那此刻岂非要出人命了。
   芊芊犹不自觉,一心拉着我穿过马路,来到了乞讨老人所在位置,小心翼翼把兜里硬币都拿出,放在了老人的乞讨盆里,这才开心的笑了。
   在老人的感激声中,我拉着芊芊离去,转角阴影处,蓝西微微露出半边脸,望着小女孩,又抬头对我说:“她救了她自己。”
   她的灰色眼眸里带着微笑,那一刻全然没有死神的冰冷,而带些人性的温暖。
   “死神阿姨。”芊芊对蓝西的黑斗篷和长镰刀起了兴趣,竟然想上前摸一摸,幸好被我及时拉住。
   我取笑蓝西:“看,你吓不倒一个孩子。”
   蓝西无奈的低头望着芊芊,突然说:“死神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类对死亡的想象。”
   黑斗篷一挥,蓝西瞬间不见踪影,小女孩瞪大了眼,半晌才喃喃说:“好神奇哦!”
   回家的路,我和芊芊牵着手,路灯拉长我们的影子,7月的夜带些炎热,但我和芊芊都觉得很快乐,因为总有清凉的夜风吹来,从脸上一直吹到我们的心里。
炎热的下午,听到蝉在树上拼命的鸣叫,这在地下蛰伏数年的小东西,真正的生命不过两个月时间,怎能不趁自己尚有余力情况下,肆意疯狂歌唱。虽然被它叫得有些心烦意乱,但想起它可怜的身世,也不是不可谅解。
   花店里没有空调,原本这小屋该是热的无法忍受,但偏我是女巫,小小手段,便让这花店成为炎热中的清凉所在,连花桶中的花朵也都个个精神抖擞的挺直着脖杆。
   没有顾客,为打发无聊,我随手拿了本书看。“英文的迷药aphrodisiac一字,就是源于希腊神话中司爱欲的女神阿芙罗黛特之名,他是在克罗纳斯阉割了犹兰纳斯,并将生殖器掷入深海后,从大海泡沫中诞生,美丽的阿芙罗黛特生在浪花泡沫中。在波提且里名画(维纳斯之诞生)中,这位女神从海中现身,只有飘飞的长发蔽体,俏生生立在一枚海扇贝上。。。。”
   看到这里,不由轻轻一笑,不论哪里,自古至今,迷药就一直存在,它不过是个工具,单看使用者用意如何,就象爱情,可以是救人于苦痛的良方,也可以是让人堕入万劫不复地狱的毒药。
   门上铃铛做响,我抬头,一张美丽脸庞映入我眼帘,来者一身飘逸的印花雪纺裙装,从气温30多度的室外进来,却看起来清爽无汗。皮肤白皙若雪,更衬托得一双明眸如水,好个美女,连见多识广得女巫也不由暗赞一声。
   “请问想买些什么花?”我起身照例询问顾客所需。
   那女子目不转睛,盯着我,突然展颜:“女巫,好久不见。”
   我一怔,对她仔细瞧去,她笑起嘴角微微抿起,那熟悉得样子,似乎是。。。。
   “宝儿?”我有些讶异起来。
   宝儿笑吟吟的上前拉住我手“可不就是我。”
   “你竟然还没喝孟婆汤?”我有些不可思议。
   宝儿一脸郁郁,“这许久没见,才刚见面就问这无关紧要问题么?”
   “你来不是又问我他的事吧?”我问出心中疑问。
   宝儿双手一摊,无可奈何:“我已转世为人,除了前生记忆又不象你女巫法力高强,这不求你来了么?”
   认识宝儿是在清同治初年,那个时候她叫宝儿,不过才四岁,穿一件白缎狐毛滚边的袍子,眼珠灵动,长得美人胚子模样,人见人爱,后来我才知道他的父亲是刑部员外郎凤秀,乃是当朝重臣。
   她瞧出我的不同寻常,同我直言不讳,宝儿说她今世是来报仇的,寻前世的丈夫舜,报那前世之仇。
   四岁的宝儿一脸恨意:“他早先不过起自田间,躬耕历山。旁人都以为他德行才能非比一般,哪知道那些不过是他表面所作敷衍罢了。连朝中大臣同父亲都被他瞒过,我和娥黄都为他宽容害己之人的德行而折服,哪曾想,他到最后竟然囚禁了帝尧和太子丹朱,夺取了帝位。我同娥黄悔之晚矣,为谋报仇,在他面前假意顺服。舜时候,世人都以为我和娥黄是痛失舜而哭,怎知,我们是为着不能亲手杀死他而痛苦。”
   那一段过往由一个四岁女孩口中娓娓道来,未免怪异,但想来那一段恩怨必定是无以复加,所以才会令她从前世一直追到转世。
   “为何不喝下孟婆汤,既然已经再世为人,何必纠缠那些陈年旧事。”我劝她。
   小小宝儿同我跪下,苦苦哀求我为她寻出舜的踪迹,女巫不愿牵扯这许多麻烦,白白添些纷扰,一直都敷衍她。随着宝儿渐渐长大,在我面前提起的也少了,我以为她已经把报仇的事给忘了。
   哪知后来有一天宝儿兴冲冲的跑来同我说,她已经知道谁是舜的今世了,那一年她不过才十四岁,已经出落的婷婷玉立,着一件水红色绣满梅花的缎子裙,袖口都用金银丝线镶边,胸前挂一串通透的碧绿色翡翠珠子,显得俏丽可人。
   “宝儿,你始终没忘报仇么?”看着她眼眸发亮的模样,我有些为她担心。
   她瞥我一眼,正颜纠正我:“富察氏,我现在是富察氏。”
   同治十一年,宝儿,不,现在是富察氏作为秀女被选进宫,一同选中的还有赫舍里氏以及崇绮家的女儿同妹子。当我从水镜里发现穆宗选后,才猛然醒觉,穆宗想必就是宝儿所说的舜的转世,而为后的阿鲁特氏想必就是前世的娥黄了。娥黄,女英泣血潇湘,难道同舜的牵扯,即使转世,依旧逃脱不了纠葛的命运么?
   瞧着宝儿凑近笑吟吟的脸,我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上下打量她:“宝儿,你一直都没同我说实话,还想瞒我么?”
   宝儿脸上露出尴尬神情:“哪有哄你,你法力高强的很。”
   “你说实话,你这许多年为了寻舜的下落,难道真是为着向他寻仇不成?”我一下击中她弱点。
   宝儿脸色顿时刷白,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若你是为了向舜报仇,怎会在慈禧面前屡次进谗言,挑拨她同阿鲁特氏的关系,你明知阿鲁特氏是转世的娥黄,为什么在穆宗死后,你对她犹自逼迫不休,直逼得她吞金而亡?”我冷笑,揭穿事情真相。
   揭开面具后的宝儿踉跄的倒退一步,眼睛瞪的大大,不敢置信的看着我,宝儿,你虽自诩聪明,却低估了我,女巫不是三岁小孩,哪有看不透得道理。
   “你。。。。”宝儿指着我,却说不出话。
   我叹息:“承认吧,你恨得不过是娥黄一人,你恨舜并不爱你,是不是?”
   一串晶莹的泪珠从宝儿脸上坠下,她有些绝望:“你都知道了是么?世人以为娥黄女英是一段佳话,怎会了解我内心的苦痛,同别人分享自己心爱的男人,面上还得做的若无其事,不能嫉妒,那滋味你可知道?”
   “我所求不过想拥有他,为什么每次娥黄都会来同我捣乱,把他生生抢去,难道我不够美么?难道我不够聪明不够好?他为什么不能多怜惜些我,为什么只钟情娥黄一人?”
   宝儿拭去泪水,咄咄逼问我:“为什么大婚时,他们可以幸福得在一起,而我只能寂寞独守空房,那时我才十四岁,如花美貌,却只能一日日在等待中憔悴,可有谁知道我的苦?”
   大婚,是啊,那日宝儿装扮的是如何美艳,身上金银珠翠,一应俱全,雪肤朱唇,不笑而媚,但自水镜看来,那笑是如何勉强,全是应付旁人,唯有在她独自一人睡在床上时,才悄悄抹泪。一处二人柔情蜜意,一处孤单单睁眼至天明,宝儿,心怎会不苦。
   思及此,对宝儿不由起了怜惜之情,劝道:“ 何苦,非执迷不悟,三个人都被搅的不快,你喝下孟婆汤,哪里有这许多事。”
   宝儿赌气,白我一眼:“你不帮我就算了,还反过来骂我,我找故人相聚倒变成不识相讨骂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是为你好,我怕说出结果你受不了。”
   “什么,什么,你倒是快说。”抹去泪珠的宝儿,急得拉我衣袖。
   我拉她进到内屋,让她看水镜,水镜渐渐清晰,显出一对模样平凡夫妇,其中那女子已经怀有身孕,正笑着同丈夫说着什么。
   “猜猜里面哪个是娥黄,哪个是舜?”我不紧不慢的看着宝儿。
   她凝神看了半晌,脸色渐渐变了,抬头刹那,有些失魂落魄:“难道,他们。。怎么会?怎么可能?”
   “为了避开你,他们投胎时交换了性别,现在,你总不会爱上已经是女儿身的舜了吧?”我微微一笑,看着她反应。
   隔了好半晌,宝儿长长出了口气,脸色灰败:“爱情是容不下第三者,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娥黄是第三者,毁了自己的幸福,哪知第三者却是自己。我彻底输了。”
   “输便输了,有认输的勇气,才能重新开始。”
   宝儿脸色渐渐恢复血色,同我苦笑:“已经这许多年了,哪知输的这样惨,我需要休养生息一段日子。”宝宝儿的失望是在所难免,难得的是她能这么坦然,我佩服她的勇气,这一团乱麻既然解不开,只有忍痛斩断,宝儿,她会好的,连孟婆汤都可以一脚踢翻的女子,怎会没有再度为人的勇气。
   雪纺纱飘飘然的出了店门,从背后看,她是那么自信而坚强。我目送宝儿远去,坐下来继续看我的书。
   “科学终于发展了无往不利的爱情灵药,实验室合成的人类荷尔蒙,被鼓吹成万无一失的春药,我一位朋友买了一小瓶极为昂贵的这种速成爱情的承诺,它是一种无色无味,象水一样的液体。她按照说明,在古龙水里混了几滴洒上,然后出外散步。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满怀爱情的路人扑到她身上,她只觉得想吃猪肉想吃的不得了。。。”
   我笑得眼泪盈眶,几乎直不起腰,爱情?实验室?若哪一天,爱情都能在实验室制造,那也失去它的美丽和吸引力,不过,目前看来,科学可没法解释一切。
  
小喜是一只喜鹊,黑白分明的鸟儿。粗粗看来,她同其他的鹊儿并无差别,但小喜,已经修炼将近5百年,功力堪堪够幻化成人。一个穿一身白裳,头梳双髻可爱的女子。
   她偷偷到女巫的屋子不下数次,终于有一回被女巫当场逮住。小喜眨巴着眼睛,做无辜状,从她清澈眼眸,女巫知道她只是出于好奇,并无恶意,于是放了她。
   后来我的屋里总会莫名其妙的多出些东西,有时是一支半开的梅花,有时是一方素色的绢帕,有时甚至是一串珠子。倒像是哄孩子的玩意,我暗自好笑,但仍细心收了起来。
   有一天晚上,女巫正对着月光发呆,小喜幻成人形,悄悄接近了我。
   “你在想什么?”小喜的声音很好听,清脆悦耳的如同风里的铃铛。
   我不经意的瞥她一眼:“我在想是谁往我屋子里丢了那些东西。”
   小喜浮起个笑颜,并不吱声。月光映照下,她的脸颊分外清秀,带着微微的稚气。
   “你叫什么?”
   小喜想了想,摇头:“我是喜鹊,没有名字。”
   “既然已经幻成人,怎么能没有名字,就叫你小喜如何?”
   她没有异议,但有些疑惑的问我:“做人真的好么?”
   这个问题可有些难,我迟疑了半晌才回答:“有好处,自然也有难处。人间有爱恨情欲,悲欢离合,有喜有悲。”
   “我们修炼那许多年,为着的不过炼成人形,几百年吸收日月精华,孤独寂寞的修行,真到了能幻人这刻又不知究竟是为着什么?” 小喜眼神闪过一丝茫然。
   我不知该怎么说,支支吾吾敷衍:“有目标总是好,否则那几百年哪来动力。”
   小喜似懂非懂,恢复原形,拍拍双翼,朝远处飞去。
   然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小喜,偶尔会想起她,不知她是否还继续在潜心修炼,或者依然为着修炼最终的目的而困惑。女巫的生活是一种重复,日复一日,生活中并无意外发生,但想起小喜的时候,也会困惑问自己,长生的目的是为着什么?答案无解,于是我便放弃追问自己。
   秋天的夜有些凉意,我到庭院里赏月的时候,发现小喜正呆呆站在院中。风吹起小喜的百褶裙,裙袂飘飘,耳边发丝随风舞动,幻成人的小喜实在是个美丽的女子。
   “我爱上了一个人。”她望着月亮有些出神,似是对我又象是喃喃自语。
   女巫有些吃惊,异类之间的爱情一向都没有好结果,小喜怎会这样傻?雷峰塔下镇压着千年道行的白蛇,难道不足以引起她的警戒?
   小喜脸庞朦朦胧胧的微笑:“每天一早,我就停在秦公子书房外的树枝上,看他写字,听他念诗,有一回他甚至望着我,情深意切对我念着 二月杨花轻复微,春风摇荡惹人衣。。。。”
   我在她神情间发觉一个平凡女子对一个男子的爱意,不由暗叹,劫数难逃么?
   “小喜,你若潜心修炼,将来或许可以飞升,我曾经认识一个狐仙,她修炼了九百年,然后飞升了。”我苦口婆心劝道。
   小喜斜睨我一眼:“然后呢?飞升之后呢?我已经过了四百年寂寞岁月,如果飞升之后仍是寂寞,我为着的究竟是什么?”
   我怔住,说不出话来,小喜,她不过是一只喜鹊,可她的话竟让我辩驳不得。
   “我羡慕人间情爱,看有情人双双对对,我也想要尝试那种美好滋味。”说到后来,小喜一脸激动,跃跃欲试的模样。
   我知道再也劝不住她,“没把握之前,切勿轻易失身,否则会万劫不复。有事就到我这里吧,我随时欢迎你。”
   小喜有些感动:“谢谢你,我会记住。”
   看着小喜展翼消失在黑夜,天空中一抹乌云掩住了月光,大地顿时变得黑暗起来。不祥之兆,我苦笑,结果早就可以预期,但偏偏小喜自己看不到罢了。
   一日早晨,女巫正贪睡,被小喜用力摇醒,我有些不悦的坐起身,看着满脸疑惑的小喜。
   “怎么了? ”
   小喜脸上浮上一抹娇羞:“我同他认识了。”
   “谁?”女巫还未清醒过来。
   “秦宇平,秦公子啊。”她焦急的解释着。
   我恍然大悟:“哦,进展如何?”
   小喜有些迷惘:“有人在时他对我客客气气,如同对旁人一般。私下无人时,又对我好些。”
   “看,他并不爱你,你又何必一厢情愿,还是趁早收手。白素贞即使没有法海捣乱还是难以同许仙白头,你又何必非赶她后尘不可,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借机又再次劝她。
   小喜有些赌气,化成喜鹊,绕屋飞了一圈,忿忿不平丢下一句“你这女巫怎会懂我的爱情?”拍拍翅膀飞走了。
   看,沉浸在爱情中的人都是如此,连修炼成精的都不能例外,眼睛都被爱情蒙住,以为自己是最了解对方的人,以为旁人都是法海,存心拆断一段美好姻缘。其实,同我有什么相干,乐得袖手旁观,只是喜欢小喜,怕她吃亏,但还被她误解,真是里外不是人。算了,算了,我懒得听,也懒得管,免得平白失去朋友。
   或许是为着女巫太过直言不讳,又忠言逆耳,小喜已经很长时间不来找我,女巫潜心钻研巫术,倒也收获不少。也许小喜会成为人妖恋的例外,她可能已经得到她的爱情,被幸福包围哪有空想到旧友,所以迟迟不来看我,女巫暗自安慰自己,不敢朝坏的地方去想。
   时间一日日过去,快年底了,天上飘着雪,纷纷扬扬,把丑陋不堪的大地铺上一层银色,女巫用罐子收集雪,在庭院里,用手掌接着雪花,才刚落在手心,瞬间融化成泪滴,冰凉的泪滴,那原是上苍的泪吧。
   一个白色的人影从空中坠下,我吃了一惊,是小喜,她重重坠在地上,我忙上前扶住她,只见雪地上一片殷红,血慢慢自她身体渗出。小喜绝望的看着体内不断流出的血,脸色苍白,几乎快同这雪地一般白了。
   我扶她进了屋,让她睡在床榻上,用咒语止了她的血,这才松口气。
   “小喜,你这是?”
   小喜脸色惨淡木然,清秀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孩子没了。”
   “秦公子知道么?”
   小喜眼珠直直瞪着我,目中毫无生气,让我觉得起了寒意:“他说孩子不是他的,他说并不爱我,他说,那不过是意外。。。。”
   那一刻,我心突然酸了,泪毫无预警的掉了下来,小喜,她的爱便是如此被人踏在脚底下,不值分文?有谁知道她究竟牺牲了什么,放弃飞升机会,此刻伤得连几百年修炼的功力都毁于一旦,那秦公子怎能如此轻贱小喜?
   我搂住小喜,泪掉落在她身上,她却好像突然醒悟过来似的,眨眨双眸,一行泪从脸颊泻落,满是悲伤与痛楚的泪。
   “我失去了我的孩子,女巫,我对不起我的孩子,但我功力不够,自身难保。”
   我一叠声的安慰她:“我明白,你有了孩子,飞翔对你已经很困难了。”
   小喜不做声,转了脸去,我瞧见她肩膀耸动,抽泣的声音随之传来。
   这彻骨伤痛,不是当事者怎会明白,小喜差一点就成为母亲,但依照她目前的状况,不出一个月,就会打回原形,几百年功力只得从头再来。我任她去哭,哭也是种发泄,哭出来便好些。
   那晚半夜,我被冷风吹醒,才发觉大门开着,小喜一个人站在屋外雪地,我忙起身跑了出去。
   “小喜,快进屋,你这身子可受不住这寒。”
   小喜怔怔望着天空,寒风里身子被吹得轻摇,却似不觉的冷,突然对我说:“如果能从头来过,我宁可自己是一只普通的喜鹊,什么都不必懂,和同类一同生死就好,总比受这些苦强。二月杨花
轻复微,春风摇荡惹人衣。 他家本是无情物,一向南飞又北飞。他家本是无情物,说的极是,偏我盲了眼,一头撞上,撞的头破血流,生死一线才醒悟。”
   她站在雪地里,大笑起来,笑得泪珠纷纷坠落地面,然后小喜站稳身子,侧脸望我,那模样儿很天真,如同我第一次见她一般:“女巫,小喜要同你道别了,一切不过是劫数罢了。我只怨自己蠢,怨秦公子分明不爱我,却破了我的道行。”
   她缓缓吐出修炼多年的内丹,那内丹此刻唯剩余微弱光芒,小喜捏在手中端详片刻,终于叹道:“四百年修炼,毁于一旦,情之一字害死我。我原以为自己为爱牺牲,够伟大,哪知道却是无谓牺牲,有谁在乎?”她用力一握,那内丹顿时成碎末,被一阵劲风吹散,不见踪迹。
   “小喜”我悲哀的走上前。
   小喜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瞬息消逝,她缓缓合上眼,向地面坠去,掉到地面刹那,恢复成一只小小的喜鹊。
   我上前把小喜的尸体捧在手心,她眼角尚余的一滴泪终于滚落我手心,那么冰凉。
   我把小喜埋葬了,又对秦公子施了巫术,让他夜夜在恶梦中度过,小喜同她的孩子幻成恶魔同他索魂,让他每一日都在恐惧中度过,我不要他死,而要他活着,但生不如死,心魔岂非是折磨一个人最好的手段。
   这么些年过去,有时看到枝头的喜鹊,我会想,这会不会是小喜的转世。小喜,你可还会认识女巫?想至此,忍不住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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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2003-08-25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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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天去杭州游西湖或许真不是个好主意,苏堤的柳树都被烤得奄奄一息,一波湖水触手生温,更别提女巫,我被热的汗流浃背,怀念那一家小花店的荫凉,明然取笑我,“竟然经不起阳光,倒象是黑夜里的吸血鬼。”我瞪他一眼,抬头看着热辣辣的太阳,琢磨着是否要用巫术让这天下一场及时雨,救我于水火。
   正暗自捏个手势,准备趁明然不在意,悄悄实施我计划。不料,一片乌云在我行动之前,掩了太阳,来得那么迅捷,仿佛是突然出现似的。明然高兴起来:“看,合你意了吧,天要下雨了。”
   哪有这么巧,女巫瞧出不对劲,有人抢先女巫一步,竟还有人会这等法力?我不禁起了好奇之心,想要找出那一个高人。
   雨隔了片刻就倾盆而下,游人哗然而乱,急纷纷的躲雨,象是热锅上的蚂蚁,苏堤上,片刻之间,人群散去,我和明然挤在一把伞下,快步向商店方向走去,准备避过这一阵雨再说。
   才过望山桥,堤边泊着一艘画舫,红漆雕栏,古色古香,我一拉明然,冲他示意:“走,去船上避避雨。”
   他有些迟疑:“不好吧,工作人员不在,怎好自说自话。”
   这么迂腐,不懂变通,我才不管,自顾自上了船,一头钻进了船舱。明然迟疑一下,也跟随了上来。
   船舱不大,里面一张临窗的红漆木桌,桌上摆着一壶茶,几只杯子,其中一张椅子上已经坐着个穿白裙的女子,正支肘望着窗外风景,面前的那杯茶犹自淡淡冒着烟气,原来还有人比我们抢先一步过来。
   女子回过头,瞥了我们一眼又转回,淡淡招呼:“避雨么,坐吧。”
   她脸庞非常美丽,神情却冷淡,唯有一双眼眸,似有看穿一切的能力,藏着睿智同精光。不过一眼,已经让我吃惊,这女子非同常人。
   “桃红柳绿竞春天,澹点烟波倚岸妍。画舫停桡观翠袖,长堤勒马踏晴烟。花朝曾问西冷浪,谷雨重登锦坞巅。纵目楼台穷眺望,万山争列酒杯前。”她念完诗,有些谓叹:“可惜,若西湖曾经是西子,如今也是年老色衰,禁不得细看了。”
   我和明然正坐她对面,听她自语,不由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
   “也许来的不是时候,春晓时分六桥烟柳笼纱,湖面薄雾如纱,堤上桃红柳绿,鸟鸣声声,意境动人。 怕是另一番风景。”明然辩道。
   女子依旧瞧着雨中西湖,淡淡道:“褪了色的山水,都可当成宝么?何况那些游人不过怀着动物园看猴子的心情来看西湖罢了。”
   “所以,你让一场雨打散那些游客么?”我笑吟吟瞧着她反应。
   那女子终于用正眼打量我们,对我细细瞧了片刻,突然唇边泛出一抹笑颜:“原来竟不是普通人,倒被你瞧出底细,一时大意了。”
   她纤白的手执起桌上茶壶,倒了两杯茶,递到我们面前。
   无视明然的一脸诧异,我端起茶,闻了闻茶叶的清香,缓缓啜饮了口,就在那一瞬间,一个念头划过脑海。
   “我是何小洛,你怎么称呼?白小姐或者。。。”我试探着问道。
   女子轻轻一笑:“连我底细都知道么,看来这许多年,白白修炼了。那名字我自己都快遗忘,你叫我素素就好。”
   白素贞,这个民间故事中呼风唤雨,修炼千载,又含冤受屈受迫害,甚至被压在雷峰塔下被世人同情的女子,如今,却静静坐在西湖的一艘画舫里,同我闲话家常。
   “你的故事流传甚广,无论小说,电影,戏曲中,始终都是可怜的受害者。还有你的姐妹小青,有人专门为她写了本书。”
   素素忍不住笑出声,那是真正的愉悦,眉梢眼角掩不住的得意。
   “小洛,你知道么,那不过是一场游戏,娱人娱己。”
   我同明然面面相觑,白蛇的故事听过不下数百遍,白蛇为了报答许仙救命之恩,所以化身为人,并做了许仙的妻子,哪知法海和尚看不过眼,非要掺一脚,硬生生拆撒那一对情侣。但素素说,那不过是游戏,究竟是什么意思?
   明然好奇:“能说的明白些么?”
   素素却问我:“依你观点,许仙是个怎样的人?”
   我思索片刻,回答:“他不过是个没有志向,又无能力,优柔寡断,事到临头又不能独当一面的软弱男子。”
   “你会爱上这样的男子?”
   我哑然失笑:“怎么可能,几乎一无是处。”
   “你说的对,我总算修炼千年,又怎会不知,又怎会让自己陷入?”素素脸颊现了个狡黠的笑容。
   西湖偶遇,突如其来的雨,借伞还伞,哪一件不出自素素的妙手安排,从前听故事时就觉得疑心,那么聪慧美丽的女子怎会爱上许仙,原来我的疑心竟是正确,故事里面另有曲折。
   素素把手伸到窗外,接了些雨水,叹道:“许仙曾经救我,所以我必须同许仙报恩,那是上天安排,无法违背。但人间生活不易,与我开始设想相差甚大,我同许仙生活并不愉快,他就如你所说,一无是处。药铺开张之后,我每天忙着替人看病,累得连喝水,休息时间都没有,他倒游手好闲。同这样的人生活几十年?如何忍受。久而久之,我渐萌退意。”
   “许仙就象水蛭,不断附在我身上吸取他所需一切,他渐渐不爱我,但怕失去我等于失去衣食父母,所以紧紧抓住我不放。而对于上天安排,我不能公然反抗,否则下场堪忧。我必须找一个人帮忙,借他的力,帮我从现在的困境中解救出来。”
   她冲我调皮的眨眨眼:“那个人,想必你能猜出。”
   明然与我脸上失色,同时喊出:“是法海。”
   法海,故事里一向是奸角,破坏一对好姻缘的坏人,哪知,竟也不过是素素手中算计的棋子。
   “金山寺的法海是最好人选,你想他怎会那么巧遇到许仙,不过是我早就安排好,让旁人同法海通风报信,请他下来除妖罢了。端午节雄黄酒,我原本可不喝,但我故意饮下,目的是让许仙瞧见我真面目,弃我而去,哪知那许仙胆子太小,经不得吓,竟然死了。出了人命,我怕上天怪罪,还硬着头皮去盗取仙草。许仙拖累我太多。”素素蹙眉叹息。
   明然瞠目结舌,几乎说不出话。 人人都小看白素贞了,都以为她含辱受屈,无力抗拒命运安排,谁曾想这女子竟然不甘承受,暗地早为自己安排一切。
   “那被压雷峰塔也是做戏么?”
   素素冲我笑笑:“你说呢?”昔日,金山寺斗法,几乎天昏地暗,故事里白蛇终于斗败,被压于雷峰塔下,许仙被迫出家。但这一切都逃不过白素贞的算计,她的最终目的,不过是为着摆脱许仙。最终,她达到目的,她成为人人同情的受害者,成功摆脱了许仙,可以继续修炼。连上天都被她瞒过,还安排许仕林最终将她救出囚禁的雷峰塔。
   一个完美的计划,我不由叹服:“那小青呢?她在这游戏中是什么角色?”
   “她是我的分身,用来试探许仙对我的忠诚,小青同白素贞原本就是一体。不过世人加油添醋,把小青当作故事一部分罢了。”素素淡淡同我解释。
   窗外的西湖雨意朦朦,那一段美丽的传说,此刻由她道破真相,竟然会是如此答案,不由不令人感叹。
   “这许多年来,竟然会没有人瞧破?”素素有些得意也有些遗憾,这完美计划没有人欣赏,如同衣锦夜行。
   明然突然道:“因为人们更喜欢美好,宁可相信这传说是真的,也不想揭开底细,即使那美好脆弱的经不起推敲,即使故事本身并非如此。生活已经够多挫折悲哀,留一方精神的净土向往美好已经不易。”
   “所以,就让传说继续是传说,而我刚才所说不过如风过耳。”素素顿时领会,接口说道。
   雨丝
渐渐小了 ,落在湖中泛起圈圈涟漪,画舫外传来人声,我和明然回头瞧去,只见一个工作人员走进船舱,不满的说:“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怎么跑到里面来了?”
   两个?我连忙朝素素瞧去,只见素素座位上已经空空,桌上茶杯尚有余温,素素,她却消失不见了。
   走出船舱的时候,雨已经停了,这雨来得奇,停的快,明然脸上一脸茫然,喃喃自语:“怎么象是场梦,白素贞刚才同我一起喝茶?”
   雨后的空气很新鲜,微微的风吹来,非常适意。明然突然扯着我袖子问:“你说,刚才是真是假?”
   “真同假有什么区别,相信你愿意相信的吧。”
   “那我宁可相信传说,反正说出去都没人信。”明然终于坦然的笑了。
   雨后的西湖,清新而美丽,水光冽艳晴方好,山色空朦雨亦奇。。。也许只有在西湖这样的地方,才会有这么美的传说,既然如此,又何必去破坏它呢?女巫默默的心里想着。…………


不知道到这里是不是真的完了....睡觉去了。*zzz *z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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