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雨兰拎着公事包缓缓步出,一面以同样凌厉的眼光看着林张琼子,不屑的
话语以子弹的速度迸出:「人家说有其母必有其子,真是至理名言!我想林祖宁
万一没出息总有人要为他负一半责任!再见,我可不愿意再见到你这个宝贝儿子
!」
* * *
「你听见我说话吗?」
梦中温和的声音对他悄悄的说:「你现在好些了没?」
他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手放在他腿上,梦中的声音轻似摇篮曲:「你现在正
在做梦,我来梦中拜访你,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那个天使……」
如果有人被弄断了一条腿之後还不记得谁是主凶,那确是白痴;像旷雨兰所
说的白痴。
他的梦被遥控了。
林祖宁不是在病床上,他好端端的站在一个玫瑰花园之中。
同一株玫瑰长出叁种不同颜色的花朵:粉红的、雪白的,还有淡紫的。远处
有巍峨的山峰,峰上一座水晶砌成的巨大城堡,在月光照拂下发出抒情音乐般的
光泽--四周寂静,但水晶城堡的美丽似乎是可以听得见的,那种美散播在空气
分子之间互相传递,还带着隐隐香气。
天使赤着脚站在玫瑰树旁,一直盯着玫瑰花瞧。转头问他:「如果你是我,
你选哪一种颜色?」
这个问题没头没脑。
他怔了一下,没有回答。
有些人在梦中会明白自己在做梦,林祖宁就有这种能力,所以真与假他分得
很清楚。
「我不要在梦中和你见面,」他说。「你不要骗我,你想告诉我几天前我跌
断了腿也是因为一场梦的缘故吗?」
「这……」天使显得很不好意思,她的心事被他一语拆穿,而天使素来不说
谎--即使她们也不能说真话--她搔搔头说:「我只是来跟你说话--」
「那到我的世界来跟我说吧!」
「可是……」她好像有许多顾忌。
「否则我拒绝继续做梦,我一向有办法让自己从梦中立刻醒来,你知道,做
梦是人最大的自由,你连我的梦也要遥控,太不道德……」
「好吧!」
林祖宁睁开眼睛。
是午夜,一片黑暗。
外头依旧风雨交加,扶疏的树影投射在窗 上,好像鬼魅的指爪在撩拨。
女孩躲在墙角,他看见她比风还轻的白袍。
「原来你是真的!」
林祖宁自言自语。
「原来你还不相信我是真的。」女孩回答。
「幸会,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
林祖宁想起身,但身体比一顿水泥还重,只能颔首示意。
「不是第二次,我告诉过你……只是你换了一个肉体也换了一种个性,我暂
时认不出你是谁。」
「你是说你真的在我前世见过我?」
「嗯。」
林祖宁觉得好笑:「如果我换了肉体也换了个性,那我跟从前的我有什麽关
系。」
「有关系,那是你用肉眼看不见的关系,存在於你的灵魂里,一种特殊的质
素,它会发光。」
「像--舍利子?」
「哈!你没有那种修行,你有的只是抽象的,还不是具体,力量够大的话它
才会变成具体--」
「唉!我的人生被你搞糊涂了。」
「你今天做完工作了吗?」林祖宁问。
女孩很乖巧的点头,「我一向工作努力。」
「你杀了多少人?」
「请不要用这个字眼,」女孩掏出一张像地图的透明纸张,「这里,这里…
…还有,这里,总共四个人,受伤的不算数。」
「天哪!原来你还换地方站岗,出没无常,我现在明白,没死真是命大,幸
运极了。」
「幸运?」女孩以怀疑的眼光看他,「没死并不曾比较舒服吧,今天上午我
还听见你对自己小声说,我死了算了。」
「你听见?」林祖宁差点跳下床,「你一直在这边偷看我?」
「没有一直啦!只是路过,」女孩很腆 的说:「可是我听得很清楚。」
林祖宁确实说过这句话--当林张琼子和 雨兰碰个正着且箭拔弩张时,他
说他希望死了算了。
「对……对不起,我是开玩笑的,」林祖宁有点紧张,「你不是来实现我的
愿望吧?」
「我哪有能力实现你的愿望呢?你以为找死那麽容易?有人试了很多次都没
有成功,因为他们信心不够。」
「信心?」
「我们会接收到特殊的『绝望』频率,如果那个频率够强烈,我们才被指派
接他上来,把他原来的命运删除--这叫天从人愿。」
「这样我就放心了。万一你或你的朋友听到我的请求,那一定是开玩笑的,
你可要记住。」
天使绕过他的病床,端详他的病床编号,轻声地说:「你现在叫林祖宁,嗯
?」
「你被派来绊我一跤,还不知道我的名字?」简直视人命如草芥,林祖宁在
林祖宁确实说过这句话--当林张琼子和 雨兰碰个正着且箭拔弩张时,他
说他希望死了算了。
「对……对不起,我是开玩笑的,」林祖宁有点紧张,「你不是来实现我的
愿望吧?」
「我哪有能力实现你的愿望呢?你以为找死那麽容易?有人试了很多次都没
有成功,因为他们信心不够。」
「信心?」
「我们会接收到特殊的『绝望』频率,如果那个频率够强烈,我们才被指派
接他上来,把他原来的命运删除--这叫天从人愿。」
「这样我就放心了。万一你或你的朋友听到我的请求,那一定是开玩笑的,
你可要记住。」
天使绕过他的病床,端详他的病床编号,轻声地说:「你现在叫林祖宁,嗯
?」
「你被派来绊我一跤,还不知道我的名字?」简直视人命如草芥,林祖宁在
心中暗骂。
「我不是靠名字辨认你。」
林祖宁本来想问,「喂,你认不认得我爸爸林胜?」他转念放弃了。
「明天你会在哪里站岗?」他问。
天使惊讶的看他:「你怎麽能问这种问题呢?天机不可 漏,倘若我在无意
中告诉你,我会受到严重的处罚!」
「对不起。」
「啊!」天使看看窗外的天空,「我又得走了,祝你好运。」
「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们不靠姓名辨认对方……」
她穿过窗户,像一道溜出去的月光,无声无息,无踪无影。
「等等!」
他叫道。
「什麽事?」
有人推门而入,白衣白裙--是巡夜的护士长。
「你叫我有什麽事?」
「我没有叫你。」
「刚刚我听到这边有人在自言自语,是你在说话吗?你醒了……然後开始说
话?」
他毫不思考就点头,总不能跟她说这儿曾有一个离魂天使。
「明天我会帮你预约心理医生,你不用担心,你会没事的,别怕。」护士长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