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七百年,头顶上是奔流的河水,静静的听每一次潮起朝落,在满是泥沙,寂静,空旷的河底,修炼了七百年,我是一只蚌精。
七百年,心如止水。
满月的光韵莹满星空之际,祭起我的内丹――月的精华总是蓬勃的唤醒内心的绎动。清凉,皎洁的月的华影如雾如霭,墨蓝色的幕蔼深处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银光,似霞似幻,映照了整个水域。
母珠随着我的意识缓缓转动,圆月的精纯和玄机蕴孕了它的灵性,两千年天地的仙气温养了它,使它更加圆润,晶莹,所有水底的精灵都羡慕我,因为拥有千年的蚌珠几乎就等于扣响了仙界的大门。
它的光芒却无法掩盖我内心的困苦,虽然思念和情感都是精灵修炼的大忌,可每次凝视着这颗璀璨的珠子,母亲天使般的容颜渐渐清晰:“珠儿,我的孩子……”曾经熟悉的话语离我远去,在河水的滚滚波涛之中,浪花轻轻的呼唤着我:“珠儿!”一如母亲温柔的呼唤。泪水总是不经意的留满脸狭。虽然已经过去了五百年,珍珠已经融入我的生命,可它也曾经陪伴了我母亲一千五百年。
五百年,往事历历在目,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倦倦的无法解脱。我龟缩在自己的贝壳里,不愿意忆起往昔,所有的语言哽咽在喉部,只化做一声:“娘!……”记忆中,火燃烧起来,通红的火苗张牙舞爪的弥漫了天地,火舌狂舞,飞溅的火苗化做霓虹,烘烘荡荡,不停的挚烤着整片水域,所有的生灵在无力的缀泣和颤抖,上天的惩罚每隔五百年而致,天火燃烧起来,也就是生命的结束!
为什么?我们精灵要面对这种惩罚,为什么五百年是一个期待,也是一个毁灭的开始。我们也凝聚了一个身体,有着和人类相同的心和灵魂,我们也有情感,也有亲情,我的母亲和人世间所有的慈母一样对我疼爱有加,呵护的无微不至!为什么?上苍要她离开我,再也不回来。只是因为我的后背多了一扇贝壳?还是因为我的血不是温热的?贝壳――我多了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居所,亦多了一份固执的折磨。它坚硬的是我的壁垒和屏障,可以沉醉,可以躲藏,可以掩饰,吸滞我所有的苦痛,犹豫。也是我远离一切世俗和混乱的理由,可以背离,可以演绎,可以疏远,凝结我所有的记忆,沉积,可以么?
如果可以,为什么我躲不开?
火!我记忆中,都是冲天而起的火!浩浩殇殇。记忆过了五百年,依然纠缠我。
“孩子,天火起时,风云变幻天地为之动容,没有人能够躲开!”无数次相同的话语撞击我的脑海,五百年,仿佛还在眼前。那时我才200岁,还是一个蒙蒙沌沌的小蚌,整天游戏于轻沙碧水之间,与虾为伴,以草为友,最大的乐趣就是把玩娘的母珠,我导引着它在身边旋转起舞,它的光芒影印在我稚嫩的脸孔上,足够所有的伙伴呆立注目,它们的眼睛里都是嫉妒和愤恨的光彩,我的幼小的心灵就得到满足。其实我知道他们最羡慕的还是我的母亲,我有娘!只有我,不是孤独的一个人修炼。不用整天对着皓月凝神静气,不用整天打坐运功,枯燥的遥联法门。每天,我游荡着,谐戏,晃动着我薄如蝉翼的壳洋洋自得。可是我的珍珠还是一天一天的绚丽,他们说是我的母亲用自己的精气哺育我,其实没有,我天生就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娘不止一次的对我说我是与众不同的!要珍惜自己的天分!我不信,我只是比别的精灵敏感罢了。我问娘要珍惜什么?她每次都摇头,还不是时候。我惊异,并也不多问。无聊的时候,我喜欢面对遥远的天空发呆,透过清澈的水纹,天碧蓝,深邃,遥不可及。天空中流动着洁白,松软的白沙,娘说那是云,云?多么奇怪的称呼。我习惯叫它白沙,我想象它一定非常轻盈,飘逸,比水下的河草柔顺千万倍,闭上双眼我几乎感到它就是这么柔软和舒服。每一粒都载满我的梦想和希冀,我说我终究有一天要飞上去看看,在云彩上建筑自己的家,每次我说出梦想得到的都是水族们暗昧的眼睛和嘲弄的笑容,我狠狠的想,我总有一天要腾空而起的,我注定会白日飞生,翱翔于天际,凌驾于水土。
娘,你信吗?我固执的问相同的问题。娘低垂着头,无语。默许就是承认了,我很欣喜。娘的眼角凝结的是我可以看见却无法感到的无边忧郁和冰封沉默,还有莫明的愁结被缠绕了千回。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思念可以叫人沉沦,叫人失去所有的奋进和憧憬。只能固执的守侯自己一天天憔悴和寂寞的心灵。任它慢慢的萎缩,枯萎,生命的璀璨在这么一瞬间慢慢远离自己,如此贴近也如此遥远的纠葛彼此。忘却一切,我静静的坐在那里,娘的手轻柔,舒缓。水流中,龙汁草的香气浅浅挥发。墨绿色的瓶子里,龙汁草的汁液氤氲缭绕,雾气荧荧,淡紫色的光韵流动着,在我的发间闪动着点点星芒,我如水般倾泻的头发渐渐的变的墨黑。它卷曲的,张扬着,散落在我的身后,母亲的手依旧温柔。
如今,墨瓶依然,可旧日里为我梳理长发的娘亲呢?碧玉梳横陈在梳妆阁内,晶莹剔透,触手生温。人已如昨日黄花般飞逝,往事已以。而今,只有我一个人,五百年。龙汁草在洞府的深处茂盛的繁衍生息,万节修篁。娘,我没有忘记你的话。龙汁草一直陪伴我,他们陪伴女儿度过无数的白天和黑夜,朝阳里,黄昏后。红色朝霞的锦蔟或是金黄的落日余辉都是龙汁草最喜欢的亮度,不挚热,而是温和。每当清晨的阳光照亮整片水域,我挥动衣袖,释放母珠,导引光亮,银色的光泽摇曳着逶迤进入洞府。拖着长长的星星点点碎玉。这种淡淡的光泽很适合龙汁草的生长。长如藤萝的叶子,铺天盖地的翻卷,蠕动。墨绿色的青嶂流润微翠,爬满了岩壁,似挂帘帷。
我随着水流的方向浮起,衣衫随流水轻扬。我在收集收集龙汁草的汁液。墨绿的液体在龙汁草圆形的果实里滴落,很快的满溢墨瓶。稳住身型,缓缓的走进妆阁。青石镜内,镜中人默默的梳理长致脚踝的头发,一直到原本紫色的发梢也变的墨黑。还是一遍遍的梳着。
黑暗之中,褐色的眼眸直视着我,我熟悉那目光,习惯被它紧随和关注,自从母亲走后,那双眼睛一直注目着我,黑暗的磷光中我紫色的长发在镜中飞扬,碧玉梳缓缓的划落……
记忆里,母亲一字一句的扣击我:“记住孩子,紫色要永远遮盖起来,记住!它太过妖媚,华而不实。”我们蚌族都是乌黑的发鬓,只有我长着一头深紫的卷发,长致脚踝,太过招摇和诡异。从小,我就习惯了每天用龙汁草梳理头发,这是一个习惯,理由我已不放在心上。
在我心理很羡慕母亲的直发,乌黑充满光泽,头埋于其中,一股淡淡的发香让人陶醉。而我的头发,只能挥散龙汁草的墨味,让所有的同伴都嘲弄我。
现在我已经不在乎了,碧玉梳无法替代母亲的手,它只能划过内心,钝钝的无法招架。我的心再次绞痛,绯红的火苗再次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天火弥漫了我,分不清火中那个是真实。母亲在痛苦的战栗,挣扎。我挤上前去,火便退却,可我无法靠近她,我前进一步,她仿佛距离我更加遥远,近在咫尺,远隔天涯。距离象一段无法逾越的鸿沟,任凭我哭泣,呐喊,疯狂,无济于事。娘就在我的面前,我却无法触机,娘!娘!我大声缀泣,无力的跪在火光面前。天火一寸寸吞噬,娘的身体在燃烧,发丝已经化做漫天飞舞的火蛇,一切都在燃烧!娘无限爱怜的看着我:“珠儿……”时间定格在彼此的凝结之中,火光冲天!忽然,火蛇分开,一道光芒如流星而致,停滞在我眼前一尺之地,微微颤动,无限晶莹――那是母亲修炼千年的精华。
娘,你放弃了吗?没有母珠的庇护,你怎么能够……所有的语言哽咽于喉部,眼眶一阵酸涩,我的泪水来不及留下就已经蒸发。娘的声音透过无边的火光传来:“欢乐去,离别苦……”一切消失在耳边,我昏厥过去。
……
我躺在荒凉的水底,目光呆立,凝滞。挣扎起身,蹒跚着触摸刚才我拼命也无法涉及的地带。四周和往常一样平和,河底的水草和沙石依旧,仿佛刚才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之际,我失却了天地。胸口一阵清凉,低下头,母亲的珠子灼灼发光。
“一切已经过去了。”一切已经过去了吗?为什么母亲躲开了一千年,却在一千五百年时离开了我?
……
往事历历,镜中人脸上早已失去了孩童时的无虑和天真,黑暗里,传来一阵叹息!我的脸上平静如水,内心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凡尘俗事的分杂,对于爱恋更是避之惟恐不及,我沉浸于火光的洗礼之中,久久不能自拔。黑暗里,青色的背影转身离开,已经是无数次相同的情景,几百年,相同又相同。我心底默数,果然,在我数过一百次之后,水地深处,传来一阵长啸!身体四周的水流激荡着鼓荡,水波阵阵,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盘腿坐好,打坐的时辰到了。
(2)
珍珠在头顶上盘旋,月的青影精气聚集,烟光闪烁,香霭朦胧。一片白虹在头顶处渐渐汇集,母珠随着我的意识飞回,千层雪浪翻滚而来,我咽下珠子,定住心神。
天空中,乌云弥漫而致,雨就要来了。信步走出洞府,每当雨从天空中坠落,我的心情就可以舒缓片刻,天阴枥着,感到雨的清凉如约而致,深呼了一口气。倦倦的在水底缓步而行,青碧的河水掩映着翡翠般的光泽。水流缓缓的浮动,身边的小鱼静静的漫游,在茂盛的水草和岩石之间飞花穿舞般自由明快的嬉戏。我的嘴角流露一丝笑意。
自由就是一种感觉,可以固守的,不要犹豫和彷徨,不再如此被凡尘琐事牵动,影响自己的智慧和思维方向,只要自由的摆动自己的尾翼,畅快的在水流中扇动自己的鳍。如果可以轮回和选择,宁愿是一条低微的,懵懂的小鱼,最起码,我是自由的。可,一旦有了前进的向导,就迷失了本性。梦幻里,烟笼风阙,香蔼龙楼;光摇华动,云浮翠华。
胡思乱想的走着,耳边一阵嘈杂。风雨欲来生灵躲避,此刻理应是安静的时刻,为何?远远的黑色的阴影里,传来轻微的呼救声。
我转身离开,心里一阵悲凉。又有一个所谓的人类被啮食,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距离天庭只一步之隔却如此脆弱不堪一击。我从不伤害任何生灵,也从不插手拯救,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能做的,只有努力提炼自己的精华,丹成之日,就是飞生之时。因为我答应过娘,一定要实现她千年的宿愿,天火来临的时刻,我必须早日脱离六道,径朝天界,不受轮回的纷扰。
但愿我能躲开,远离庸俗,权宜不悔。目光触机之处一道青影闯入视线,耳轮中听见蓬的一声,模糊中,什么物体坠落水中,激起浪花千层,点点余韵圈圈散开,赫然是个人型――有人投河自尽,百年来,我目睹过上百次类似的情景。总是留于无奈,对自弃不可置否。
我跃起,飘致跟前,却有人比我先到一步,那个娇弱的身体变成了猎物,唾手可得。鲤鱼精青紫色的磷皮泛着幽咽的昏光,眼睛深处闪动诡异和痴狂。他的掖下那个女人云鬓散乱,衣衫不整,可我依然可以看出她绝代风华的脸和曼妙的身姿,不由得惺惺相吸。我扭转身躯,拦住去路,说道:“鲤鱼,放了她。”凝神静气的打量对手。鲤鱼精一直仰慕我,他总是盘旋在我的洞府四周,幼年时的玩伴,已随着那过眼的云烟隐匿于记忆深处。我知道他总是在暗处窥视我,总是装做毫不知情。我没有揭破,因为我也谴卷那种挚热的追随,但我还是冷冷的对他,他毫不介意。“鲤鱼,把她给我,我欠你一份情。”他深褐色的目光凝结我:“你也用活人祭丹?为了迎接天帝的招选,你宁愿去做他们卑微的仆人,放弃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是吗?”我微簇眉头,对他的话,我不愿意解释,天帝百年一度的选侍又开始了,我不否认自己最近勤修苦炼也出于此,鲤鱼――你毕竟不了解我,我怎么可能会堕入魔障,纵使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还是摇了摇头:“把她给我。”重复了一遍,语气轻柔。他仰天怪笑:“你也有温和的时候。”眼睛如芒般直视过来。“为了她你和我说了3句话――你忘了,一百年了,你没看过我一眼。”他的眼中,分不清是怨恨或是依恋,眼神一遍遍纠缠于我的脸:“珍珠,你什么时候才明白我,为了你,有什么不可以,你做精我做精;你成仙,我和你一起飞生。不管你承认与否,是否愿意,我总在你身边,千年万年。”把她轻放在地上,他转身离开。“鲤鱼”我的心一阵悲凉,何必如此对我?他散乱的长发在身后飞动,凌乱。桀骜不逊的双眼影印着褐色的深情。我们是如此的不同,我心漂浮不定,居无定所,自己尚且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怎能不能纵使自己在陷入情感的纠葛里。我挥了挥衣袖她的身体随着我的气息浮动,我伸手触摸她,尚有一丝余温,我望着这张美丽的脸孔,茫然不知所措。
也许我真的太疲惫,太孤独了,我所期待的亲情已飞逝,至于所谓的爱欲我避之惟恐不及,那么我能够珍惜,可以保留的仅仅只有友情了。冥冥之中,心底的爱慕渐渐升腾,究竟是什么左右了自己,不得而知。
回到洞府深处,我把她放在我的寒玉床上,凝视她美丽的脸庞……
她静静的躺在我的座塌上,我在如此接近的地方看着这个人类。她衣衫华美,满头珠翠,娥眉横陈,星目微垂,妖娆顷国。衣服上花金缕细,遍体幽香。人事间所有的浮华和风流尽显,如此出色何必自寻短见?
在我的诧异里,她缓缓的睁开如水的双眸,立刻抖颤起来,我忘记隐去我的贝壳,其实有关系么?既然选择了死亡,何必在意眼前种种。“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看着她,把手中的蚌壳放置一边,里面是可以提神,恢复精力的露水,我不知道怎样叫她信任我,只能远远的离开她,尽量叫自己的眼光温和,她真的太美丽,使我不由自主的怜惜。母亲走后,我没有如此牵挂谁,见到她的一瞬间,我发现自己的心还可以保持一种对陌生的观爱和注目,这不由得叫我欣喜。
她看着我,瑟瑟发抖,很久不敢仰视,我尽量和她保持距离。她慢慢松弛下来,开始环顾四周。我的居处很简单,青石的四壁,翠玉寒床,在墙角有个小巧的妆阁,对面是一人高的青石镜,可以映衬我浅浅的倒影。我随着她的目光打量了一番,妆阁里,我的母珠灼灼闪动。
“我――死了没有?这里是――”她终于敢面对我,鼓足了所有的勇气,话却是间断的。“没,”我顿了一下,“我不是人,你应该看的出来,但我不会伤害你。你把它喝了,休息一会。”我闭上眼睛,盘起腿,到了打坐练气的时候,我不能多说,一抬手,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了我们,我渐入佳境。
等我睁开双眼,她已经睡着了,我看了一眼空空的贝壳,很欣然。
几天以后,我们已经成了好友,很奇怪,人和妖如此容易沟通和信任彼此,真是奇闻。我和她讲解我的生活,她给我讲人事间的趣文,彼此对对方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和幻想。从她嘴里,我知道什么是人,人的七情六欲,人世间的爱欲情愁,悲欢离合。我津津有味的倾听一切:什么是街市,酒馆,茶楼,还有应有尽有的美味佳肴和各种衣衫饰品。数不清的绫萝绸缎,珠宝翡翠,以及各种前所未闻千奇百怪的玩物,她娓娓道来,我听的发痴。人间是丰饶的,犹如无底的欲海吸引着我,对我来说它只是一个美好的梦幻罢了。我们无所不谈,除了各自的隐私,彼此从不涉及。
她叫雨荷,是一名歌妓。每日游戏于各个商船过着酒醉灯霓的生活,日子无所谓欢乐和苦痛,这一点我们很相近,都是麻木不知方向,可笑的是,我们一个是人,一个是妖。一个在喧哗里沉醉,一个在寂静中沉沦。
不过至少,我们可以满足对方,彼此依靠,彼此亲近。我的头发不再独自梳理,碧玉梳在我头顶上柔顺的划落,她的手很轻柔,我扶在她的腿上,就象趴在娘的怀抱里。她的发丝幽香一如娘的气息,我眷恋的就是这样的时刻,只是不知道可以这样多久。每天夜色炯寒的时候,我在凝神练功之时,她如花般美丽的笑颜掩饰起来,望着洞外波浪滚滚,眼里都是情愁。我封住了洞府,水无法进入,可她的世界和我如此不同?
我如丝般的长发散落在地上,紫色细丝坚韧如骨胶,她拣起我的紫发用手拨弄,竟然发出声音。丢弃于洞府深处的一段寒桐被她慧芝兰心的利用起来――铸成一个发琴,黑琴紫弦,分外夺目。她透明如玉的手轻巧的拂过琴面,声音清雅,别致。淡淡的,如瑟如筝。我第一次听见如水的琴音袅娜的余旋,环绕,她甜美的声音在水间弥漫,“恨如流烟,情已逝,且莫说从头,恩怨是非皆罢休,莫让泪在留,借问何处春光好,也似泛轻舟,只恐双溪蚱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这天,夜色如雾般笼罩,清幽的月光一泻如水,照在碧波之间。她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我用手触及它,也是咸咸的,和我的一样呵。
她拔下头上的凤钗,在满是泥沙的松软的地表写下八个字,我低头看看,心底一阵悲凉,这是一个男人给女人的承诺,也是一个男人留给女人最大的伤害。我直视着她美丽苍白的面容不知道怎样安慰她,其实我的心也是支离破碎的飞扬。只能把她揽在怀里,贝壳合拢,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她,我懂。
她在我的怀里战栗,我闭上眼睛――两个人影婉转出现,影象模糊却美好,他们时而在画舫内饮酒赏月,下棋吟诗;时而,在湖上泛舟采莲,轻歌曼舞。女人弹琴男人舞剑,男人调色女人画景,是那样悠闲自在。最后,影象静止在定格于恒古的画面里,白色的孔明灯,烛火通明,灯笼在两人的注目里腾空而起,缓缓上升,女人的眼睛执着而坚韧,男人的目光闪烁而明亮,在漆黑的夜幕里,八个字分外鲜明!
执子之手,与子携老――什么是天长地久,你告诉我?
我的执着是生离死别的苦,而她为了一个男人满心疲惫。对于爱,我无法理解,只是被抛弃的滋味我明白,生不如死。烈火中,母亲离弃了我,虽然不是本心,可我依旧牵肠挂肚的痛不欲生,何况她被所爱的人伤害?
一对才子佳人,本来可以是神仙眷属。可是世俗不能允许,最终男人选择了离开,选择了背弃。而把所有的苦痛留给了女人,为什么要伤害自己爱的人?为什么?人都是如此吗?神呢?妖呢?我呢?我不知道。
爱恨别离,不是我唯一要面对的,她的眼里凝结的眷恋和难以割舍的情愁,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心底,鲤鱼褐色的眼睛直视我,止水之心开始涟漪点点,几百年,我无视他的存在,因为我根本就不相信真情真爱。几百年,我固执的守侯,坚持着用信仰麻痹自己。此时此刻,不由得有一丝彷徨。视线中,雨菏仰起脸,面容虽然憔悴,但全是不悔。她的脸上闪溢着圣洁的光彩。牺牲自己的性命再所不惜的决绝!我真的震撼了!曾经以为多姿多彩的天庭遥不可及。可我的宿命如此,雨菏的宿命也如此,失去生命最终可以诠释一切。她看着波涛滚滚的流水,眼睛深幽,我亦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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