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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2004-09-16   #2
scr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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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杀

(一)梦断秦楼


  送走今天最后一位客人,我揉揉微觉疼痛的太阳穴,深深地吐出一口长气,把自己放松在椅子上。我一向不愿把他们称为“病人”,而总是称他们“客人”,因为我认为,他们虽然时不时地来我这个心理医生处报到,本质上倒都还是正常人,只不过有或大或小的精神困扰罢了。在飞转的地球上,人的生活越来越紧张,头脑里总是有根弦绷着,绷到疼痛的时候,他们就来找我,向我诉说,听我分析,弦就能松一下。如果他们的弦还来不及松就绷断了,那么直接就进了精神病院,不来麻烦我了。我在三年的心理医生生涯里,曾帮助一百九十八个客人放松了脑子里的弦,而且他们无一不是状态越来越好,和我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甚至于在根本不需要我了的时候还常常来找我聊天,我对这个结果相当满意。

  我招呼护士整理档案,关灯锁门,愉快地向她道了晚安后,离开诊所回家。我的诊所是一栋小小的老式洋楼,掩映在郁郁葱葱的绿树丛中,与喧闹的马路有一大片草地的相隔,是个非常利于休憩心灵的所在。它离我的住宅不远,步行四十分钟左右,所以尽管天色已晚,我还是决定步行回家。

  我一路哼着小曲,高跟鞋嗒嗒地踩在静夜里的柏油路面上,清脆好听。我的心情也一样轻松愉悦,想起今天和一个太太讨论了夫妻和睦的秘诀,又帮助一个老板放松了商场如战场的神经。做这样一份工作,既学以致用,又帮助了他人,我心满意足地想着,转到一条小路上。突然,一个小小的黑影“嗖”地一声,如箭一般猛撞在我身上,然后“扑嗒”一声掉在地下。我吃了一惊,低头去看,借着暗黄的路灯我看见原来是只小小的蝙蝠。蝙蝠是靠超声波躲避障碍物的,不知怎么着竟会撞上来。我动了一贯的恻隐之心,弯腰去拾它。就在我弯下腰的一瞬间,头顶的路灯“叭”地爆裂开来,玻璃的碎片直炸飞出去,霎时间,路上一团漆黑。

  我心里刚来得及掠过一阵不妙的预感,就听到左后两边有人扑上来的风声,左边一人伸手拉上了我的胳膊,后边一人的手臂成圈,直向我咽喉里扼来。我来不及思索,迅速蹲身,后面那人就扼了个空,我伸手拽住他的胳膊,一使劲,就把他从头顶甩了出去,顺势转身,右手抓住左边那人的小臂一扭,只听“咯喇”一声,那人就被我扭脱了肘关节。我正欲开口询问,突然一股大力从身前袭到,我抵挡不住,噔噔噔倒退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同时放脱了那人手腕。我临危不乱,一个鱼跃起身,却感觉一根冰凉的东西直抵我的额头。

  一个平板的声音说道:“江医生,一把枪正指着你的头,请你跟我们走一遭。”我心中虽又惑又恼,只得道:“好。”感到枪管退后了几厘米的同时,一块黑布蒙上了我的眼,双手也被反剪到了背后。

  我被拥上一辆车,弯弯曲曲驶了好久,我本来极佳的方向感也没了用武之地。等车停稳,我被带入了一间屋子,黑布被人取下,我眼前禁不住一亮:竟是一个极宽敞的大厅,装饰的既有欧洲皇室的贵气,又有中国古典的温雅,中西合壁浑然一体,简约而不显其陋,繁复而不觉其杂,我在心里暗暗赞叹主人定是个胸中大有丘壑之人。我的目光落在房间正中一个男人身上,说实话,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他身材高大,穿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方脸上的线条刚毅却不失柔美,眼窝深邃,鼻挺唇薄,浓黑的眉毛,还有一抹乌黑的小胡子,给他本来超凡脱俗的脸上平添了几分烟火气。他看见我注视他,便微笑了,很快地走过来,解开我手上的绳子。我一言不发,他便笑着开了口:“江医生,可是得罪了。”

  他的声音低沉柔和,有种令人心旌摇荡的魔力。我心中一震,已然知道有不寻常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他请我入座,舒适的沙发恰好贴合我的身体,就好似特别为我打造的一般。他一挥手,便有侍从送上清茶,我一嗅便知,竟是我平素喝惯的花茶--碧潭飘雪。他摈退余人,微笑道:“江医生,冒昧请你前来,实有要事相求,得罪之处,还望见谅。”尽管他的声音里仿佛有种引人开口的魅力,我却不为所动,只挑了挑眉毛以示询问。这是师父教我的,在形势与己不利的时候静观其变,谋定后动。他仿佛很欣赏我这种作风,仍然微笑着道:“在下名叫梦天,与江医生谊属同门。”我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大吃一惊。我当年曾听师父提过,他年轻的时候曾收过一个弟子,名叫梦天,天赋异禀,是难得的梦家奇才,师父本欲将衣钵传他,谁料一次事故后两人失散,从此梦天音讯全无,师父猜他已经身故。眼前这个男子,居然自称梦天,难道,他真的是失散已久的大师兄?如果他是,为什么多年来不和师父联络?今日请我前来,不知有什么意图。

  我想到此处,不但没有对他产生亲近之意,防范之心反而又浓了几分。他仿佛觑破我的心思,道:“江医生,梦烟,可以这样称呼你吗?”我一怔,梦烟是我的梦家名字,除了梦家师徒向来无人得知,他即便是真的梦天,我在他离开后方始入门,他怎会得知?只听他续道:“我这些年来,名义上已经身亡,实际上是师父命我隐居,修炼梦家绝学――梦杀!”我惊道:“梦杀?”师父当日说过的话一句句在心中流过:“我们梦家的功夫博大精深,第六感、心电感应、灵异招魂、催眠术,每一项都要穷心竭志才能有成,但我毕生的心愿,却是梦杀。”师父说到此时,便抚摩着我的头发,笑道:“烟烟,你本性太过善良懦弱,不适合修习梦杀,若是你大师兄梦天尚在,他倒是个一等一的人选。”我听的云里雾里,想问师父却又不敢,似乎被“梦杀”两字的气势所慑。后来师父再也没提起过“梦杀”,不料今日,竟在这自称梦天的男子口中听见。

  梦天道:“不错,正是梦杀。你看着我的眼睛。”我凝神屏气,与他对视。他的眼珠漆黑温润,神光内敛,我也忙收摄心神,眼睛霎也不霎地盯住他。过了片刻,他的眼珠缓缓转动起来,瞳仁中隐隐有七色宝光流动,那光芒越来越强,耀眼生花,我暗暗心惊:“他的功力,比我强太多了。”我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欲转开眼珠认输,他的目光中却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吸住了我,使我竟舍不得挪开眼光。我心中尚有一念清明,拼命集中精神,唇边绽出一抹笑意,随着我的笑意渐渐漾开,他眼中的光芒也愈来愈盛,突然大亮了一下,便暗了下来。我长吁一口气,脸上的笑容还未消散,发觉自己已汗湿重衫。梦天却是若无其事,拊掌笑道:“好一个‘梦随飞花转’”,我果然没有错看了你。”不顾还未从刚才的比拼中回过神来的我诧异莫名,他只自管自地接下去道:“梦杀是我梦家至高无上的神功,是心电感应、催眠术、摄魂大法的综合,要求施术人的精神力量极为强大,能完全控制住受术人的脑电波,在梦中将其杀死。”

  我恍然大悟,原来梦杀是这个意思。在梦中杀人,简直是骇人听闻,对于我这个梦家弟子来说,也是难以想象的。我好奇心大起,问道:“是不是和催眠术有些类似?”梦天微笑道:“不完全相同,催眠术是施术人用意念暗示受术人,使其产生幻觉从而按照施术人的指令行动,一般来说需要受术人的配合。而梦杀要高级的多,是指施术人的意念直接入侵受术人的梦境,用心电感应挖掘其记忆,比如恐怖的经历、内疚的行为、悲惨的往事,再用意志力将这些记忆放大,返回到受术人的梦里,让其承受不住而在梦中死去。”我禁不住打了个冷战,突然想起一个月前的一则新闻,讲一个高官在睡觉时死去,法医诊断结果为脑死亡,当时很是引起了医学界的一阵沸沸扬扬,我也曾找来资料研究过却一无所获。我脱口而出:“那个脑死亡的高官是你杀的?”他大笑道:“正是。他是我修炼成功后的第一个对象。他贪污、受贿,用各种手段侵吞国家资产,中饱私囊,还迫害了许多不满他所作所为的人。官官相护,法政不明,要他接受法律制裁是不大可能了,索性我给他来个痛快的。还好他心里还有一丝不安,也怕自己要遭报应,我就把这不安放大了上万倍,他梦中见到刀山油锅等诸般酷刑,承受不了就死了。”

  我默然,心里虽然也感到一丝快意,却隐隐觉得很是不妥。我问道:“那你找我来做什么?”梦天柔声道:“你是师父的第二个弟子,已得梦家的大部分真传,你应该用师父教你的本事,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你如今只做一个小小的心理医生,不嫌太屈才了么?何不与我一道,纵横天下,除恶扬善,方不负师父苦心教诲。”我摇头道:“师父早就说我天性柔弱,做不来大事,我也不想做什么英雄侠客。我现在做心理医生,帮别人解脱苦恼,闲来用催眠术帮警方分析案情,偶尔还参加几个灵媒会,过得很轻松很开心,师父想必也不会强我所难。”梦天道:“你错了,人世间有太多的罪孽,太多的邪恶,有多少人在受苦受难,又有多少人在敲骨吸髓,法律所能惩治的只是冰山一角,我们空有一身本事却不为民除害,学来又有何用?”他的声音渐转严峻,“我用了整整二十年,才掌握了梦杀,但凭我一人之力,难以完成这个伟大的事业,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们两人联手,意念力将成倍扩大,象‘梦随飞花转’、‘天魔吟’这种功夫只有你会,用在梦杀中将大大提高它的成功率。何况,我需要一个女人,来帮我找到女人的弱点和男人的软肋,你是唯一的人选。”

  我道:“师兄,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师父也说过,万事由天定,人岂能逆天行道?你我又哪儿有权利去定别人的生死?再说我总相信,人的本性是好的,梦杀,太残忍了。”梦天道:“人性本来就是自私和邪恶,因为不得不群居生活,才强自遏止。梦杀,正是用人类的本性来惩罚人类的恶业,残忍即是慈悲。”我心知他的话也不乏道理,但我还是道:“不,我过的很好,抱歉帮不了你。”梦天突然冷笑道:“你过的很好?是你一直在自己骗自己罢了,你是把头埋在沙堆里的鸵鸟,以为不闻不问,邪恶就会从你身边走开。你只看你希望看到的东西,师父教你的‘梦家六识’你可曾用过一遭?”说着,从抽屉里抽出一叠相片,道:“你自己看吧。”

  我接过来一看,登时,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一颗心擂鼓般砰砰作响。原来照片上是一对亲热纠缠的男女,那男的,正是我倾心相爱的男友。

  我手抖着捏不稳那些照片,四肢冰凉,唇干舌燥,一时间,伤心、沮丧、绝望、愤怒,各种感觉纷至沓来,一下子把我包围,仿佛置身于冰凉的海水中,一直一直向下沉,深不见底,浪头一个个打过来,打得我不能呼吸,嘴里全是苦涩的海水。

  梦天走过来,温柔地将我揽住,道:“人间的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我们要做主宰。”我推开他,眼泪好象都堵在心里,左冲右突,只是流不出来。喉咙里哽的难受,头嗡嗡地疼。梦天的声音象从山背后传来:“你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我派人送你回去。”

  我半路上就下了车,一个人走回寓所。他正在安详地睡着,那睡姿象个孩子,还是一贯地让我心疼。我静静地注视他,心里翻江倒海。在梦家多年来的训练让我抑制住了立刻向他问个明白的冲动,但我已经坠落山谷碎成齑粉的心却还悬着最后一根游丝,只盼着他说没有,我便相信。突然我想到,为什么不用用催眠术呢?这样我才能得到完全的答案。我犹豫着,一是我怕这个答案,因为我心里已有预感它是真的;二是我一直都给自己定下规矩,绝不对亲人或朋友使用催眠术。我思考再四,心里的痛一直象拉锯般撕来扯去,终于我咬牙想:“便是死,也得死个明白。”

  催眠术的结果,是我已经知道的。我静静地收拾东西,搬离了和他的家。一个星期后,我又来到梦天的大宅,他笑着迎过来,问道:“想通了么?”我正欲回答,突听附近教堂的大钟敲起来,铛~~~铛~~~铛~~~,平和浑厚的钟声穿过窗户和墙壁回响在空气中......


2003年12月4日

生活就是做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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