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李生祥:陕西省吴堡县李家巷人,72岁,48年参军,在中共中央西北局驻王家坪部做勤务兵,后在西北局任青年队队长。老人没参加过战斗,主要负责开荒种地,保证部队后勤。
在采访老人之前我已经从一些熟悉他的人口中得知,老人并没有参加过战斗,不是那种在前线流血牺牲的英雄,但这丝毫没有动摇我要采访他的念头。因为我始终认为,他们同样是值得尊敬的,这群默默无闻始终在光荣背后努力劳作的人们,他们是革命的基石,即使他们没有值得夸耀的事迹,但他们一样值得让我们去记住他们。
我到达李家巷的时候老人并不在家,他上山放羊去了。我有些吃惊,这里的山路之难走令我这个年轻人都吃了不少苦头,我无法想象一个70多岁的老人是怎样赶着一群羊来回往返的。当陪同我一起去的当地人把老人找回来的时候,在门口等待的我更是被吓了一跳:老人居然背着一大捆柴。我试了试,大概有八、九十斤的样子,我背着非常吃力,而老人,却是背着它赶着羊走了近五里山路。
老人没有让我进门,而是把我带到了另一户人家里,那户人家也不富裕,不过相对来讲到也还算是整洁。后来我知道了,老人的老伴是个残疾,大儿媳妇更是有神经病,家里的情况可想而知。老人怕我笑话,特意找了村里一户比较干净的人家作为我的采访地点。
老人明显误会了我的来意,他把我当做了来为他向上面反映情况的救星,一直在向我表示感谢,这让我很是难受,更多了一份愧疚。老人拉着我的手,不停的向我诉说他现在的生活状况。说的每一句话,都令我难受不已。讲到后来,老人老泪纵横,泣不成声,我这才得到机会,压抑住心里的难过,拿起笔,记下了老人的一些情况。
老人16岁参军,本是勤务兵,后被调到生产队,做青年队队长,负责开荒种地。过程我这里就不叙述了,关于战争年代的故事,相信大家心里都会有些概念。解放后,四大行政区撤消,53年西北局解散,老人转至陕北行署(相当于现在的省政府),当时安排老人去农场做场长,老人不肯,转至吴堡县公安局,老人仍是不肯,后又安排到寇家塬乡乡政府去做乡长,老人依然不肯。而当我问到老人为什么不肯时,老人的回答令我默然。老人说:我要响应国家号召,我要去生产第一线,我要去种地,把地种好,国家就富强了。于是,老人回到自己家里,种田务农至今,于是,就成了我今天所见到的,一个衣衫褴褛、生活极度困难的老人。
老人只有一个儿子,但有些呆傻,儿媳妇有神经病,老伴又是个残疾。我没有去老人的家里,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也可以想象的到。而老人目前唯一有保障的经济来源居然只是国家每个月发给的二十四远经济补助。老人流着泪对我说,他曾经向上面反映过,但因为当地政府也比较困难,而象他这样的困难老人“全省就有数万,绝不能乱许愿,乱开口子,多给、乱给的现象绝不能出现”(我看到了当地政府下发的关于老人问题的解决文件,原文如此)而不了了之。当我听到老人哭着对我说他把他的一切都献给了新中国,可当他老了却没人管他的时候,我的眼泪几乎也掉了下来。我拉着老人的手,看着眼前这位瘦小肮脏、饱经沧桑的老人,想象着当年老人年青力壮时,带着一群同样年青力壮的青年,在荒芜的黄土高坡上流着汗水、挥舞着锄头战天斗地时的样子,我心中的罪恶感几乎打垮了我。我匆匆的结束了我的采访,几乎是逃出了老人的村子。
这是李生详老人回来时我拍到的,后来我再要给他拍照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拒绝了,而且很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