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雪儿说她想吃我做的糖水蛋。
我说我给你做去吧。雪儿点头幸福地朝我一笑。我暗暗地在心里说，
这算不了什么幸福，雪儿你等着吧，等何管正和李老歪再不来烦我们时，我会让你
好好地享受一下，我会做你的好男人。
我激动在自己心里的好男人标准上走出了医院大门，才突然想起自己
忘拿手电了。
天漆黑恐怖。不少虫子在发疯地叫着，似乎想掀开黑夜的寂静。
迈开步子时我有点胆怯。我想我算是彻彻底底败给了鬼们，败给了何
管正。一个曾经血气方刚的男人，现在却成了一个苟且偷生的胆心鬼了。
步子似乎很重，重得每迈一步都很吃力。后背总被一股冷风吹着，又
像是刀尖轻轻地划在上面。我狠不得后面也长两只眼睛，那样的话不管是什么恐怖
，至少我可以看见。看不见的其实才是我觉得最大的威胁。
我胡思乱想着就快到了自己的屋前。我有些高兴，只要我进了屋子，
我的心理上至少就没那么重的负担了，就可以轻松一些，就意味着没事了，至少我
的屋里可以灯光齐亮。
然而错了。
有人拍我的肩膀。
我没理――我不敢理。这已经是第二次被拍肩膀了。我知道汗水已经
泌满了脸上。我大步走着，心里希望走过了这段就没事了。其实我的腿已经发抖，
只是越抖我感觉自己走得越快。
又被拍了几下。
最后一下拍我肩膀的人或是鬼终于忍不住拉了我一下。
我感到自己的害怕一下转成了怒火，我转过了头，你他妈谁呀你？
什么人也没有。
四周望了望，还是什么也没有。正要低头看时，突然意识到自己快站
不稳了，抬起腿子我想跑，然而后面有人说话。
你爱我吗？你爱我吗？你――爱――我――吗？
毛也其实早在身上全都竖得笔直了，我几乎是哭腔着答道：不爱不爱
，我干嘛爱你！
后面又有什么拉了我一下：你爱我吗？？？你得爱我！！！
我挥起手臂挡了一下我肩上那看不见却拉着我的东西，凭什么，我凭
什么爱你？！！！
后面一声怒吼：回过头来！！
我怔住了，像一下被冻结成了冰块或是钢筋混凝土。我要回头吗？我
问自己。我敢回头吗？我又问自己。
后面的声音一下温柔了起来：回过头来看看我吧！回过头来看看我吧
！或许你真的会喜欢我的！
我慢慢转过头时，我看见一个东西在飘，像风筝，不，像一件破衣服
，在我的眼前晃啊晃的。我后退了几步，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哈哈哈哈……
破衣服突然笑起来时我看见了一张脸，准确地说那不是一张脸，更像
一张画，因为它似乎是平面的，就像一张纸上画的一个恶心的头像。而“头像”的
下面，破衣服前后左右乱了套似的扇动着。
破衣服内伸出了手，一条泛着白光的手。它伸向了我，似乎想摸我。
就在那不知叫不叫手的东西快要摸到我的脸时，我晕了，我感觉自己
像一片羽毛在下沉，先是在空气里下沉，然后又在土里下沉，终于沉着沉着什么也
不见了，而我再也没有什么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