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指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得到这个信息的。六指的老板承包着一家药厂,经营陷入困境,车间基本上停产了。年前的一段时间柳暗花明,尽管工人工资依旧开不下来,六指却发现老板花钱又开始冲了,挥金如土。六指得到一个信号,老板还有其他背起来做的生意。六指跟了老板这么多年,竟被瞒了个滴水不漏,六指心里不是滋味。
六指开始留心了。他发现最近有一个戴眼镜的外地人来得比较频繁。只要他来,无论吃饭唱歌什么的,老板总要把六指支开。六指知道这里面有名堂。
老板过去去香港时曾经带回来两个窃听器,一直放在大班台的抽屉里。六指有天趁老板不在,轻易地把锁捅开了。两只窃听器,一个开过封,一个没开封,六指拿了开封的。
上面是洋文,六指不认识。托了个朋友,找人翻译了,六指捣鼓了半天,终于玩熟练了。
当这个人又来时,六指去酒店安排包房,将窃听器按到了桌子背面。
六指知道了老板的秘密。原来老板在倒腾氯胺酮,就是俗称“K粉”的一种药品。
卖方是眼镜,老板是中介,买方不见首尾。
“年三十晚上八点在丽都宾馆618房间交货?那是个小宾馆啊,我在那上面住过一夜。他妈的也真会找时间,年三十,公安也光剩值班的了。”黑孩儿说,“真的是笔大交易?”
“隐隐约约听得好象是百十万。”六指说。六指当夜就把窃听器放回了抽屉。
“翻身的机会来了!”黑孩儿说,“你老板一看就不是个溜子,仗着有俩臭钱,见了这些人们鼻孔朝天,早想搞他!这回天算不如人算,他涉毒犯在了咱手里,搞他就搞了,还不是哑巴吃黄连!”
黑孩儿托人打听了,丽都宾馆没有闭路监控。
“这下事情容易办多了!”黑孩儿说,“我还得去借个手机,到时候方便。我操,混到现在连个手机也没有!”
“手机算个蛋,事成了我们可以买一汽车!”六指说。
大年三十晚上八点十分,黑孩儿三人上了丽都宾馆六楼。六指没上,六指一直躲在宾馆外面的花坛里。这天晚上这家宾馆静得出奇,外面不见一人。远处有零星的炮声传来。
八点差十分时,六指四下看看,从花坛里走出来,到了附近的IC卡电话亭边,朝618房间打了个电话。
“先生您好,”六指捏着腔调,“我是三楼美容美发老板,要小姐服务吗?”
“不要不要。”那边说。
六指放了心,又回到了花坛阴影里。回到阴影里的六指给黑孩儿拨了手机。
黑孩儿三人正坐在宾馆大厅一偶,那里是咖啡座,被塑料葡萄藤遮掩着。
八点整,一辆出租车悄然停在了宾馆门口,后排下来两个人,提着两只密码箱。六指留神看了,都不认识。六指判断他们就是买方,又给黑孩儿拨了个电话。
黑孩儿从葡萄叶缝隙里看了看,也拨了个电话。
六楼公用卫生间里蹲着一人,接了黑孩儿电话,提着裤子站起来,到了门口,将门虚掩上,侧耳倾听。
外面有了脚步声,楼面服务员问了一句:
“先生您住宿吗?”
“我们找人,618。”
卫生间里的人给黑孩儿拨了个电话。
黑孩儿三个就上来了,服务员问了一句,黑孩儿他们也没理,一头扎进了卫生间。
等服务员再看到他们时,吃了一惊。黑孩儿四人蒙着面,手里锃亮的砍刀让一条过道顷刻间寒气逼人。
服务员大张着嘴巴,被黑孩儿走过来,一团毛巾塞了进去。黑孩儿拿砍刀的刀锋在服务员颈处比了一下,服务员瞳孔睁到了极限,昏了过去。
找出钥匙,一个人留下看管服务员,剩下三个悄悄地来到了618门前。黑孩儿把钥匙用唾沫浸湿了,轻轻插进锁孔,猛一拧,房门豁然洞开,几个人挥刀冲了进去。
屋子里人乱成一团。密码箱开着,里面满是花花绿绿钞票。
有个人想反抗,被黑孩儿搂头一刀,砍翻在地。眼镜跪地上直求饶,另一个人浑身哆嗦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黑孩儿看到六指的老板拱到了被子里。
几个人把密码箱合上了,拎了起来。黑孩儿把刀架在眼镜脖子上,厉声问道:
“货呢?”
“货、货、货,货都在楼下的客车里,我们是先验钞票,再、再验货。钱、钱货分离……”
“我们走后,你们先把那车货开走,然后报警,说有人打劫,我他妈的是为你们好,我们不要货!”
没两天六指听老板说了,眼镜被人抢了,没多少钱,就是一个生意伙伴被齐耳根砍成了重伤。
“公安已经立了案,”老板说,“不过不好破,年头这种案子太多,死人的案子还破不过来呢。”
黑孩儿他们武装起来了,一个个趾高气扬。
“六指,过了年上班了你可不敢这么打扮了,老板看出来。”黑孩儿说。
“知道知道,第一个要当心的就是我,我会那么傻。他妈的不行咱们再干他一票,我也不跟那老板混了。”
“你以为老天爷一直向着你?他们早灵了。咱们现在也有钱了,可以组织人了,再想法去干点别的。正道咱们是不行,得上面有人,咱们只有来邪的,等每人干够二百万,咱们就金盆洗手,去做那守法公民。”
“狄爱国那一摊不是空着吗,咱们为啥不接过来!”
“我说过正道咱们不行,那在黑道里也算是正道,得上面有人。咱们得抓冷门,黑吃黑最适合咱们。”
“他妈的不行咱们去把那些大哥都绑起来,拿钱赎人,不行一个一个杀。什么大哥,把他们都做了咱就是大哥!”
“够狠,可以放到五年计划里。”
“哈哈哈哈!”
黑孩儿几个给一楼的水老鼠们打了招呼,迈着鸭步上了二楼。
“听说这上面有个豪华浴室,从来没见识过,今天咱们先包一天!”黑孩儿说。
领班告诉他们,这间房子已经被人长包了。
“他妈的有钱人真多!”黑孩儿说,挨着门去找那间包房。
领班要阻拦,被六指推了个跟头。
“参观一下不行吗?他洗他的,又不是女的!”六指说。
正吵闹,一间装修异常别致的房门被打开了,露出一张年轻而邪恶的脸。
黑孩儿从那张脸上掂量出对方也是有斤有两的人,但被财气烧着了,没考虑那么多。
“朋友,不打搅你们,就是参观一下这间房子。”黑孩儿笑着说。
“老板正洗澡。”年轻的脸说。
“参观一下又何妨。”黑孩儿依旧笑着。
年轻的脸缩回去了,又冒了出来,作了个请进的手势。
黑孩儿一伙进去了,领班在外面诧异着。
这边领班还没走到楼梯口,后面就传来了拳打脚踢的声音,然后是黑孩儿一伙捂着脸跑了出来。每人都是血流满面。
那几个年轻人站在门口,活动着手腕,口里骂着:
“他妈的充什么老江湖,早没你们的位置了!”
楼下的人见黑孩儿一伙转眼间变得如此狼狈,一个个肚里直笑,知道是闻天海操练他们了。
上了出租车,黑孩儿骂一句:
“等着吧,他妈的!过去都是一起玩的,现在你混得再好,也不能这样对待兄弟!早晚有你倒霉的那一天!”
刘七从大池里出来了,听了刚才的事情,笑了笑:
“黑孩儿几个现在都不能算人!江湖上不搞政府那一套,你不行就是不行了,没有老资格可摆!”
刘七咕咚喝了口茶水,眼光朝那几个南方人扫去。
他妈的闻天海这王八蛋也真够舍本的,刘七心里说。干一个潘云飞,五万美金!自己人要是把潘云飞干死了,根本落不住这些钱,你是该干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操!这几个澳门人什么职业杀手,最多是澳门的小混混,真正的职业杀手,来一个就够了,人家象猎犬一样,任你躲到哪也能闻到你的气息。人家总统都能干,别说你一个小小的潘云飞了。哪象这几个笨蛋,无头苍蝇一样,光会在这里睡觉。走着瞧吧,引神容易送神难,事成了给钱,可要是碰不上潘云飞呢?人家来这里不是光图个吃喝住宿的,到时候翻起脸来,看你怎么办。
要是他们或者是潘云飞把闻天海干掉了,会出现什么局面?
刘七想着想着激动起来。
过年的喜庆如变得稀稀拉拉的鞭炮一样,越来越散淡了。
潘云飞早上起来,望着双层玻璃外冰封雪冻的白山黑水,对躺在床上的双姐说:
“你今天先坐火车回去吧,我们过两天也回去。不过我又杀了人,你回去就不用干活了,先躲起来算了,给你的钱仔细点也够你花一二十年了。”
“那你回去了可要找我,你一直玩失踪,我都快疯了。”
“你疯了也没用,不该找你就不能找你!”
躺在床上的双姐默默地看着潘云飞宽厚的背影,流下了两行清泪。
那天双姐去收拾一桌残汤剩饭时,一个陌生人擦肩而过。陌生人在她耳边丢下一句话:
“潘云飞在外面等你。”
双姐当时就幸福地晕眩起来。
双姐戴着围裙慌慌张张出了门,见那个陌生人身边站着两个老人,拄着拐杖,头上捂着圆形帽,脸被围巾遮住了半拉。
“我刚杀过人,你赶紧去东北。三天以后我在牡丹江车站广场等你。”
双姐一句话也没说,双姐被这个熟悉的声音一下击垮了,双姐的思绪开始腾云驾雾。
潘云飞建明三狗三个出了宾馆,上了出租车,把混沌的双姐丢到了夜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