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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2003-08-17   #4
sp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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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鱼讲的故事

  我交了一个男朋友,鱼有一次对我说。
  真的,他答应我了,让我做他的女朋友。鱼用了快快的,有点焦急的声音,生怕我不相信。
  鱼长着一张女孩子式的平淡的脸。鱼太普通,太不起眼,所以一直没有男孩子追。然而有一天鱼忽然地交了一个男友。他们在街上并肩而行,那是这个城市里比较繁华的一带。鱼在这个城市里居住多年。她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街灯和招牌,人群,车,干净明亮的店面。很多人走来走去。鱼看到这种繁华很感动,她说,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街了。男孩子很乖巧地接上一句,以后我可以天天陪你走。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低下了头。在经历了流血,尖叫和耻辱后,鱼还是被这一点点的温情感动了一点点。在这些漫长而孤独的日子里,鱼是需要这种动听的贴心话的。她什么也没说,但她的沉默给那个男孩子一个很大的机会,他顺理成章地搂住了鱼的肩,然后慢慢往下滑到腰。鱼却拘谨起来,如一个初次恋爱的小女孩。他们正要从一架立交桥底下穿过时,一辆大双层大巴亮着头灯呼啸而过。男孩用力拉了一下鱼,鱼就轻飘飘地倒在他的怀里了。她有些站立不稳,一时间只好抱住男孩的腰,象一个不更事的小女孩一样抱得紧紧的。于是大巴上的所有人都透过了窗子看到了立交桥下的男孩和女孩紧紧地抱在一起。多么恩爱的小情侣,他们心里自言自语。这是这个干燥寒冷的城市里一点点的温润的风景:相貌平平的女孩鱼被一个男孩搂在怀里,慌乱地避开男孩灼热的嘴唇。
  鱼听到男孩子的喘气,还有一种孩子气的得意的轻笑。在的房间里,他凑过来用一只手抱紧了鱼,另一只手从衣袖里伸了进去,攥住了鱼的乳房。鱼的乳房并不大,但长得很美,攥在手里满是充盈和柔软的感觉。这是鱼身上最美的地方,男孩这么告诉鱼。曾经有人赞美过鱼的眼睛,但这一次被赞美的是她的乳房。鱼低着头保持缄默。她其实很满意这种赞美--这是一种进步。鱼作为一个女人,她的美浓缩在两个最不为人注意的地方:一个是她的眼睛,一个是她的乳房。

  我不能够。这是一种病。医生说的。女孩子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病。我只是不能够。男孩怜惜地捧着鱼的脸,这一刻他觉得鱼很美,很纯洁,简直是完美。鱼叹了一口气。她的神态和举止都是小女孩气的,但她自己知道不是。她只是无法改变那样的一张脸和那样的一种习惯。鱼在这个撒了成熟催化剂的城市里并没有明显老去。但她清楚地知道青春和激情正在飞速地离她而去,而她现在脸上泛起的异样的娇艳将只是昙花一现,正如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我不喜欢露水情人,不喜欢一夕承欢,我不喜欢,也不愿意。鱼缓缓地说。
  那是假话。在无限流淌的时间里我细细地琢磨这句我用以自我标榜的话。我是不喜欢,也不愿意。但这依然是假话。我总是欲言又止,忧豫不决地说着谎。我一贯如此,我总是说谎,对自己说谎,无休无止,循环反复。
  我是一个歌手,一个诗人,一个女人,沉默,乖戾,偏执,性冷淡。但这是我想象的,也许,事实并非如此。事实是,我既不唱歌,也不写诗,当然也不会是性冷淡。我不知道,鱼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没有位置,没有方向,没有定义,只是游荡,没完没了地游荡。
  我喜欢这样。我在大街上无意中碰到的男孩子,在黑暗中,他离我这么近,却一点都没有碰到我。
  我什么也看不到。那么黑。
  你在哪里?

  我在你旁边,他说。他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呼出的气息轻轻地触动了我散乱的头发。我知道,他靠我很近,但是我并不知道,他那么近,几乎是紧紧地靠着我,身体是这么柔致,以致于距离可以象数学一样,可以达到无穷小。我不相信,他真的靠我那么近。一伸手,就摸到了他的脸,很瘦,脸颊高高的隆起,就像西藏人一样。我想,这是真的,他真的在我旁边,紧紧地在我背后。我伸出手,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脸,又很快地缩了回来。他会陪我度过长夜。这个想法令我感激。我于是就轻轻地说,真好。
  我说,鱼你累了,你休息一会儿吧。鱼笑了笑,继续说

  我总是在那么黑暗的酒吧里,一个人,唱歌,不停地唱歌。他来找我。不知怎么的他就来了。他默不做声地坐在那里,一连几个晚上,他都坐在那里,看着别处,心不在焉。最后一个晚上,我唱完了,在酒吧门口,我说,我回去了。他什么也没说,我们就朝着相反的方向各自回去。街上很冷清,灯光惨惨地罩着雾气。我回过头,默不做声地追上他。他回头看了一眼我。我们就象熟识多年的朋友,默不做声的并肩前行。在深夜,我们一起穿过大大小小的无人街道,经过打烊的商店,经过麦地,桥,风,尘土和彻夜灯火的加油站,我们心平气和,如水平静,向同一个方向坚定不移地前进。我情愿跟一个陌生人回去,我还能到哪里去呢,夜已经这样深。
  那个荒郊的小平房,孤零零地蹲在路边,象是一个废弃了的修理站。屋子摆满了杂物。这是我的鼓,琴也是我的,贝司不是我的。他站在屋子中央,语气平淡而清晰。
  我喜欢他说这个词:我的。
  他坐过潮湿的地上,一个人喝酒,他问,你读过很多书吗他说。
  我说,一点。
  你看过兰波吗?
  看过。
  你看过艾伦。金斯堡吗?
  看过。
  你看过《麦田守望者》吗?
  看过。
  那么,我看过的书你都看过了。
  他拉灭了灯。我就看过这三本书他说。
  没有光,没有声音,黑暗是自如,舒畅的。偶尔有夜行的车呼啸而过,门窗和树黑黢黢的影子飞快掠过,然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我喜欢那些影子在屋里的地上奔跑的样子,我喃喃自语。什么你喜欢什么他说。
  他伸过长长的手,把我搂在怀里。他解开我上衣的扣子,我轻轻地抵抗,但他还是把扣子一颗一颗地解开了。啊来吧,小女孩,他在黑暗中叫我,充满无限温柔和生机。
  我蜷在他怀里,如同一只母绵羊。我的露水情人,手指纤长。我们的头发都很长,分不清谁是谁的。他天真,成熟,善良,邪恶,温柔细致而又冷酷坚强。他应该有很多情人。还有几个小时天就亮了,天亮了我就会走了。
  我蜷起来,蜷得小小的。我很满意自己的身体,温润,丰腴,轻盈。流年损坏了我的容颜,却没能损坏我的肉体。我依然象那些年轻的女孩子一样,在各个场所出入,假装和她们一样天真和善良。当我从阴暗的屋子走到阳光下,蓦然发现我的身体已经成熟到令自己吃惊的地步,就象树上无人摘采的梨果,沉甸甸地下坠着,散发着堕落前的一种香气。当我紧紧抱着这只有一夜属于我的小小情人时,就象抱着一个珍爱多年的小孩子。究竟是什么把我送到他旁边呢?这个毫不相干的人。
  你睡着了吗?他的声音传来。我似乎睡了,又醒了,听他说话,慢慢的,嗓音低低的。还有他小小的磨牙的声音。有时我醒来他就睡了,有时他醒着。

  他突然弄醒了我。他叫另外一个女孩的名字。我们做爱吧他说。不,我说,我不能。为什么,为什么?我别开脸,说,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不想和你的那些女孩子一样。和我做爱吧,他带着哭腔说。他说这辈子他只爱咪咪一个人,他十二岁就和她在昏暗的电影院里做爱,她什么时候都想和他做爱。但是她死了,他哭着说,我的咪咪,她死了,她是吸毒死的。她死的时候,才十九岁。
  我带她去做堕胎手术。我不能和她一起进去。我在外面,看到那个门里面蒸汽弥漫。我听到她的尖叫。她说
  啊--不是--不是--
  他哭了,趴在地上,脸冲着地。
  天亮了,我想,要不要告诉他,我跟每一个男人过夜,都是要收钱的。
  那天早上,我只好沿旧路回去了。走着走着,人就多起来,店也开门了,就跟平常一样。我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地方。
  我攥住了鱼的手,我说,鱼你睡吧,你真的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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