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的时候我在一张小型足球类专业报纸当编辑,间或给《足球》和《体坛》写些专栏,一个月挣个一两千并不困难,我和宁秀的小资生活被很广泛地羡慕和眼红。老狼唱得好: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然而在种种单纯或复杂的眼光里我活得坦然。
记得一次梁朝伟带着一个师妹来,叫什么我忘了,说是仰慕云云。该师妹身材绝对一流,老松的贼眼饱过意淫之瘾,待人走后猛抽了几口烟总结:“前突后翘!爽!”这个重庆师妹此后不乏媚眼飘忽投怀送抱之举,后来我回想起来对自己把持的功夫极为满意和赞赏,得意洋洋地跟宁秀一说,秀秀不笑反怒,把杏眼一瞪说:“你敢?!”
我逃出总府皇冠的豪华套房时面对阳光感到眼睛刺痛,好像越来越对青天白日难以适应。许愿赤裸着上身一直歪着头看我飞快地出门,眼神里似乎有些嘲弄的意味:一个大男人敢做不敢当,什么玩意儿?我站在百盛门口点燃一支红娇,蜀都大道上车流拥挤,而我的思绪简直就是拥塞。我想我再也不能坦然了,一如我再也不可能回到我深爱着的川大牵着秀秀的手围着荷花池绕圈了。时间如废纸,用完就扔,再想寻找时已辨不清东西南北。
我仍然记得宁秀说“你敢”时我的德性,一副马屁拍在马腿上低眉顺眼的孙子模样。我开始意淫:如果宁秀突然站在我面前说“你敢”,我一定满脸狞笑,奋起还击。转念一想就觉得没劲透顶,两只斗鸡剑拔弩张的情形与我理想中的爱情相去太远。秀秀当年说,每个爱情都危险,嗯,很有道理。此刻我深有同感并且疲惫不堪。
我坐在肯德基里要了两对鸡翅一个腿堡,囫囵啃了一气才摸出电话打给老苏,“苏哥哇,能不能找两张好点的球票哦?我星期天去给哥子们扎起撒。”
老苏的电话里背景音乐十分悦耳,估计又是照惯例带队在全兴大厦喝咖啡。我听见他在跟老高几个说话,“狗日的小林突然说要去给我们扎起,你们信不信?”老高一把抓过电话,“林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群众了哟?是不是又准备带个马子来勾兑嘛?”
我打着哈哈,“高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兄弟那三两下散手搞定你弟媳妇一个人都困难得很。”老高很不地道的把我的坦白绘声绘色地一学,我听见那边一帮鸟人哄堂大笑。
我在办公室外抓了一摞报纸,随手一翻就看见阿卫的一篇大稿发在休闲版上,大谈成都时下开得正火的咖啡吧和小酒吧如何如何,标题居然叫“来来来,加入白领的小资生活”。我不得不佩服这鸟人确实写得很够火候,论据充分分析深入还极富煽动性,但仔细一看我差点笑出声来,原来里面左一个“缘来是你”右一个“缘来是你”,把007还没开张的生意着实榜样了一把,十足的“兔稿”(收了红包写的人情文章)。
我给吴卫打了电话,问他最近到商报那边好不好?阿卫很不耐烦地说,“好不好还不那样?你个XXX人没事就别打电话,老子忙得很。”我不以为意。这湖北佬的内裤什么颜色都逃不出我的掌握之中,他心情好时对兄弟就是这幅吃了枪药的腔调,反而是心情郁闷时才人五人六地跟你谈人生谈理想。
毕业这么久了,阿伟死了老松好赌成性007出卖自己的“处子婚”挣了300万,我就更不用说了。大家的变化沧海桑田措手不及,只有老实巴交的阿卫一步一个脚印,感情美满事业蒸蒸日上。我放心地挂了电话忍不住有些感慨。
这几天没什么事做。在水一方的广告如期投放井然有序,许丽看我的眼色基本都是和颜悦色,王总言而有信专门安排了一个司机教我开车。在成都拿个驾照并不比摆个烟摊更困难,我学了三个下午就一个人开着车上街了,与此同时大街小巷中还不知道有多少黄师傅在四处乱窜呢!
周五下午临下班时双喜临门,一时让我忘记了近来的烦恼。王总亲自上楼来把一辆白色桑塔纳2000的钥匙交到我手中,丁晓南进门时公文包鼓鼓的,掏出来是一包报纸包着的人民币。丁同志再次敬上玉溪替我点上,说林总你数数,这是六万五。
我明知里面油水不会少,还是有点吃惊,“怎么这么多?晓南你也不能白忙嘛。”
丁晓南感激地一笑,“请放心,我也不是活雷锋,但林总你拿大头,这是没的说的。这钱给多少给斋藤总经理由你定。”
我面无表情但心里乐不可支,暗暗把丁同志引为知已。我送晓南下楼,心里暗骂,让小日本一边去吃S!
24岁的川大毕业生林雨扬同志西装笔挺有型有款,驾着白色的公务车穿街过巷。生活是一根线,可以拉直可以弯曲但方向感从未如此清晰可见。我对死去的梁叔份外感激。
我不想去酒吧泡妞不想去夜总会找小姐不想抓老松聚赌搓麻,我心情十二分的舒畅,只想回到郭家桥的小屋洗个澡美美地看看电视听听歌,然后想想该用我的十万存款干什么。
我吹着口哨拾级而上,然后笑容变得僵硬。我突然明白我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的意淫,我的生活确实只是一根线,但现在线上已经被我自己结下了无数的疙瘩,绕不开越不过,我既解不掉更无处可藏。
我看见了宁秀。她提着大包小包站在屋门口,长途汽车把她折磨得花容失色汗透衣衫,但她的微笑仍然可爱无比。
“你不愿意我来吗?雨扬?”宁秀站在门前,作势要拿东西,“那我走了。”
我看着那两颗虎牙,呆住了。
宁秀放下东西还是到处收拾,脸上挂着柔和的笑。然后她扑在我的怀里说,“对不起雨扬,我知道那天我的话太重了。”
我怔怔地看着我的女人,她的眼神和笑容跟我们初见时一模一样,但说话的语气却这样的不同。宁秀在洗衣台边的马尾辫和斋藤鬼子的形像几乎同时浮现在脑海中,我分不清倒底是谁欺骗了谁?又或者每个人本身都在永不停息地变化,真正心怀鬼胎的人只剩下我自己?
我闭上眼睛。宁秀奇怪地问,你怎么了?我说没什么,就是觉得累。这狗屁工作真他妈的累!宁秀很乖巧地说,“那你躺下吧,我帮你按摩。”
她的手在我身上鱼一样的游动,渐渐地深入。我感觉燥热难当,顺势把她掀翻在床・・・・・・
不知过了多久,兴奋的秀秀一翻身骑上来疯狂地摇动。我看见我的女人双眼紧闭头发散乱,像一个骄傲的骑士,这样的场面像一把铁锤在要害处猛的一敲,我顿时瘫软如泥。
“你怎么了?”宁秀的动作突然变得僵硬。她直直地看我几眼,眼泪混着汗水从脸颊上跌落。
我的心里剧烈的一抖,一把把她揽在怀里,“秀秀秀秀,对不起,我真的很累。”
屋里很长时间声息全无。
我闭着眼睛仍然能够感觉她的眼神,在我的身体内外逡巡不停。良久她才说,“雨扬,你太累了,睡一会儿吧。”
我睁开眼睛,轻轻在她的眉心吻了一下,“不了。秀秀我们去吃顿好的,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