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欲望的街头,我们都是一样的丑陋。
----迪克牛仔《爱情与狗》
这是一次说不上成功也说不上失败的会议。气氛热烈但内容空泛。
成都的广告公司三年里便实现大跃进,仿佛一夜间就出现了几千家。但大公司的企划部门永远是卖方市场----出钱的才是大爷。
我的本来意图是集思广义弄出点精辟的点子来,再配合搞个预算一并呈上,但会议的核心却离题甚远。有人说投放路牌广告,有人说报纸还有人说电视,列举的理由比最完善的小区更加配套齐全。我在肚子里阴笑:哄胖娃儿没喝过猪油还是哄黑娃儿没晒过太阳?不就是想往自己的路子上引,好从中吃回扣嘛!
建设性意见一条没有。我看看表已经五点四十,冷不丁突然暴喝一声:“散会!”菜市场顿时变成坟场鸦雀无声。我为自己小儿科的恶作剧一阵得意,然后作出老练的样子挥了挥手,“下班时间,不影响同志们的活动。明天上午大家还在这里。董事长催我们三天交出方案,请大家多多费心了。”
离晚上的聚会还早,我给销售公司的王总打电话请吃饭,我说有些要事想聊聊,王老爷子很客气地说好。不一会儿就开着凌志到了楼下。我们一起去了棕北。
我在饭桌上一五一十把新老板下午的谈话讲给王总,翻过年就六张的老王脸红筋胀,拍着桌子大骂,“她算什么东西?老梁没走几天就想整人唆?那咱就陪她耍一下!”
提到梁叔王总就感慨万千,眼眶里泪水直打转,“梁总亏了啊!”
我本想跟老头合计合计怎么把新楼盘的事做好,想不到王老肝火挺旺,引得我也是牢骚满腹。我说,“别人是老板,您老忍了算了。就凭您在公司的资格和能力,她拿不到把柄也不能把您怎样。我是小孩子,干不干倒是无所谓。”
王老不以为然,“老梁临走让你进公司肯定有他的想法,我看你也不错,人实在,但总不能任人宰割撒。”我很淡漠地摇头。老头又说,“你知道为什么要跟信升合作?”我说不知道,就是觉得奇怪。
王老冷笑了两声,“日他妈!别人能瞒可瞒不过我。姓许的多少年前就跟信升那狗X的刘锦江有一腿,这事老梁后来知道了,才离了婚。未必她想就这样把老梁的财产都往那狗X的那边转唆?”
我有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我说,“那王总您想想办法嘛。梁叔生前待我不薄,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
王老头想了想,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我们先说好,小林你可得听我的。”我连忙说,“那是一定,我都听您的。”
我想梁叔总算还是留下了几个铁杆兄弟,否则一生心血转眼成了他人的财产那才叫死不瞑目。老文通知去卡卡都的路上,我的心情还算不错。临走时王老很关心地问我会不会开车,我说不会。他立马就拨电话,为我安排学车的事,最后很严肃地说,“等你学了车拿了驾照我这边先给你配个2000,日他妈川富的堂堂老总没车那不是让外人笑掉大牙啊?”我心里感激不尽,“王总您看着办吧。”
人还没到,老高老苏已经分别打电话来催命。半途007还没头没脑一个电话进来,“喂!三缺一哈!我们在玉林,来不来?”我说007你他妈结了婚不陪老婆,还抓着老松搓麻,助长老松的歪风斜气干什么?007一句话又把我噎个半死,“结锤子婚!老子几天没见到人了,还不是各耍各。你要知道小愿去哪里了麻烦你告诉我一声。”
007这鸟人太不耿直,去年踢他一脚撩阴腿,狗日的现在还没忘,动不动就含沙射影。我咬牙切齿地想,改天老子张开两腿让你个龟儿踹一脚算了,免得有事没事被你洗刷。
我个人认为卡卡都之所以到今天屹立成都不倒确有其独到之处。首先其包房就很有点“人性化”的设计。例如有些包房不放沙发,而是中间凹陷,神似小日本的榻榻米,方便顾客四下里乱坐乱动,或者乱躺也可以。我走进包房的时候,老文就正搂着个小姐乱躺着,一旁的苏导和老高哈哈大笑。
老高端起酒杯说,“又来晚了哈,兄弟。喝了再说。”我心中一动,这个情节与去年的某个夜晚雷同,我想起007刚才说的“各耍各”。007在玉林搓麻,那么许愿现在又在哪里?每次在公司看到她我的感觉都难以名状。我记得相识的第一晚她推门而进,很喜剧地说,“哪个?哪个叫我?”我暗自叹气,端起老高递来的红酒一饮而尽。
老苏身旁坐的女孩看样子也是小姐,但两人坐得很开。老苏一向洁身自好,小姐也要,不过只是陪着喝酒,完了很大方地给包夜的小费,其实连手都没碰一下。这种顾客当然人见人爱。不过老高居然连小姐都没要。我说,“高哥,硬是从良了唆?”老高不好意思地笑。老苏帮着回答,“你高哥最近在看房子,明年要结婚了,上回他正二八经地说从此退出江湖了。”
我忽然想起宁秀,连带着想起斋藤那个狗娘养的已经一个礼拜没在公司露面了,心里酸酸的难过,但嘴里却说,“高哥好样的!这是好事撒。”
老文插话说,“林总公事谈完没有?谈完了就给你安排撒。”
我说你看着办,接着跟老高喝酒。过一阵老文说,你看一下这个要不要得?我头也不抬说要得,随便坐。想起宁秀我心绪不宁。逃避不是办法,但不逃避我又有XX个办法。
连输了四五拳我仰天长叹,对老高说歇一下,等一会再报仇。回头看见一个十八九岁衣料十分节省的小姑娘埋着头不吱声,我一把拉过来“十八摸”。这小姐不说话也不拒绝,让我自讨没趣。老文拿着话筒引吭高歌《旧情绵绵》,粤语发音居然有模有样。我脑子里乱轰轰的,斋藤那王八蛋模糊的的床上镜头从四面八方涌来。
充满仇恨的一通意淫后,我恨恨地想:日他妈!老子又不是不会耍!
小姑娘还是不言不语。
我说你叫什么?
她说叫燕子。
我说怎么不说话?
我不知道说什么。
那你唱歌给我听吧。
我不大会唱歌。
那你陪几位大哥喝一杯嘛。
我不喝酒。
我勃然不怒,冲门口喊,“老板老板!”老高被我的吼声吓了一跳,说怎么怎么?我恶向胆边生,“XXXX球都不会,那我陪她耍,她给我小费嘛!”
老苏一口酒含在嘴里“扑”的全喷了出来,狂笑着倒在身旁小姐的怀里。我像泄气的皮球顿时无语。这待发表观点时,手机又响了。
我以为是老松他们还在三缺一,提起来就骂,“几个龟儿子要赌就赌个三天三夜,不要来烦老子!”
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电话里的声音嘈杂得很,我听见许愿带着哭腔说,“林雨扬,你半个小时不到回归来,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我气急败坏冲进回归。迪士高音乐和男男女女的尖叫声震耳欲聋,我吼了一嗓子“许愿!”声音小得连自己都没听见。
我顺着人潮四处张望,除了兴奋得颤栗的手臂还是手臂。有几个脱得只剩背心短打的MM站在音箱上群魔乱舞,一群苍蝇般的男人围在四周疯狂地扭腰送胯。一张通红的脸向这边转过来,“小愿!”我惊叫。
我连拖带拽把许愿拉到吧台边。她的吊带背心被汗水湿透,玲珑浮凸的曲线纤毫毕现。我似乎听见她在我怀里喘息的声音,酒精的味道汗水的味道香水的味道还有肉体的味道一古脑地扑面而来,我知道我的身体出现了反应。
“林雨扬,就知道你会来。”许愿的语调温润而遥远,“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我耐着性子说,“小愿,怎么这么晚跑这儿来了?你都是结了婚的人了,还这么疯啊?”
许愿好像累了,半天不说话。我感觉到有些汗还是泪一滴一滴落在手背。
心里一软,我说,“小愿,回家吧。我送你回家。”
她抬起头,像一只温顺的羔羊,“回家?回哪个家?”
我说,“你不是住在锦绣花园吗?我送你回家。”
她摇头,“那里不是。我不回锦绣花园,我要回郭家桥,回你家。”
我的头脑再一次轰然炸开。泪水终于冲开了牢门夺路奔逃。我听见可怜的女人梦呓般的低语:“林雨扬,你一直很喜欢我,我知道的。”
007,宁秀,日本人斋藤,阿伟,梁叔・・・・・・欲望抖开他暗夜的黑衣,转眼把我的意识统统遮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