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已至此,怎样的说法都能成为理由。我在这样的爱情里看见的,是男人的软弱。
---- 张惠妹《趁早》
回来的路上我们默默无言。车上有一种异样然而令人心旷神怡的香气四下流淌。
我说,这香气好奇怪,我怎么从来没闻过。许愿说,你看看车窗边。有一束紫红色的干花在
挡风玻璃下轻轻摆动。
这是薰衣草,许愿说,18岁的暑假我一个人去了法国南部的普罗旺斯,这个
地区的夏季漫山遍野的薰衣草全都开放,让马赛人都为这紫红的颜色疯狂。许愿的脸上流光溢彩,
“普罗旺斯用上好的白兰地烹制鲜嫩的牛排,整个城市都包裹在薰衣草令人沉醉的香味中。”
这样美妙的场景我一直未曾亲历,但我后来见到了许愿的一幅相片。相片中许愿张开手臂,
她的白色衣裙和秀发迎风而舞,背景中除了一座久远的古堡就只剩下薰衣草那独有的紫红。
几年后真的有一部很时髦的电影就在这样的背景里展开,健美英俊的天使金城武和多愁善感
的香薰按摩师陈慧琳在薰衣草无所不在的迷醉中相恋,情节严重抄袭《人鬼情未了》,然而普罗
旺斯绚丽的紫红和浪漫的薰衣草还是让观众动心不已。那时候我孑然一身一无所有,算是逮到个
机会自己把自己感动了一把。
高尔夫停在郭家桥昨晚的老地方。许愿转头看我,我听见了她急促的呼吸。她的衣服早就被
雨水湿透,包括她的眼神。我清晰地看到她的颈上还有些水渍,没有吊带的文胸轮廓毕现。
一刹间某种原始的热量自下而上地烧遍全身。许愿说,“你还是不请我去坐坐?”她的语调
柔媚性感,香薰的气息扑面而来。
撞上房门的同时,许愿沸腾的身体已经把我缠绕。这时候的许愿不是精灵不是天使当然也不
是魔鬼,她只是一团想要燃烧一切的火焰。我们的嘴唇叠在一起,她的舌尖轻易地穿越我最后一道
防线。我一把掀起她的上衣,贪婪地把脸陷进她的胸膛,我听见一个声音喃喃自语:“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
生活中无处不在的是偶然还是必然?这是我常常思索的问题。但我想凭我的智商和这一点点
微末的道行怕是永远找不到答案的。人生有转折无数,而且多半并不出于自己的意愿----一个不
经意的微笑,一次一闪而过的念头,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或者只是接了一个电话,你的人生已经
在倾刻间改变(或许并非改变,而是本就如此)。
是的,只是一个电话。当野兽一般的许愿将我扑倒在床时,我的手机响了。当然如果它仅仅
改变的是我一个人的生活,我想我在后来的许多个夜晚不会深陷于那样的痛苦中。我不想伤害我任
何的朋友,我固执地按照自己的原则在世上行走并生存,但仍然有这样多的朋友被我伤害。我可以
找出一万条理由为自己辩解,可为什么每一条理由都是如此苍白,像指尖的烟灰一弹即落?
“雨扬,你怎么这么久都不给我打电话呀?我很想你。”许愿上身赤裸着,她坚实而饱满的乳
房紧贴着我的嘴唇,但我所有的欲火都在这句话中无疾而终。它像一把巨大的铁锤,将我击得粉
碎。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难看到了极点,所以许愿支起身来说,“是谁呀?”电话那端的宁秀突然
无声无息,我的头脑里一片空白,然后就是宁秀的笑声,“我都到九眼桥了,你在家吗?”我手足
无措。多少天没洗的碗筷堆在水槽里,换下来的衬衫和T恤扔在各个角落。许愿呆呆地看着我冲向
那些堆在地上的垃圾,轻轻地说,“是你女朋友?”我不回答,只顾埋头把乱七八糟的衣服抓在手
里,我说你快走吧。许愿一把扯住我的手,“是你女朋友吗?你为什么全身抖个不停?”我说,
“是,哦,不是。”我心乱如麻,我说小愿你快走吧,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许愿松开了手,动作很慢地扣着扣子。我想现在她已经把我当成那些只想跟她上床的色狼
了。她拉开了门,脸颊上泪水纵横,“林雨扬,我想知道理由。我什么时候可以知道理由?”我坐
在床沿上,像木偶一样重复着同一句话,“我没有骗你,我没有骗你・・・・・・”
门在我眼前乒地一声巨响,我听见窗外的世界雨声大作。“小愿----”我冲过去一把拉开门,这个
美丽而伤心的女孩站在楼道里回头看我。我举起手中的伞说,“外面雨很大。”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像风一样转瞬消失了影踪。
如果一切都是我的错,那么我相信这个秋雨凄然的日子便是错误的开始;如果一切都是我
错,为什么这么多年我却看不到最后的结局?
透过窗外的雨雾我看见宁秀站在桥头,许愿低着头与她擦肩而过。
我以为那个阳光刺眼的下午,当宁秀在大巴上轻轻挥舞手臂的时候,我生命中第一个女人将
化成一个烟圈,随着空气静静地散去,不留下一丁点的痕迹。我想我错了。因为她像成都夏季的阵
雨说来就来,自然得像根本就未曾离开过。
在我的记忆中沉静而端庄的宁秀不苟言笑,而这句“你怎么这么久不给我打电话”无疑是最
具有艺术性的一句。它从最本质之处否定了我们早已分手的事实,使我开始怀疑难道是自己在潜
意识中变成了一个企图始乱终弃的登徒浪子。
我站在门口,手中还握着雨伞,宁秀站在许愿刚才站着的地方仰头看我,她轻轻地说,“雨
扬,你瘦了。”
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这样的一幕,是重逢吗?但宁秀的神情是这样如水的清
澈,分明在暗示着她不过是走开了短短的一会儿。
宁秀一放下东西就惊叫起来,说雨扬,我才走了几天呀?你这里已经是个猪窝了。我坐在床
边,听见宁秀在厨房里洗碗。从进屋起她一直不停,直到一尘不染才坐下来,“这才像个家嘛。”
她靠在我怀里说,“雨扬我很想你,你怎么不说话?”
我的头脑里空空如也,只记得后来秀秀把我按在床上,前所未有的主动和疯狂。她像一个骄
傲的骑士,不断地叫着“雨扬我想你想你想你----”。不知过了多久,她俯下身来,让我所有的
迷惑都化作了情欲,在她温润的口中炸开。
高潮来临的瞬间,我泪流满面。我一把将我的女人揽在怀里,喃喃地在她耳边低语,“秀秀
,你回来了!”
我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我闻到了饭香。宁秀刚洗了澡,头发湿漉漉地坐在床沿说你醒啦?我做了红烧
排骨。
这不是我的秀秀,我想。在我们四年的爱情里,宁秀没有做过一顿饭,她的三大纪律八项主
义中的第一条就是“我做饭她洗碗”,当然她往往比我更懒,在没有碗可以再用的时候我总是笑着
把它们一次性洗好。
更令我惊讶的是她在床上的尖叫和激情,几乎每次都是在我一再的央求下宁秀才和我做爱,而
且总是直直地躺着说,“你来吧。”很多时候我看着这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都会索然无味,然后草草
收兵。大三的时候,我从校外某家录像厅的“午夜电影”里得到启发,千辛万苦从梁朝伟那弄来一
盘逼着宁秀受点教育。宁秀看到一半就说,“你想干什么我还会不懂?一想到用嘴那个我就恶心。
”她瞪了我一眼,骂了一句“流氓胚子”,拂袖而去。我弄巧成拙,陪了一个礼拜的笑才哄得她肯
跟我睡在一张床上,到头还不忘硬梆梆地补一句,“你以后再动这种歪脑筋我们就分手。”
我坐在桌前,对仿佛从天而降的秀秀的到来及种种质变百思不得其解。宁秀支着下巴安静地坐
着,看我把排骨通通吃完。
她笑着说,“那个女孩子是谁呀?她长得比我漂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