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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2002-08-29   #5
dam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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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在我心里面已经盖了一个家,然而现在又走出去,留下我一个人又该怎么办?
   ---- 陈慧琳《薰衣草》
  
   我们睡意全无。
   我扭亮了台灯。光线散乱地铺满了房间,有一部分洒落在许愿的脸上,泛出柔和而斑澜的神
  采。许愿不自觉地往黑暗中挪动,她温润的乳房悄悄地躲进白色的浴巾,像受了惊的精灵。十分
  钟前我想我可以轻易地进入她的身体,在水乳交融中寻找到我们各自的快乐,现在我依然可以听
  到她娇弱的喘息甚至心跳的声音,但是我们的距离却变得如此遥不可及。
  
   “我记得小时候,我们家住在理工大学的后门,那里好像离城市很远,所以生活像白纸一样
  纯净。”许愿在光的背面轻轻地说。从我可以记事开始,我的生活里就只有我哥的影子。我嘴馋
  了,他就带着我去偷田埂上一排排的葫豆。我想看连环画了,他就去机械厂的垃圾堆里一下午一
  下午地掏废铁,攒够了就换成连环画。我哥那时候又瘦又小,所以常常被厂里的小孩子欺负,他
  不还手,他说打反正也打不过,但谁也别想欺负我,因为我哥会跟他们拼命。那是我最快乐的时
  光,因为我是一个公主。(你现在难道不快乐吗?我问。)
   “你觉得我应该快乐吗?”许愿说,“我再也不是公主,我只是在仿效我母亲的方式,寻找
  公主的感觉。”我上小学的时候家里已经很有钱了,我们搬到了跳伞塔。我哥每天放学都会在校
  门口等我,牵着我的手带我回家。老爸常常不在,他说他会像印钞机一样挣钱,然后送我们出国
  读书,我妈也常常不在,她有很多朋友,可怜的老爸都不认识。我瞧不起身边的任何一个同学,
  所以她们说我是个冰冷的怪物,但只要看到我哥,我知道我仍然是一个公主,永远都不会改变。
  (我喟然叹息说,你们兄妹的感情真好。)
   “不,我是爱他的!”许愿坚定的语气让我震惊,“这么多年我不爱任何人。”(但他是你
  哥啊!我说这话时仿佛看见了阿伟,他的眼睛灰暗地望着天空。我奇怪于为什么大学的四年里他
  从未向我们提及关于许愿的一点一滴?)
   “我们的感情曾经那么好。”许愿盘腿坐在床上阴暗的角落里幽幽地感叹。哥上高三那一年,
  有一次我爸妈吵起来,他们经常吵,但那一天吵得特别凶。我对我哥说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
  哥说那哥带你去找点刺激,我们去骑自行车。不是骑自己的,我们半夜里跑到科大,在一栋家属
  楼里瞄上了一辆。车没偷到,我们被带到了科大的保安室,在那里蹲了一晚。哥说对不起小妹,
  我靠在他怀里说,哥,我很开心,你为了逗我什么事都肯做。我说哥,我长大了谁也不嫁,我要
  嫁给你。哥直勾勾地看着我,忽然重重地打了我一耳光,说你怎么跟许小丽一个X样?我们是兄妹
  ,你懂吗?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子啊?哥从小就不理妈,实在有事就喊一声许小丽。哥说你要是跟
  许小丽一样,你就不是我妹妹。我说不是就不是,你看妈过得不知有多开心。
   老爸把我们带回家,他说我跟你妈离婚了,她说她要带你走,你自己作主吧。我说好,我跟
  妈。后来我跟妈姓,改了名叫许愿。我只是跟哥赌气,但他从此恨死了妈也恨死了我。
   “妈送我去英国读书,我想如果不是哥死了,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回来。”许愿趴倒在床上,
  痛哭失声,我只想快快乐乐地生活,但是我做不到了。
   我能说什么呢?我把许愿轻轻地抱在怀里长叹,“其实快乐是一件艰难的事情,也许得到它
  比你爸爸挣钱更不容易。”
  
   天亮了。我拉开厚重的窗帘,让阳光照进来。楼下的花市熙熙攘攘,又是忙碌的一天。倦了
  的许愿沉沉地睡着,浴巾和头发散了开来,露出美丽的胴体。这时候的阿伟的妹妹像一个初生的
  婴儿,不设防地呈现在我面前,昨夜那一刹那的冲动恍若隔世。
   中午,我们去川报背后的烧菜馆吃饭。阳光下的许愿笑意款款,对着红烧肥肠和排骨汤狼吞
  虎咽。这个成熟的女孩子早已学会了如何用无懈可击的微笑去遮掩内心的苦痛,一如她在那
  个叫爱丁堡的英伦小镇绝望地放纵,试图掩埋对阿伟的思念。“你还记得昨晚你说的话
  吗?”许愿看着我说,“你说我像是一个你熟悉的人。”我说是啊,你是阿伟的妹妹,你们
  笑起来的时候连嘴角都是一样地向右歪。许愿认真地说,“其实我第一眼看着你就很亲切。”我想
  是的,朝夕相处的一群人总会同化,记得教现代文学的叶先生说过,知道什么是大学生吗?
  即使你只是在这里蒙头大睡四年,你毕业后还是和高中生有本质的不同,这就是潜移默化熏
  陶的作用。我说,“你哥是不折不扣的资本主义份子,隐藏在人民内部好多年了。”许愿听
  了咯咯地笑,我想知道你们的故事。我说其实也没什么,比如我们经常半夜站在水房的走廊
  上,只穿着一条裤衩对着女生楼鬼哭狼嚎,比如有一次你哥跑到我上铺去偷书,结果被我用
  梳子精确地戳中了屁眼儿。许愿哈哈大笑,说你们的生活真有意思。我说,“有时候是。一
  堵墙总可以挡住点什么,让里面的生活跟外面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但我们都觉得别人过得
  更好,背后的东西却什么都看不见。”
   吃完饭我说,我要走了,出差回来我还没去报社报到。许愿想了想说,“我想去看看我
  哥。”我说好,哪天有空我陪你去。
   我没提具体的时间。许愿雪白的乳房仍然在头脑中晃动,我得想想如何去面对。
  
   这一周许愿没打电话来。我天天在报社上夜班,编稿,发稿,要稿,传稿。记者也好编辑也
  罢,在行内的人眼里就是熟练工,把大大小小真真假假的新闻像剪报一样堆砌起来,最好再
  加上一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标题,然后将就着端上了成都市民精神文明的餐桌。主任陈阳对
  我愈加客气。记得去体育部的第一天,陈阳正在棋盘上把夜编部的侯主任杀得人仰马翻,我
  凑过去给老侯支了几招,居然令陈阳一条二十子的大龙愤死。随后我上去跟陈阳连下两盘,
  无一例外让他早早缴械。我得意地吹嘘初中时代表崇州队参加了首届青运会,估计水平有业
  余二三段云云,丝毫没发现上级领导的脸色难看得要命。后来这个“小人得志”的第一印像
  让我不得不走上不断跳槽的不归路。
   当然我与球队苏导和国脚老高的友情迅速升温,这使我在报社备受器重。我打消了撰写一篇
  “0:4的内幕”的爆炸性独家的念头,因为暴饮暴食的下场一般惨淡,而细水长流反倒能够
  长治久安,更何况我拿不出任何证据。这一年连血气方刚的贾导一句“3号隋波”也几乎让自己身
  败名裂,无处容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记者又算得了什么呢?
   足球是一个普通的饭碗而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伟业,球员,教练,足协官员,裁判,经纪人
  当然还有我们这些足记都在这碗里捞饭吃。这只碗看上去金壁辉煌闪闪发光,其实它脆弱得像
  女人的贞操或男人的谎言一捅就破。所以圈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得小心翼翼地捧着。
  
   过了七八月的夏休期,文化路重又繁华起来。“缘来是你”因为有昔日排球队头号主攻的存
  在而花枝招展,老松评价说,“这根本就是一个招蜂引蝶藏污纳垢的据点。”但说归说,一
  周坐五天办公室的老松总是百无聊赖,所以常常埋伏在“缘来是你”,像猎人一样等待。
   “九月鹰飞,正是狩猎的季节。”英俊潇洒的浪子叶开在古龙的武侠世界里浅斟低唱,但胖
  胖的朱忆松却说,真正的猎手甚至不需要武器,守株待兔是这个时代泡妞艺术的至高境界。
  我在开始时对老松的哲学抱着很大的怀疑,很久以后才发现这个鸟人天赋惊人。那时候
  电信局办公室主任老松挺胸腆肚坐在他窗明几净的大班台前对我展开教育工作,“当官跟泡
  妞的原理都是一个妈生的,脸皮要厚心肠要狠,拍马屁抢功劳明争暗斗,处处需要你洞悉未
  来的眼光和独到的智慧。” 我是教授面前的小学生,只有接受再教育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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