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我都想试一试:所有的男人,所有高贵的男人,甚至低贱的男人我也不在乎。如果我的结局象我母亲一样,我就会自杀。
DD露斯・哈雷斯《情孽》
我们手挽着手走下舷梯的时候,完全像是热恋中的情侣,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每次出差我总是只身上路,回到双流机场时也总是孤身一人。我一直以为我已经习惯了这种既单调又杂乱的生活,但此时我知道,原来我终究还是个情感动物,我发现这样的牵手像是卡拉OK一曲终了四下里掌声涌动,感觉舒适而美妙。我是不是开始有点喜欢这个球迷一样单纯的女孩了?
这个小小的问题在几分钟后便发生了意外。步出出口的时候,美女许愿轻巧地滑出我的臂弯,闪进一辆白色的凌志200,回过头来很妩媚地挥手,“林雨扬,嘻嘻,晚上见。”我望着凌志优美的屁股喷出的一股轻烟,还没从片刻的温柔中回过神来。
我意识到许愿显然不会这样简单。
秋天夜幕下的成都在街灯和霓虹的光影里暧昧而纯净。大学时代的这个时节我常常跟宁秀在学校的林萌里漫步。荷花池畔或快活林中都是身边的人们放纵自己的所在,年轻的男女在光影的背后彼此拥抱,亲吻,让青春沸腾的血液随着蛇一样游走的双手在情人的肉体中绽开,包括我自己。大二的一个夜晚我和宁秀欲火焚身,我们在校园几乎所有看起来人迹罕至的场所试图完成最后的疯狂,但很快发觉黑暗里到处是窥伺的眼睛或可疑的喘息。我们不知疲倦地走到天明,一度已经跑到教师楼昏暗的楼道中,结果竟然没能成事。后来我对宁秀说我们还是回家吧,偌大的校园早就被校友们的情欲占据,留给我们的空间太小了。
区区的一堵墙如何能拦阻外面的世界?我发现凡是大都市里,情欲像空气一样无所不在且是生活中的必需品。在高墙的内外唯一的不同是:校园里的情欲可以用感情作为交换,但在墙外,交换的方式却有很多,而其中感情的因素少之又少。需要强调的是我必须对这一论断加上一个期限,那就是1997年以前。我是看着文化路由荒凉的城郊结合部如何演变为一个另类娱乐场的人。当某种风潮席卷而过,一切的地域都无法幸免。
我站在卡卡都门口,远远的看到了粉红色的许愿。她化着淡妆,换了一件粉红的吊带连衣裙,看起来比白天的许愿更有风韵。“你倒底是谁?我怎么总感觉像在哪里见过?”我忍不住问。这个土老冒问题果然引来了许愿的笑声,“这很重要吗?”她说,“我想你关心的决不是这个。”她很自然地挽起了我的手臂,夜色中的眼神分明有些挑逗的意味了。我怦然心动,但身体的燥热被她一针见血的回答弄得好不尴尬。
我们在卡卡都的包房里很快就跟球星们打成一片。这天是大腕高兴28岁的生日,老板特意送上一个特大的黄油蛋糕和长城干红一打,以示对著名球星的敬意。我们进屋的时候球星老高正在吹蜡烛,大伙在一旁喊,“许愿许愿!”许愿刚看到偶像兴奋莫名,随口就说,“唉!谁在叫我?”这个喜剧式的开头为我与球星老高的友谊起到了一锤定音的效果。一众球星和小姐们在明白原委后顿时笑作一团。老苏拍着我的肩膀说,“狗日的小林,怪不得来这么晚,搞了半天是泡妹妹去了唆?”老高端着两个满杯说,来来来,兄弟伙,我们干三杯再说。
许愿是这天晚上酒局的主角,她与每个球星酒到杯干屹立不倒,划拳骰盅无一不精!我看见胖子后来望着许愿的神色都像一团火在雄雄燃烧。重庆人老高面如重枣,在拉着我合唱一曲《左右为难》后勾肩搭背地仰天长叹,“操!老子好久没遇到过这么耿直的美女了。小林你个XX有福气。”我赶紧拍马,“高哥要是喜欢你就上撒,我跟许愿才认识不到一天。”老高听了就老大不高兴,“日妈重庆崽儿未必还干得出抢弟媳妇的事情唆?”我由此对国脚老高大生好感,当然由此发展到对重庆男人大加赞赏却是几年后的事。我由衷地说,“高哥,我那个重庆女朋友跑回重庆去了,我还以为重庆人都跟好多成都人一样假得很。”老高就嘿嘿地笑,“兄弟你慢慢就晓得了,大男人先立业撒。我看不出一年不晓得好多良家妇女要栽在你个人精的手上。不过说老实话,我看我这个弟媳妇你可能不好对付。”
阅人无数的老高说对了一半:许愿一直没有成为他的“弟媳妇”;而我渐渐发现我在美女面前总是辞不达意,这一致命弱点使良或不良的妇女几乎无一例外地跟我沾不上边。
红酒是我的弱项,所以我终于醉倒。第二天许愿告诉我说居心叵测的胖子在我人事不知后对她动手动脚,结果被义字当头的老高舞动铁拳一顿暴K。后来球队中派系之争愈演愈烈,甚至发展到老高这一党和胖子那一派的到了场上打死不互相传球的地步,让历任主帅头疼不已却一愁莫展,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美女许愿同志的因素?
好心的苏导后来开车把我和许愿送到附近的岷山饭店,开好房后慈祥地对许愿说你陪陪小林,然后独自回家。这份情意最终使我成为这个城市所有足记中最坚定的“保苏派”,当老苏最后还是黯然下野来找我聊天时,我为当年言不由衷的投机行为暗自羞愧不已。
我从梦中惊醒时浑身冷汗,豪华单人间在厚厚的窗帘包围中暗无天日。许愿躺在一旁定定地注视,“你梦见了什么这么害怕?”我说一个死去的朋友来看我。许愿说那我给你倒杯水吧,然后翻身下床。她只穿着一条白色的内裤,圆润的乳房在黑暗里诱人地跳动着。我从后面一把抱住她说我不想喝水。许愿在我怀里咯咯地笑,“你这头色狼!先去洗掉酒气好不好?”我捏着盈盈一握的乳房好一阵揉搓,手感好极了。走到卫生间门口时我两眼放光说,你等着,看我不吃了你。许愿任由她胸前的尤物欢快地晃动,嘿嘿,谁吃谁还说不好呢。
红酒的后劲大得惊人,我趴在马桶上大声地呕吐,头疼得厉害。只听见许愿靠在门边说,“你没事吧?酒量不行就别跟别人拼呀。”我说不拼行吗?干我们这行的跟他妈小姐有多大区别?还不是陪着笑迎来送往,出卖自己混碗饭吃。我冷笑说,“我又没凌志200。”打火机清脆的一响,许愿在外面点了一支烟,“哟,生气啦?小气鬼。”我说不敢,咱贫下中农遇上一款妞正是三生有幸此生有了指望,高兴还来不及啊。许愿说就知道你这种型号的男人有意思,好玩,然后又咯咯地笑。我听着这话像有弦外之音,“什么是我这型号?未必你早就向你的偶像老高同志看齐,阅人无数毁人不倦了唆?”许愿的回答让我默然,“你还以为你碰上无知少女了呀?跟你说我在国外交过十几个男朋友,黑的白的什么都有。不过我还是觉得成都人亲切,你就比那些糙人有意思。”
我半晌无语。许愿说你说话呀!不说我可走了。我不禁苦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啊,大小姐。”许愿若有所思,“你刚才在梦里叫得好大声,把我吓醒了。”我说我都说什么了?“我听见你喊了一声阿伟,阿伟是谁呀?”我心里一阵难过,“我一个同学,上个月死了。我想起来了,说实话你眉眼长得跟他很像。”门外突然没声了,我把水调好,脱得赤条条地冲,心想阿伟要是知道我连去了三次夜总会都没“耍”成,一定又要洗刷我“装处”。许愿在门外轻声问,“你说的是梁朝伟吧?你是川大的?”我随口说是啊,你怎么知道?许愿说,“他是我哥。”
我在浴缸里一抖,脚碰到了水阀,冰凉的冷水从我的头顶兜头淋下。